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开
“吱——”
一只穿着多处磨损的鞋的脚踏在了地板上，木板微微倾斜，发出冗长的声响，倾洒下一片灰尘。
前些时候，这还有两个张望着等待孩子归来的夫妻，日子朝气蓬勃。现在，只是寂寞无声，空空荡荡，再也没了那和蔼的微笑。
男孩扶着门框，机械地朝里面扫视，完全麻木了。
半晌后，他又轻轻地走了进去，抚摸着每一个角落，回想着从前的种种，品味着每一点细节。
忽的，眼泪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湿润了地板。
他辗转着，直到走到了父母的卧室前，止住了脚步，沉默的站立
他的嘴唇颤动着，眸子底装满了泪，荡漾着逸散而出，也变得有些泛红了。
男孩的父母不见了，只有满地惊悚的碎肉块，与墙上溅洒的猩红血迹。血液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染遍了屋子。
男孩又轻轻地走上前去，生怕搅扰了他们似的。
他蹲下，抓起散落的一只手，凝视着不肯放下，血液缓缓的从掌间溜去，滴哒滴哒的坠落在了地上，也沾染了衣物。
他的嘴巴一直张着，鼻子也变得通红了。
眼泪就这样一直落了下来，还有阵阵凄凄的哭泣声。
男孩还是绷不住了，跪着扑倒在地上，挽起一块块血肉抱在怀中。
他哭了一整个下午，双眼都干枯了似的，黯淡无神，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次日清晨。
“嚓”
锈迹斑斑的铲子插入了土中，又艰难的翘起，挖起了许多石土，抛向一边。
地上的坑在这反反复复的挖铲下，变得挺大了了，应该勉强能塞下一人。
柔和的阳光照射下来，倾覆在土地上，泛起清新的泥土味。
男孩的小手抓着铲子，困难的一遍又一遍挖着，这些时间的劳累使他的掌心已经磨蹭掉了一层皮，还隐隐透着血丝。
这附近还有三四个粗浅不平的坑，都和这个坑一般大。
他停了下来，扶着铲子坐在了石头上，脸还是那样红，只不过是被汗水浸润的。
他低下了头，喘着粗气，拿起一旁装水的羊皮袋就喝了下去，一饮而尽。
望着逐渐火烈的太阳，男孩又拿起了铲子，走到了一片空地，挖了起来。
……
忙活了一早上，年仅八岁的男孩也只挖了六个极浅的坑，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
但还是远远不够。
于是乎，他一直留在村庄里，开始不停歇地挖，毫不知疲惫。村子里馊了的饭菜便是他饿了的食物，为此，还肚子绞痛般的难受了几宿。
将近十几天的时间，方才挖出了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坑。
这时，村庄里已经没有食物了，他也只能仅凭野果充饥，有时会饥不择食，随意挑一两个来吃，因此上吐下泻。
男孩回想着这些天的苦涩，又啃了一口野果。
他走进屋里，将父母遗留的残躯装进麻袋，封上口，扛在了肩上，走到坑前。
他轻轻地放了下去，又拿上了铲子填埋，连着从前一同封存。
接着是熟悉的乡亲父老们，他看着那些面孔一个一个没进土里，剩下的只有空无的寂静。
他在填平的坑上垒起一个个小土堆，站立悼念默哀。
完事后，男孩终于有难得的空余时间休息。他擦了擦汗，感觉要虚脱了，恍惚地坐在地上。
山间坠落地平线的夕阳无比昏沉，上面好像有着父母和蔼的笑……
男孩也笑了，是傻笑，更是苦笑，是他这年纪不该有的笑。
他面色一变，轻轻悄悄地摸索着，像个盲人，小心地躺在了地上，准确地说，是躺在坑里。
那是他为自己亲自挖的墓。
感受着泥土的芬芳，与湿润的触感，男孩的脸又有了细微的变化，逐渐勾起一抹笑，那是茫然的笑。
无尽的睡意涌来，身体也疲倦了，想要一直睡、一直睡下去。
他的眼微微触动着，还是闭上了。
繁星缀满夜空，银月升天，群草在摇曳，人们沉眠了。
那唯一还能自主的意识，也要陷入沉眠。
“孩子……”
“孩子……”
“不要睡……”
“活着……”
犹如灵魂轻喃似的声音徘徊耳边，或者说是梦里。
他仿佛看见了两张日思夜想的脸。
“爸爸！妈妈！”
男孩思念骤起，眼底泛起泪光，呼嚎着冲了上去，还未等靠近，父母的面貌却是不见了。
他们惨死的画面却突兀的出现了。
