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千山暮白，山川震撼

《浣溪沙·雨中李花》

春草青青雨中斜，小池暴涨急鸣蛙，水田漠漠着轻纱。

白雪盈头天色远，攘攘琼玉簇枝桠，李花开过再无花。——邹謇

三月风光一岁无，杏花欲过李花初。二月一翻过去，一簇簇的李花就堆满了枝桠。

重庆是很少下雪的。李花开的季节，我便把这花事当成雪景来赏。在连绵起伏的丘陵上，一夜花发，迎风绽放，千山暮白，山川震撼。一场李花雪染白了陌上。

如果再多一点细雨霏霏，山坡上便罩上了层雾蒙蒙的白纱，缥缥缈缈。几近邪魅。

记得故乡的张家岩也有几棵李树，突兀地长在石壁上。为了生存下去，根须如鹰爪般或抓在石壁上，或深深插进石缝中，交复角立，更成一绝。

每逢乍暖还寒的三月，崖上还是一片光秃秃的阴冷之色，因了那几棵开得如火似荼的李花，周围的景致瞬间便温柔了起来。

每每牵牛割草路过崖下。李花一朵朵，洁白素雅，像村野小姑娘，清纯却又不失盎然诗意。我仿佛听到了它们撑开花瓣的声音，如同水波在春日里荡漾。

一阵清风拂过，李花纷纷扬扬，从石壁上飘飘洒洒飞舞下来。站在崖下观花的我，凌乱的花瓣落了一头，染了一头鬓白的发霜。想起一句词来：有花一枝，似天上飞琼。

李花作为石壁上唯一怒放的生命，朴实无华，自顾自地盛开，仿佛是孤独的朝圣者，虔诚地开在寸草不生的石壁上；又仿佛是一朵留恋人间的白云，怕了上天的责罚，悄悄地躲在悬崖峭壁间。

不由得感叹，连苔藓都能干涸的石壁上，那几棵李树依旧生机盎然。在我的眼中它们已不再是俗物了，它们是幽居山野的隐士，无惊无扰，淳朴古拙，淡泊深远，安静地享受着这个世界。

李花开过，石壁上再无花开！

即使这样，李花在世人的眼里并不怎么珍贵，甚至有些低贱，但当我读懂了它们对生命的认知，我在心底直为它们叫屈。它们飞蛾扑火般地开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得清冷出尘，刹那便惊艳到极致，也震撼到了极致。

哪怕是只开一季，哪怕是贫瘠的土地，哪怕是无人欣赏……

那些不曾努力活过的生命，又怎能当得起李花这一短暂的倔强和美丽呢？

那一刻，我的眼睛莫名地便湿了。

这世间，一物有一物存在的价值，如果没有经历过尘世的考验，也许很难拥有李花这般淡泊的心境，难以做到在风风雨雨中成长、开花、结果。

人也一样，历练内心，诸事不问，反而异常纯净乐观。正如元好问曾经写过的一首诗“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

顽强的生命力，往往在困境中磨砺而出。

石壁上的李花，处逆境而不消极，也不自怨自艾，将挫折视为进一步坚定志向的契机，百折不挠，终生不渝，直至繁花似锦。

正如稻盛和夫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只有不屈不挠，通过人生的几番历练，才能成就大志。

眼前开出的一簇簇李花，不知此时那几棵李树上，是否也是一片白雪盈头？山崖下的沟壑里，那些漠漠水田是否还披着轻纱？

如若是，它们可不可以承载我今生的夙愿，在下一世的轮回里，让我也做一朵静静香馨的李花？

那该是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