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及利亚柏柏尔主义研究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二节 阿拉伯人征服前柏柏尔人与其他民族的交往

在阿拉伯人征服北非前,柏柏尔人曾与东方的腓尼基人、西方的罗马人与汪达尔人等长期相处。腓尼基人和罗马人统治北非分别长达600余年和700余年,东方的闪族文化和西方的罗马文化因此融入柏柏尔文化之中。但柏柏尔人仍然保持很强的独立性,柏柏尔人努米底亚王国(Numidia,前203~前46年)在东西方两大帝国的夹缝中崛起、柏柏尔人为反抗罗马皇帝而接受基督教是两个典型的例证。努米底亚王国的建立者马西尼萨(Massinissa,前238~前148年)和反抗罗马人的朱古达(Jugurtha,前118~前105年在位)成为柏柏尔人的英雄。努米底亚王国代表了柏柏尔古代文化发展的高峰,成为柏柏尔人共享的历史记忆和荣誉感的重要来源。

公元前9世纪末或公元前8世纪初,腓尼基人开始在北非建造迦太基城。[51]迦太基城的土地是腓尼基人向当地柏柏尔人租赁来的,腓尼基人在约三个半世纪的时间里每年向柏柏尔人缴纳地租。随着时间的推移,迦太基凭借其优越的沿海地理位置和居民的勤勉,发展成北非重镇。公元前450年前后,迦太基人停止向柏柏尔人缴纳地租。[52]通过公元前5世纪和公元前4世纪抵抗希腊人的西侵,以及征服柏柏尔人的土地,“在公元前3世纪的时候,一个成熟的迦太基帝国建立起来,控制了突尼斯大部和阿尔及利亚东部”。[53]

史料证明,迦太基人并不谋求完全征服柏柏尔人使他们腓尼基化,而是对柏柏尔人进行控制和利用以谋求经济利益。柏柏尔人首先是他们的贸易伙伴,迦太基人一方面充任柏柏尔人地中海贸易的中间商,另一方面保护其跨撒哈拉沙漠的贸易。作为回报,柏柏尔人向迦太基人提供奴隶和骑兵。奴隶们进入迦太基贵族在北非建立的农庄劳作,而骑兵则成为迦太基军事力量的一部分。

由于没有将统治北非地区作为战略目标,“迦太基统治者对当地居民采取了宽松的统治政策,他们没有试图摆脱部落领袖,而是设法融入当地社会,北非居民和腓尼基人的合作和友好关系通过通婚、共同进行商业活动不断增强”。[54]许多柏柏尔人来到迦太基居住,甚至给孩子起腓尼基人的名字,闪族崇拜的神也被柏柏尔人膜拜。

作为一个海上商业帝国,迦太基还给北非地区带来了经济的繁荣。北非地区特别是沿海地区柏柏尔人的教育水平也获得提高。穿梭于北非各个城市的商贾在出售商品的同时带去了腓尼基人的风俗习惯、思想和信仰。在迦太基军队服役的柏柏尔人完全适应了腓尼基人的习俗,并将这些习俗融入本族的属性中,退役时他们把这些习俗带回家乡。[55]

迦太基人作为第一个在北非地区建立政权的外来民族,总体上与柏柏尔人保持了良好关系。公元前146年,罗马灭迦太基,罗马人统治北非的历史由此开启。罗马人的统治使马格里布脱离东方的影响达7个世纪,直到阿拉伯人征服北非。法国著名古非洲史学家斯特凡讷·格塞尔(Stéphane Gsell)曾以敏锐的眼光概括迦太基文明对柏柏尔人的影响:“迦太基早就为柏柏尔人接受《古兰经》——神圣的经典和法典——准备了条件。”[56]

罗马人与腓尼基人截然不同,他们的统治旨在占有北非的财富和资源。通过一百年左右的征服开拓,罗马人的统治范围从突尼斯延伸到当今的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北部。但罗马人的势力范围并未跨越撒哈拉沙漠。[57]罗马人曾在北非建立四个行省:总督领行省(今突尼斯)、努米底亚省(今阿尔及利亚东北部)、恺撒摩尔塔尼省和丁吉塔那摩尔塔尼省(今阿尔及利亚西北至摩洛哥北部)。[58]