明明是两个大相庭径的场景，却衔接得让人误以为天衣无缝。
“啊——”
悲剧在眼前再度发生，男孩止步无法前进，只得心如刀绞的看着这一幕。
父亲护着母亲，挡在她的身前，但眼中的惊惶却掩盖不住。
“嚓！”
父亲身上瞬时多出了几道狭长且深刻的血痕，在母亲的哀叫中，倒入血泊。
“不要，不要！”男孩大喊着，却不起任何作用。
“嚓！”
母亲应声倒地，眼珠瞪得极大，挣扎着伸手想要摸一摸父亲，但还未触及便垂下了，在压抑的安静中死去，没有了气息。
最后，就是恶魔狰狞的面目。
“啊！”男孩一声喊叫，从梦中惊起，浑身冒着冷汗。
此时已是半夜，天空星河贯穿，星星点点的银光洒落下来，抚慰着他起伏的心情。
他逐渐平静下来，望向四周，看着那美丽的夜景，深思着……
天刚破晓，东方升起一抹红晕。
一夜的深思，对于某些问题，男孩心中已有答案。
不管是留在这里，浑浑噩噩度过一生，还是流浪在外，风餐露宿，最终客死他乡。
都只要达成一个目标——活下去。
他收拾了行囊，走出了家门。
走在通往外面世界的小径上，有些迟疑，有些伤感。
蓦的，他还是止住了脚步，回过头。
眸光盈动，深深的、不舍的眼神最后一次投向了这个昔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地方。
那些曾经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唯一可以留念的只有那一个个小土包了。
逝去的，还是挽不住。
他又面向小径，伸出的脚迟滞了一会儿，便又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男孩留给村庄的，也只有在山间远去的片片碎影。
走过小树林时，又见到了那个深坑。
他拎着行囊，矗立在深坑边缘，望着那焦黑的土地。
“究竟是什么来头。”男孩轻轻说道，蹲了下来，手指拨起一层土，近距离察看。
这么多天，土地表面已经没了热度，但那焦黑的表皮却还存在。
男孩眉头一皱，将指尖上的土一把甩开，又站了起来，观察着这个深坑的每一寸。
“那是什么。”男孩眼神变得锋利起来，紧紧盯着地上的那个东西。
他走了过去，捡起了那个东西，擦拭掉了上面的灰尘。
“驱、魔、图、录？”这是一本陈旧的书籍，他一字一字的念着封面显眼的大字。
他不自主地翻开了第一页，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
恶魔！男孩一惊，他虽没真正看到过怪物的样貌，但所描述的特征竟是出奇的吻合。
他继续翻阅了下去。
越往后，就有更多离奇的东西，完全超出了男孩的想象，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驱魔法术？”他眯着眼，又注视着眼前的大坑，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他摸了摸胸前的十字项链，这是他五岁那年掉进山洞时发现的，那是这个项链还是一个较为巨大的精美十字架，在被发现时才缓缓缩小，转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就这样挂在了他的脖子上，男孩也将它随身携带。
这该不会与这些有关联吧？
到现在为止，男孩才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他以前所看到的样子了。
这巨大的吸引力更促使他不断的阅读了下去，书中新奇的知识也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同时也使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驱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许多家庭不会再因此支离破碎，不会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男孩决定了，他要成为书中所述的驱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