第52章 好姑娘香消玉殒 师兄妹踏上征途
金佩珠觉得浑身骨痛难忍。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泣不成声:“妈妈,妈妈,我的好妈妈,你为了你的儿子,你、你、你......”
老茶房又进来了,他低声说:“金姑娘,这是三爷赏的,一个龙凤呈祥的金戒指和五十块钱,”说着用手帕包好,掖在佩珠手里。
金佩珠像灵魂出窍的僵尸一样,两眼无神,呆若木鸡,老茶房接着说:“金姑娘,天色还早,趁着路上人少赶紧走吧,我给你打水,你洗洗脸,千万别闹出去。你闹出去,再怎么红,你这碗饭也没了,想开点儿吧。”
金佩珠没讲话,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外走,踉踉跄跄出了惠中饭店。天空阴云密布,小雪花飘飘洒洒,落到地上就无影无踪了。
佩珠披头散发,顺着大道一直走到了万国桥。凌晨的万国桥冷冷清清,桥下的河水在晨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寂静中不时传来六号门儿搬运工人“嘿、嘿、嘿”的号子声。几叶打鱼的小舟停泊在海河岸边,死气沉沉。
金佩珠停在桥中间的栏杆处,看着河水由西向东缓缓流淌,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点点滴滴落入河中。她第一个想到了她那半身不遂的母亲,儿子走了,女儿没了,她还怎么活,想到这,她的心像被刀子剜去了一样。
她又想起那夜就在这里,这个地方她和彭万鑫卿卿我我,海誓山盟,她低头看了一眼守宫砂,她的心碎了,万念俱灰。这时她恍惚听见胞弟金佩林在呼唤:“姐姐、姐姐”,她循声望去,海河中佩林正向她频频招手,她将戒指和五十块钱抛向河面,大喊一声:“谁能救救我们坤伶?”跟着跳了下去。
这位天真浪漫、性情秉直,纯良忠厚的姑娘,随着海河的轻波,时沉时浮,若隐若现,最终沉没了。
朦朦白月河,
莺莺丽人歌。
山盟覆水流,
芳魂随心落。
忆花朝阳乐,
污泥见娇荷。
情长不逢时,
生短人间客。
甄福堂等到半夜也没见庆云回来报信,他心神不宁,一夜没合眼。天蒙蒙亮他穿上衣服,准备去庆云的住处,这时听到有敲门声:“是庆云吗?怎么才回来?”说着话打开院门,进来的不是庆云,而是庆山:“师傅,快关上门。”庆山迅速闪进门来说道。
“庆山,你从哪来,出什么事了?”甄福堂见徒弟紧张的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进屋说吧,”甄福堂让庆山到堂屋,庆山忽然看见了门上的喜字,惊讶地问:“谁办喜事?”
“小白和啸春成亲了,”说着俩人进到堂屋坐下来。看家里人还没醒,俩人轻声说话,甄先生就把成亲的原因、过程简单说了说。庆山听罢感叹世事无常,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沉默了一会儿,庆山低声说道:“师傅,您听我说,黑金铎在这次任务中牺牲了,”甄福堂听罢不敢相信地“啊?”了一声,赶紧用手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师傅,您别难过,金铎生前常跟我讲,要想过踏实日子,就要消灭那些横行乡里,胡作非为的军阀、土匪、汉奸卖国贼,咱们跟高大疤痢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我这次就是接到线报,说高大疤痢来天津了,我想这是个机会,就马不停蹄赶来了,黑先生跟我说过,高大疤痢在英租界有个外宅,昨天晚上我偷偷潜进去,果然听见他跟外宅的小妾干仗,我趁其不备把他干掉了。”
“是那个HEB省治安军司令官的小洋楼吗?那个外宅姓陶?”甄福堂惊恐地瞪大眼睛问。
“是那个小洋楼没错,但是外宅姓什么我不太清楚,”
“你有没有看见你师哥庆云呀?”
“没有呀,他怎么会在那?”甄先生就说了佩林被绑架的事情。
“坏了,他们干仗的时候,我开始听见一个女人又哭又喊,隔了一会又听见两声枪响,后来看见两个护兵抬着一个人下楼,我万没想到庆云会在那里,”庆山面对敌人的时候沉着冷静,但是一听自己的师兄有危险就心惊肉跳起来。
“庆山,你先休息一会,天亮了你别出去,我到庆云的住处看看,也许他已经回家了,”
甄先生回到里屋跟甄大娘交待了几句,披上衣服出了门。甄大娘看见庆山非常高兴,招呼孩子们起来,黑姑娘第一个跑进来。低声问庆山:“师哥是来接我的吗?”
“师傅师娘同意了吗?”
“要是同意了,你带我走吗?”
“走。”庆山坚定地说,
“什么时候?”
“今天。”黑姑娘听罢高兴地跑回屋整理行装。
白姑娘、啸春、庆昭、小丑都围了过来,啸春问:“师哥,黑先生没跟你一起来津吗?”
庆山知道白姑娘和啸春刚结婚,不想亲口说出黑金铎牺牲的事,他想师傅会慢慢告诉他们的,便随口说道:“我一个人回来看看,听师傅说,你俩结婚了,恭喜呀,”小白红着脸默不作声。
一家人吃过早饭,黑姑娘凑到母亲跟前,一边帮妈妈收拾,一边说:“妈,我想跟二师哥去队伍上,”
“什么?”甄大娘惊得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那行军打仗地你怎么受得了?可不敢去呀,”
“妈,我不是让您同意,我是告诉您一声,我今天就跟庆山哥走,”
“真是女大不中留,既然你都铁了心了,我拦也拦不住,”大娘泪眼婆娑地说,看见母亲如此难过,黑姑娘也心软了哄着妈妈:“妈,我会常回来看您跟爸爸的,”
“你爸同意了?”
“回头您跟爸爸说吧,”
说着话,甄福堂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了,他眼睛红红的喘着粗气说:“死了,都死了,”
“爸,您慢慢说,谁死了?”白姑娘惶恐地望着父亲。
“庆云没回家,英租界戒严了,我打听到,从小楼里抬出来五具尸体,你师哥凶多吉少呀,还有佩珠,佩珠她...”甄福堂急的拍着大腿哭出声来,
“爸,佩珠怎么了?”黑姑娘急切地问。
“那孩子她、她跳海河啦,佩林也回不来了,人财两空呀!什么世道呀!”甄福堂呜呜地哭起来。全家人听罢,也都跟着痛哭流涕。甄福堂忽然想起来什么,说:“庆山,庆山你快走吧,外面乱哄哄的闹通缉呢。”
“爸爸,我跟庆山一起走,我要去队伍上,当八路军,给我大师哥,我佩珠姐报仇,”黑姑娘斩钉截铁地说。
“好闺女,爸爸支持你,爸爸要是年轻,爸爸也去,你就算替爸爸了。”甄福堂边擦眼泪边说。
黑姑娘扶着爸爸妈妈坐到椅子上,她拉着王庆山,俩人跪在地上给父母磕了三个头。起身跟弟弟妹妹们叮嘱了一番,甄大娘急急忙忙拿出一块大洋,塞到黑姑娘的手里,小黑推辞不要,母亲说:“带着吧,穷家富路,”又包了几块饼子掖到包袱里。
雨雪停了,太阳努力地拨开厚重的云雾,把阳光撒向大地,把希望带给人间。王庆山和甄似黛辞别了一家人,踏上了战斗的征途。
说书唱戏劝人方,
三条大道走中央。
纵有荆棘与坎坷,
人间正道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