罗马人入侵北非时国内正遭遇粮食危机,权贵阶级不断圈地导致其国内出现大量失地农民,占有土地因此成为罗马征服者首要的目的。他们直接占领柏柏尔王公贵族的肥沃土地、没收抵抗罗马人的柏柏尔家庭的地产,甚至夺走柏柏尔游牧民的可耕地,然后将这些抢占的土地分配给罗马人。除了被剥夺土地外,北非的柏柏尔居民还需缴纳名目繁多的赋税。罗马人还在他们之中强制征兵,参与帝国的海外开拓。阿尔及利亚历史学家、乌莱玛协会(Jam‘iyyah al-‘Ulamā’)领袖穆巴拉克·本·穆罕默德·希拉利·米利(Mubārak b. Muḥammad al-Hilālī al-Mīlī)认为,“罗马统治之后,柏柏尔人的生活幸福程度由罗马人势力的大小而决定。罗马人影响力较小或没有进入的地区,柏柏尔人幸福地生活,而罗马统治地区的柏柏尔人则过着奴隶的生活”。[59]不堪忍受罗马压迫的失地柏柏尔人被迫迁往北非腹地,从而与罗马人结下深仇。

在城市管理中,罗马人遵循严格的等级制度,他们将城市分成直接统治和间接统治两种类型,在两大类下又各分若干小类,不同类型的城市居民在赋税和权利方面的待遇不同。直接统治的城市有三种类型:一是完全的罗马城市,那里的居民享受罗马人的所有权利,可以参加选举,免除赋税;二是本地城市,那里的居民可以享受除选举外的罗马公民的所有待遇;三是拉丁城市,那里的居民可以自由从事贸易,拥有物产,但不能参加选举,必须缴纳赋税。除了直接统治的城市,还有罗马人间接统治的城市,也分为三类:一是与罗马结盟的城市,二是自由城市,三是免收赋税的城市。[60]一些间接统治城市由罗马当局举行封地仪式,委任本土领袖,授予他们权力,或追认他们的世袭权力。还有一些城市被允许保留迦太基时代以来的政府,包括总督、法官、议事委员会,至少保留“苏非特”(Suffetes)[61]的称号。还有一些城市实行罗马皇帝任命柏柏尔总督的制度。

罗马人致力于推动柏柏尔人的罗马化,主要有三个方面:有条件给予柏柏尔人罗马公民身份、推行拉丁语和鼓励崇拜罗马皇帝。柏柏尔人获得罗马公民身份的条件是效忠罗马统治。获得罗马公民身份的柏柏尔人还常获得罗马当局的委任,出任地方各级公务人员。在语言方面,罗马当局规定拉丁文为官方文字,官方场合不容许使用别的语言。城市生活迫使一些柏柏尔人学会并使用拉丁语。尽管如此,许多柏柏尔人仍使用自己的语言甚至腓尼基语,只在正式的社交场合讲拉丁语。在山区和偏远农村,几乎无人会讲拉丁语。在宗教方面,罗马当局允许柏柏尔人信仰除基督教外的一切宗教,并鼓励他们膜拜罗马皇帝。但是柏柏尔人“参加官定膜拜仪式只是为了玩乐一场,这种宗教仪式并没有深入到土著居民中去”。[62]

历史证明,罗马化并没有获得成功,柏柏尔人从未放弃摆脱罗马人的统治。公元395年,罗马帝国分裂,柏柏尔人开始谋求独立。汪达尔人的出现给柏柏尔人提供了机会。公元429年,该撒里克(Genseric,428~477年在位)率汪达尔人和阿兰人从西班牙半岛渡海迁往北非,之后一路向东进军。439年他们摆脱了罗马帝国的宗主权,占领迦太基城,并以该地为首府建立了汪达尔王国(439~534年)。

柏柏尔人最初是汪达尔人的同盟。他们帮助汪达尔人打败罗马人并在北非扩张领土,汪达尔人的舰队也主要由柏柏尔人组成。迦太基陷落以后,汪达尔人统治了阿尔及利亚东部和突尼斯,阿尔及利亚西部沿海地区和整个北非腹地成了柏柏尔部落的势力范围。442年,罗马正式承认汪达尔王国对迦太基的占领,罗马帝国在北非的统治宣告结束。汪达尔人在北非的统治稳固后,开始对柏柏尔人进行压迫,柏柏尔人再次走上反抗之路。

公元533年,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527~565年在位)决意收复北非,元帅贝利萨留(Belisarius)率军攻克迦太基,534年汪达尔国王盖利默(Gelimer,530~534年在位)被俘,汪达尔王国灭亡。征服之初,拜占庭人向北非居民示好,试图给当地居民留下他们到来的目的是将北非从汪达尔人暴政中解救出来的印象。[63]平定汪达尔王国后,查士丁尼决定降服具有反叛传统的柏柏尔人。柏柏尔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遭遇失败时,柏柏尔人总是逃到山区或沙漠,重整旗鼓后卷土重来。

拜占庭帝国在北非遭遇了各种困难,包括柏柏尔人坚持多那图斯教义引发的宗教冲突、缺少军饷引发的军队哗变、北非与帝国中央距离遥远带来的统治不便等,这些因素最终促成阿拉伯人成功将罗马人彻底赶出北非。

柏柏尔人的努米底亚王国崛起自迦太基时代。王国位于迦太基领地和摩洛哥东部的木卢亚河(Moulouya)之间。努米底亚王国是柏柏尔人历史上首个由部落联盟发展而来的王国。公元前3世纪时,努米底亚地区由马赛西里亚人(Massaesylians)以及马西里亚人(Massylians)统治。前者位于木卢亚河到阿尔及利亚东部的鲁姆迈勒河(Rhummel)之间,“大概占有现代阿尔及利亚的北半部”,[64]首府在西加(Siga)[65]。后者位于阿尔及利亚东部,与突尼斯西部边界为邻,首府在塞达(Cirta)[66]。马赛西里亚人国力较强,与罗马人友善,在约前213年与罗马建立了同盟关系。马西里亚人与迦太基地理位置接近,亲迦太基,为迦太基的盟友。

马西里亚人一度与迦太基保持着十分友好的关系,迦太基商贾和农民给当地带来了经济繁荣,当地人认为腓尼基人是来帮助他们实现富裕的。[67]但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前218~前201年),迦太基人为抵御罗马远征军入侵北非,决定与努米底亚西部的马赛西里亚人结盟,舍弃了原先的盟友马西里亚人。马赛西里亚人的君主赛法克斯(Syphax)在迦太基的支持下,夺取了马西里亚人的领土,马西里亚人的君主马西尼萨只得在北非的沙漠中辗转流徙。罗马远征军在非洲登陆之后,马西尼萨立即归附。第二次布匿战争以迦太基求和结束,赛法克斯也被罗马人所擒。马西尼萨因援助罗马远征军有功,获得罗马当局承认。公元前203年,马西里亚人击败了其西部对手马赛西里亚人,努米底亚的所有领土都转到了马西尼萨的手中。马西尼萨由此建立了努米底亚王国,定都塞达。王国的疆域由木卢亚河延伸到突尼斯西部的塔巴尔卡(Tabarka),相当于今阿尔及利亚的东部和中部,境内人口大约有10万。王国对外与罗马人结盟。

马西里亚王国原本是柏柏尔部落联盟,马西尼萨是部落联盟首领。努米底亚王国建立之后,马西尼萨致力于实施集权统治,力图突破部落联盟首领的限制而成为君主。马西尼萨使柏柏尔游牧民定居下来,“用种植小麦、大麦和其他粮食作物来代替带有侥幸性的畜牧业”,[68]以提高柏柏尔人的生活水平。在马西尼萨之前,柏柏尔人很少从事农业,马西尼萨使努米底亚的柏柏尔人成了定居居民,并证明了努米底亚在种植农作物方面的潜力。农业方面的成就被视为“他重大的、最非凡的成就”。[69]他建立了有效的税收制度。为巩固他的事业,他改变了政权的性质,自己成为终身制的君主,并以长子为继承者。“马西里亚人的国王马西尼萨建立的努米底亚王国,是第一个被人们承认的柏柏尔王国。”[70]史学界一般认为,“通过这一事件,就形成了阿尔及利亚国家的雏形,后来经过若干世纪,这个国家就确定地形成了”。[71]斯特凡讷·格塞尔认为,“在柏柏里亚那些和他在许多方面相似的伟大统治者,如穆拉比特王朝的优素福·伊本·塔士芬、穆瓦希德王朝的阿卜德·穆明和摩洛哥王朝的贵族穆莱·伊斯梅尔等人中,他(指马西尼萨)也是最伟大的。……对马西尼萨的膜拜持续了许多世纪”。[72]

罗马人忌惮一个统一的柏柏尔王国,即使它是罗马的盟友。在马西尼萨统治努米底亚期间,罗马的一贯策略是让迦太基与努米底亚相互争斗、罗马居中取利。公元前148年马西尼萨去世,罗马人埃米利安·西庇阿(Emilien Scipio)充当其遗嘱执行人。根据埃米利安·西庇阿的安排,马西尼萨的儿子米齐普撒(Micipsa)继承王位,但是王国由米齐普撒与其两兄弟分治。分治并非领土的分割,而是权力与责任的分担,三人分别执掌王国的军事、行政和司法。这一安排保证了罗马的安全。通过这一手段,罗马有效削弱了努米底亚的国力。

公元前118年米齐普撒去世,他的两个儿子与过继的侄子朱古达都是合法继承人。由于继承人间不合,罗马乘机分割了努米底亚王国。朱古达不满王国被分割,力图重建一个统一、独立的努米底亚王国,于是举兵反抗罗马。战争从公元前111年持续到公元前105年初,朱古达一度打败了罗马军队,柏柏尔部落也在朱古达的周围团结起来。但朱古达最终还是在公元前105年初败于罗马军团。努米底亚因此被分成两个部分:西半部给了波库斯(Bocchus),东半部给了朱古达的兄弟伽乌达(Gauda)。努米底亚沦为罗马的保护地。公元前46年,努米底亚被合并到罗马在非洲的行省。

努米底亚代表了柏柏尔文化发展的顶峰之一。斯特凡讷·格塞尔指出:“公元前二世纪到公元前一世纪中叶,努米底亚在柏柏尔人国王们统治下取得的进展,比它沦为罗马共和国行省时的进展来得大。”[73]马赛尔·艾格列多认为,“阿尔及利亚的稼穑,阿尔及利亚经济、社会和文化的繁荣,并不是始于罗马的占领,而是始于这个古老的时代”。[74]夏尔-安德烈·朱利安认为,“也许除了桑哈贾人兴盛时期,马格里布从来没有这样接近于实现建立一个自由发展本身文明的国家的理想”。[75]菲利浦·C. 奈勒认为,“朱古达对罗马帝国主义的抵抗,和他祖父的杰出统治,在阿尔及利亚人的记忆中产生了共鸣,鼓舞了20世纪反对法国殖民统治的民族主义者”。[76]阿尔及利亚著名诗人、散文家让·阿姆鲁什(Jean Amrouche,1906~1962年)在《永恒的朱古达》(1943)中,把朱古达与现代阿尔及利亚认同联系起来。[77]努米底亚作为阿尔及利亚历史上的第一个国家,是阿尔及利亚人特别是柏柏尔人永远的光辉记忆,它已成为阿尔及利亚民族国家认同和柏柏尔族群认同的一个文化标识。朱古达更是以其坚决反对罗马人的精神成为柏柏尔人记忆中的民族英雄,当代柏柏尔主义运动的一个重要口号就是“追随永恒的朱古达精神”,为自由、尊严与独立而战。

柏柏尔人反抗精神的另一个表现是对基督教的接受。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基督教很大程度上是作为一种反对罗马人的意识形态为柏柏尔人所接受的。

关于基督教传入北非存在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基督教创立后,传教士在意大利和北非同时传播基督教思想,伊本·赫勒敦对此有所记载。[78]第二种观点认为基督教由来自东方的商人带入迦太基,犹太人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鉴于迦太基人与东方的密切联系和重商传统,这种观点不无道理。突尼斯早期教堂的遗址和遗留的艺术品也证明曾有大量当地人信奉基督教。第三种观点认为基督教随着罗马征服传入北非。

无论基督教通过何种途径进入北非,可以肯定的是柏柏尔人接受了这种信仰。公元197年前后,柏柏尔基督教神学家特尔图良(Tertullien,160~230年)宣称基督教徒已遍布四野,不同性别、年龄和社会阶层的人都信奉了基督教。[79]夏尔-安德烈·朱利安指出,在公元3世纪初的非洲教会迦太基会议上,以阿格里平主教为首的70名总督领行省与努米底亚的主教参加了会议。[80]埃及学者萨阿德·扎格卢勒·阿卜德·哈米德(Sa‘d Zaghlūl ‘Abd al-Ḥamīd)也曾记录,圣徒基普里安(St. Cyprian)在3世纪中期着手组织非洲的教会。[81]

值得注意的是,关于北非基督教的记载几乎都与罗马镇压和柏柏尔人反抗有关。罗马皇帝接受基督教之前,柏柏尔人选择了基督教,因而遭到罗马当局的迫害。“柏柏尔人为传播这种宗教付出生命,许多伟大的人物为基督教殉葬。”[82]罗马皇帝接受基督教后,柏柏尔人又被主张对罗马统治者发动革命的基督教异端多那图斯教派所吸引。

罗马皇帝接受基督教前,北非的罗马统治当局对基督徒进行了残暴的镇压。据夏尔-安德烈·朱利安所著的《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记载,公元180年,在斯齐里城有12名基督徒被判斩首;公元203年,在总督领行省的土布尔波-米努斯市,有6名基督徒被判投给野兽。[83]早期的镇压主要针对个体的基督徒。随着基督教的传播,罗马帝国开始对北非基督徒进行大规模迫害。公元250年,罗马皇帝戴克优斯颁布敕令,要求臣民摒弃一切其他信仰,特别是放弃基督教,同时强迫每人书写一份效忠于帝国的声明。“303年,戴克里先颁布敕令,禁止基督教徒举行宗教仪式。基督教徒被排除到军队和官吏的队伍之外。基督教公社的社址被捣毁,它们的财产被没收。某些最顽强的基督教徒则被处死刑。”[84]有学者认为,“这是基督教教会在其存在的全部期间所受到的最大的一次迫害”。[85]在罗马治下的北非,捣毁教堂、没收财产、强迫基督徒改宗等活动大规模展开。

戴克里先在大规模迫害基督教时期(303~305年),要求主教交出《圣经》,北非的主教由此发生了分化。一部分人宁死不屈,另一部分人为求生交出了《圣经》。公元305年,努米底亚首府塞达主教布鲁什(Būlūsh)去世,萨尔法努斯(Salfānūs)成为该教区主教的热门人选。[86]但有人指控他曾向罗马当局屈服、交出了《圣经》,北非基督徒的内部分化始见端倪。公元311年,君士坦丁继任罗马皇帝。他对基督徒采取了温和的态度。罗马与北非基督教会的关系得到改善。但公元305年以来基督徒内部的分化,却随着罗马皇帝对基督教态度的改变而愈演愈烈。君士坦丁即位当年,迦太基主教去世,苏莱曼(Sulaymān)成为继承者。70余名主教指控苏莱曼向罗马人效忠,并要求当面对质。苏莱曼对此表示拒绝后,他们宣布苏莱曼的地位无效。这些主教推举多那图斯(Dūnatūs)为领袖,多那图斯教派由此发展起来。

在大规模迫害时期,下层教徒对一些主教交出《圣经》的行为不满,多那图斯派因此很快获得北非柏柏尔人的支持。多那图斯派反对对罗马当局妥协,反对教会拥有财产,[87]倡导均贫富、平等和解放奴隶。[88]一些激进的多那图斯教徒坚持清修、排斥其他基督徒和富人。[89]313年,罗马帝国承认基督教的合法地位,同时宣布多那图斯派为非法教派,联合基督教正统派非洲教会迫害多那图斯派。

公元4世纪中叶,多那图斯派支持不甘心受罗马压迫的柏柏尔人掀起了大规模的“争取正当信仰战士”运动。这场运动除了要求承认多那图斯派合法之外,还要求恢复柏柏尔人的土地所有权。这场运动一直持续到5世纪初。此后,多那图斯派又支持了另一次柏柏尔人大起义——公元372~375年的费尔姆斯(Firmus)起义。这场起义动摇了罗马的统治,加速了5世纪罗马人的溃退。[90]由于支持柏柏尔人收复土地、坚定地与罗马当局抗争,多那图斯派的信众越来越多。

4世纪晚期,北非基督教正统派出现了一名著名主教奥古斯丁(Augustine,354~430年)。奥古斯丁是一名罗马化的柏柏尔人,33岁在米兰接受基督教洗礼,34岁回到北非过修道生活,42岁出任希波(Hippo)[91]主教。奥古斯丁著书立说,与多那图斯派教徒进行论战,驳斥了多那图斯派的宗教观点,试图保护正统教会的权威。奥古斯丁以其不倦的热情、出色的辩才和组织管理能力恢复了非洲教会的统一,保证了正统教派的主导地位。多那图斯教派在奥古斯丁时代走向衰败。

汪达尔人占领北非后,信仰异端阿里乌派,对正统派进行了迫害,多那图斯派一度在北非复燃。拜占庭人收复北非后,试图恢复基督教正统,多那图斯派再次遭到迫害。然而正统派却未能在北非恢复统治地位,非洲教会陷入基督神性与人性的无休止争吵。内部四分五裂的北非基督教失去了吸引力,柏柏尔人逐渐放弃这种信仰。这一切为伊斯兰教在北非的传播奠定了基础。公元7世纪中叶,阿拉伯人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马格里布,摧毁了北非的基督教。

综上,在阿拉伯人征服北非之前,柏柏尔人主要与东方的迦太基人和西方的罗马人共处于北非。对于以经济利益为主的迦太基人,柏柏尔人基本上采取了合作、共存的态度;对待以侵略和统治为目的的罗马人,绝大多数柏柏尔人采取了对抗的态度。无论异族的目的如何,柏柏尔人都表现出对独立、自由的渴望,建立努米底亚王国即是明证。柏柏尔人对基督教工具主义的态度同样在伊斯兰教在北非传播的最初阶段显现出来,类似于柏柏尔人创立基督教多那图斯派的历史也在柏柏尔人接受伊斯兰教的过程中重演。诚然,彼时的柏柏尔人还不具备现代意义上的族群意识,但反抗强权、渴望独立的心理特征无疑是柏柏尔文化和语言传承至今的一个重要原因。阿拉伯人到来前的这段经历为柏柏尔族群认同的构建提供了历史基础。


[1] Hsain Ilahiane,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the Berbers(Imazighen),Lanham,Toronto and Oxford:The Scarecrow Press,2006,Introduction,p. xxx.

[2] 古代也门国王的称号。

[3] 此处“柏柏尔”为动词。

[4] ‘Abd al-Raḥmān b. Muḥammad b. Khaldūn,Tārīkh Ibn Khaldūn,al-Maktabah al-‘Aṣriyyah,2009,p. 1826.

[5] Phillip C. Naylor,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Algeria(The Third Edition),Lanham,Toronto,and Oxford:The Scarecrow Press,2006,p. 121.

[6] Michael Brett and Elizabeth Fentress,The Berbers,Oxford & Cambridge:Blackwell Publishers Ltd.,1996,pp. 5-6.

[7] Muḥammad al-Mukhtār al-‘Arbāwī,Fī Muwājahah al-Naz‘ah al-Barbariyyah wa Akhṭārihā al-Inqisāmiyyah,p. 6.

[8] 利奥·阿非利加努斯是桑哈贾人,公元1494年出生于格拉纳达。他在非斯接受教育,成年后游历了非洲和欧洲等地,著有《非洲纪实》(Waṣf Ifrīqiyā)。

[9] Michael Brett and Elizabeth Fentress,The Berbers,pp. 5-6.

[10] Muḥammad al-Mukhtār al-‘Arbāwī,Fī Muwājahah al-Naz‘ah al-Barbariyyah wa Akhṭārihā al-Inqisāmiyyah,p. 6.

[11] Hsain Ilahiane,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the Berbers(Imazighen),Introduction,p. xxx.

[12] 〔埃及〕萨阿德·扎格卢勒·阿卜德·哈米德:《阿拉伯马格里布史》(第一卷),上海外国语学院《阿拉伯马格里布史》翻译组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上册,第34页。

[13] Muḥammad al-Mukhtār al-‘Arbāwī,Fī Muwājahah al-Naz‘ah al-Barbariyyah wa Akhṭārihā al-Inqisāmiyyah,p. 7.

[14] ‘Izz al-Dīn al-Munāṣarah,al-Mas’alah al-Amāzīghiyyah fī al-Jazā’ir wa al-Maghrib,Dār al-Shurūq li al-Nashr wa al-Tauzī‘,1999,p. 7.

[15] Ibrāhīm Aḥmad al-‘Adawī,Bilād al-Jazā’ir:Takwīnuhā al-Islāmī wa al-‘Arabī,Maktabah al-Anjlū al-Miṣriyyah,1970,p. 14.

[16] 希拉勒人是一个以劫掠为生的游牧部落,最初生活在阿拉伯半岛纳季德中部,后迁往沙姆地区,在法蒂玛王朝的引导下,他们逐渐向北非迁徙。

[17] 〔法〕马塞尔·佩鲁东:《马格里布通史:从古代到今天的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上海师范大学《马格里布通史》翻译组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第20页。

[18] 〔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海新闻出版系统“五·七”干校翻译组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上册,第79页。

[19] 〔法〕亨利·康崩:《摩洛哥史》,上海外国语学院法语系翻译组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上册,第13页。

[20] Paul A. Silverstein,“The Kabyle Myth:Colonization and the Production of Ethnicity,” in Brian Keith Axel ed.,From the Margins:Historical Anthropology and Its Futures,Durham & London:Duke University Press,2002,p. 144.

[21] John Ruedy,Modern Algeria:The Origins and Development of a Nation,Bloomington and Indianapolis:Indiana University Press,2005,p. 9.

[22] Phillip C. Naylor,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Algeria(The Third Edition),p. 122.

[23] Vincent Macaulay,“The Emerging Tree of West Eurasian mtDNAs:A Synthesis of Control-Region Sequences and RFLPs,” http://www.stats.gla.ac.uk/~vincent/papers/980656.web.pdf,2010-11-18.

[24] John Ruedy,Modern Algeria:The Origins and Development of a Nation,p. 10.

[25] ‘Abd al-Raḥmān b. Muḥammad b. Khaldūn,Tārīkh Ibn Khaldūn,p. 1826.

[26] Hsain Ilahiane,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the Berbers(Imazighen),Introduction,p. xxxii.

[27] Muḥammad al-Mukhtār al-‘Arbāwī,Fī Muwājahah al-Naz‘ah al-Barbariyyah wa Akhṭārihā al-Inqisāmiyyah,p. 35.

[28] Michael Brett and Elizabeth Fentress,The Berbers,p. 3.

[29] ‘Izz al-Dīn al-Munāṣarah,al-Mas’alah al-Amāzīghiyyah fī al-Jazā’ir wa al-Maghrib,p. 9.

[30] ‘Abd al-Raḥmān b. Muḥammad b. Khaldūn,Tārīkh Ibn Khaldūn,p. 1826.

[31] 〔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册,第27页。

[32] ‘Abd al-Raḥmān b. Muḥammad b. Khaldūn,Tārīkh Ibn Khaldūn,p. 1826.

[33] Ibn Manẓūr,Lisān al-‘Arab,Dār al-Ṣādir,1997,p. 190.

[34] Ibrāhīm Aḥmad al-‘Adawī,Bilād al-Jazā’ir:Takwīnuhā al-Islāmī wa al-‘Arabī,p. 15.

[35] Ibrāhīm Aḥmad al-‘Adawī,Bilād al-Jazā’ir:Takwīnuhā al-Islāmī wa al-‘Arabī,p. 15.

[36] 另译为“阿乌拉伯人”,参见〔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册,第62页;“乌尔贝族”,参见〔埃及〕萨阿德·扎格卢勒·阿卜德·哈米德《阿拉伯马格里布史》(第一卷),上册,第578页;“奥赖巴人”,参见〔法〕亨利·康崩《摩洛哥史》,上册,第33页。

[37] ‘Abd al-Raḥmān b. Muḥammad b. Khaldūn,Tārīkh Ibn Khaldūn,p. 1826.

[38] ‘Abd al-Raḥmān b. Muḥammad b. Khaldūn,Tārīkh Ibn Khaldūn,p. 1826.

[39] Ibrāhīm Aḥmad al-‘Adawī,Bilād al-Jazā’ir:Takwīnuhā al-Islāmī wa al-‘Arabī,p. 15.

[40] 〔美〕马丁·N. 麦格:《族群社会学》,祖力亚提·司马义译,华夏出版社,2007,第95~98页。

[41] 〔法〕亨利·康崩:《摩洛哥史》,上册,第32页。

[42] 〔美〕菲利浦·希提:《阿拉伯通史》(第十版),马坚译,新世界出版社,2008,第493页。

[43] 〔法〕马塞尔·佩鲁东:《马格里布通史:从古代到今天的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第24页。

[44] Pierre Bourdieu,translated by Richard Nice,Algeria 1960:The Disenchantment of the World,the Sense of Honour,the Kabyle House or the World Reversed,Cambridge,London,New York and Melbourn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9,p. 126.

[45] 〔埃及〕萨阿德·扎格卢勒·阿卜德·哈米德:《阿拉伯马格里布史》(第一卷),上册,第84页。

[46] 〔法〕马塞尔·佩鲁东:《马格里布通史:从古代到今天的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第25页。文中所谓“元老院”,实际上指的是柏柏尔人的“杰马”。

[47] Hugh Roberts,The Battlefield:Algeria 1988-2002,Studies in a Broken Polity,London and New York:Verso,2003,p. 43.

[48] Michael Brett and Elizabeth Fentress,The Berbers,Introduction,p. xxxv.

[49] Hugh Roberts,The Battlefield:Algeria 1988-2002,Studies in a Broken Polity,p. 43.

[50] Hugh Roberts,The Battlefield:Algeria 1988-2002,Studies in a Broken Polity,pp. 44-45.

[51] Elsa Marston,The Phoenicians,New York:Marshall Cavendish Corporation,2002,p. 19.

[52] 〔德〕特奥多尔·蒙森:《罗马史》(第三卷),李稼年译,商务印书馆,2007,第7页。

[53] Michael Brett and Elizabeth Fentress,The Berbers,p. 24.

[54] ‘Ammār Buḥūsh,al-Tārīkh al-Siyāsī li al-Jazā’ir:Min al-Bidāyah wa li Ghāyah 1962,Dār al-Gharb al-Islāmī,2005,p. 10.

[55] ‘Uthmān al-Ka‘āk,Mūjaz al-Tārīkh al-‘Āmm li al-Jazā’ir:Min al-‘Aṣr al-Ḥajarī ilā al-Iḥtilāl al-Faransī,Dār al-Gharb al-Islāmī,2003,p. 47.

[56] 〔法〕马塞尔·佩鲁东:《马格里布通史:从古代到今天的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第27页。

[57] ‘Uthmān al-Ka‘āk,Mūjaz al-Tārīkh al-‘Āmm li al-Jazā’ir:Min al-‘Aṣr al-Ḥajarī ilā al-Iḥtilāl al-Faransī,p. 61.

[58] 〔法〕马塞尔·佩鲁东:《马格里布通史:从古代到今天的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第53页。

[59] Mubārak b. Muḥammad al-Hilālī al-Mīlī,Tārīkh al-Jazā’ir fī al-Qadīm wa al-Ḥadīth,Maktabah al-Nahḍah al-Jazā’iriyyah,1963,p. 203.

[60] ‘Ammār Buḥūsh,al-Tārīkh al-Siyāsī li al-Jazā’ir:Min al-Bidāyah wa li Ghāyah 1962,p. 15.

[61] 由贵族组成的议会(元老院)每年选举产生的两名行政长官,称为“苏非特”。

[62] 〔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册,第341页。

[63] ‘Ammār Buḥūsh,al-Tārīkh al-Siyāsī li al-Jazā’ir:Min al-Bidāyah wa li Ghāyah 1962,p. 23.

[64] Michael Brett and Elizabeth Fentress,The Berbers,p. 25.

[65] 位于今奥兰以西的塔夫纳河口。统治地域相当于现在阿尔及利亚的奥兰、阿尔及尔两省。

[66] 今君士坦丁。统治地域相当于现在阿尔及利亚的君士坦丁省。

[67] Ibrāhīm Aḥmad al-‘Adawī,Bilād al-Jazā’ir:Takwīnuhā al-Islāmī wa al-‘Arabī,p. 34.

[68] 〔法〕马塞尔·佩鲁东:《马格里布通史:从古代到今天的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第45页。

[69] Phillip C. Naylor,North Africa:A History from Antiquity to the Present,Austin: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2009,p. 41.

[70] Phillip C. Naylor,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Algeria(The Third Edition),p. 122.

[71] 〔法〕马赛尔·艾格列多:《阿尔及利亚民族真相》,维泽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58,第10页。

[72] 〔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册,第180~181页。

[73] 转引自〔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册,第180~181页。

[74] 〔法〕马赛尔·艾格列多:《阿尔及利亚民族真相》,第11页。

[75] 〔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册,第174页。

[76] Phillip C. Naylor,North Africa:A History from Antiquity to the Present,p. 42.

[77] Phillip C. Naylor,North Africa:A History from Antiquity to the Present,p. 260.

[78] Mubārak b. Muḥammad al-Hilālī al-Mīlī,Tārīkh al-Jazā’ir fī al-Qadīm wa al-Ḥadīth,p. 219.

[79] 〔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册,第343页。

[80] 〔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册,第343页。

[81] 〔埃及〕萨阿德·扎格卢勒·阿卜德·哈米德:《阿拉伯马格里布史》(第一卷),上册,第85页。

[82] Mubārak b. Muḥammad al-Hilālī al-Mīlī,Tārīkh al-Jazā’ir fī al-Qadīm wa al-Ḥadīth,p. 220.

[83] 〔法〕夏尔-安德烈·朱利安:《北非史: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第一卷),上册,第345~346页。

[84] 〔俄〕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王以铸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第817页。

[85] 〔俄〕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王以铸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第817页。

[86] Mubārak b. Muḥammad al-Hilālī al-Mīlī,Tārīkh al-Jazā’ir fī al-Qadīm wa al-Ḥadīth,p. 221.

[87] 〔俄〕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第838页。

[88] 〔埃及〕萨阿德·扎格卢勒·阿卜德·哈米德:《阿拉伯马格里布史》(第一卷),上册,第88页。

[89] Mubārak b. Muḥammad al-Hilālī al-Mīlī,Tārīkh al-Jazā’ir fī al-Qadīm wa al-Ḥadīth,p. 222.

[90] Phillip C. Naylor,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Algeria(The Third Edition),p. 122.

[91] 今阿尔及利亚安纳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