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母亲
孟祥卫设立粥棚，安抚流民，还假借为德光帝提高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实则在提高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他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收买民心。
在这个战乱饥荒的时刻，这些人既然会从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乡逃到这里来，并不为了别的，正是因为他们想要活命，想要活下去。
如今在这个薄情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肯施粥的人，对于流民来说，孟祥卫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是恩人，施粥是在为他们续命。
若是罗仲这个时候前去大理寺找人抓了孟祥卫，那么流民们定会再次陷入危机，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力量，人数庞大，而且个个都还在爆发的边缘，此时谁把他们的恩人弄进了大牢，对他们来说，不是在为国为民，更不是在忠君除奸邪，而是在要他们的命，到时候，定会把他们惹怒，群起而攻之。
罗仲皱眉，说：“我担心错失良机。”
江无尘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我自然是懂得你的顾虑的，我让春桃帮我去了一趟东市查看情况，你在同大理寺卿谈事时，她来对我说，今日孟祥卫和孟明秀已经不在那里了，你的担心完全是对的。”
罗仲回握住江无尘的手，说：“但是时机还不到。”
大自然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善解人意，方才四周还是雾蒙蒙的，现在终于天光大亮，阳光刺破阴霾，抚慰世间万物。
“不过，”罗仲说，“没关系。”
时机还不到，那就努力创造时机，“希望”一词，永远动听美丽。
流民人数多，不好管理，若不是有用，孟祥卫断然是不会去插这么一手多管闲事。
即便真的有人管控，也要有个头。这个头在于，粮食收成的提高。
导致收成不好的原因不光是天灾，还有一方面就是荒地太多，良田太少，而家里的男子大多被迫参军，只剩下老人、女性、孩童，这些群体根本就没办法去开垦荒地，再加上国家的制度也不允许他们那样做。
罗仲想到一个办法，他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就问江无尘的意见说：“我想去找德光帝，让他允许我带领这些流民去开垦荒地，如何？”
到时候种出的粮食按律交税，余下的让这些流民平分。
江无尘想了一下，乖乖说：“我也不好说，但是你可以尝试一下。京城的西南角处有一块荒地，因为传闻那里以前是做乱葬岗的，便一直荒废无人敢前去整顿。”
连年战乱，边疆正是缺人的时候，算算时间，初春便又到了每年征兵的时候，近几年尤其是边疆地区缺人得紧，每次罗仲查看征调人数都要发一通火，然后写一封劄子送往京城向德光帝要求增加人数。
所以这次若是德光帝不愿意接受他的意见，罗仲决定冒一次险，不论这次分多少人往边疆的南部，他都没有意见。
入了宫，付公公告知罗仲德光帝在陪李莲月，说是没空，把罗仲晾在议事的殿内大半个时辰，德光帝才露了面。
李莲月那日去看了晨曦后，对这个小姑娘很是喜欢，一连陪了她好几日，直到她的病情转好。
当时宫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私底下议论她，觉得李莲月是生不出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打算找一个没了娘的孩子下手，若是日后有哪位皇子没了娘，说不定更是会上赶着巴结。
李莲月懒得同她们计较，更没有和晨曦说她去过，只是在德光帝无意之间对她说道：“晨曦这孩子也大了，找个人带她实在不好找。”
其实太后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是德光帝同她之间有隔阂，因此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交给她。
于是李莲月当场跪下，请求道：“妾身愿意，请皇上让我来带晨曦长大，我必然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好好教她。”
德光帝把人扶起来，问：“为何？”
“臣妾喜欢晨曦，而且臣妾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不能为皇上分忧，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满足我做母亲的心愿，还可以为皇上减少一件烦恼。”
所以，晨曦就搬到了李莲月的殿内，灵芝自然而然也跟了进来。
傍晚时分，晨曦睡不着觉，蜷缩在床上让灵芝给她讲故事。李莲月也没有睡，听到窃窃私语声便拿着小人来找晨曦，听到她在和灵芝说话，不想打扰，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晨曦吸了吸鼻子，问灵芝说：“姐姐，你为什么没有去陪着娘亲？”
灵芝担心声音太大吵醒了李莲月，所以压低声音说道：“因为王贵嫔心疼公主，不放心公主，所以她说让奴婢留下来好好陪着公主。”
晨曦还是难过，问：“姐姐，我从今以后是不是就没有母亲了？”
“公主怎么会没有母亲呢？李娘娘也是公主的母亲呀！公主生病昏迷不醒的那几天，一直都是李娘娘在陪着公主，直到公主你醒了，向太医确认了无碍之后才作罢，公主如今有两个母亲的疼爱，还有一个父亲的爱护，必定会特别特别幸福的。”
灵芝同王子玉也有不少感情，这个名字就是王子玉给她起的，王子玉还说在小时候父亲让她认药材，她第一个记下的便是“灵芝”。虽然王子玉在被德光帝宠爱的那段时间嚣张跋扈的不像话，但是对她还是很好的。
晨曦从床上坐起来，闷闷不乐地说：“父亲已经不爱我了。”
灵芝不敢议论德光帝，只好闭嘴不说话。
室内安静了，李莲月才挑着一盏灯轻轻地进入，见晨曦和灵芝被吓了一跳，又停下，问晨曦说：“怕我？”
晨曦摇摇头，回：“不怕，只是你这么晚了还过来做什么？”
灵芝小声提醒道：“公主。”
她这般无礼，李莲月也只是笑着说：“无妨，我感觉这样倒显得亲切。”
晨曦脸一红，认错似地低下了头。
李莲月问她是不是睡不着，见晨曦点点头，才又上前几步走到床边，提着灯说：“正巧，我也睡不着，你瞧，这个兔儿灯是我让人去集市上买来的，本来还想着你哪日晚上睡不着，再把它拿出来陪你玩的，这下正好。”
灵芝感觉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便悄悄退了出去。
晨曦很开心，对兔儿灯爱不释手，把它放在桌子上，自己也趴在桌子上，盯着看了半天问：“它会不会熄灭？”
“蜡烛燃尽了自然是会的。”李莲月坐在她的旁边补充说，“不过也没关系，再换上一支蜡烛便是了。”
是呀！再换上一支蜡烛它还是会亮，没多大关系的。
晨曦一直等到兔儿灯的蜡烛燃尽，冒着一丝烧焦的味道熄灭了，才幽幽打起了哈欠，睡着之前，拉着李莲月问：“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呢？”
李莲月不想对她撒谎，如实说：“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妹妹，很可爱。”
“真好，”晨曦放开了她的衣袖，有些嘴硬，“你也很像我的娘亲，对我很好。”
李莲月笑了一下，慢慢蹲下，在黑暗中摸着她的脑袋说：“你要乖乖长大，不要走弯路，你也不要去听旁人口中的我，好不好？或许我对旁人不好，但是一定会对你好的。”
晨曦睡着了，轻微的呼吸声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扰到了李莲月的思绪，三年了，她被困在这个四方宫墙里三年了。
不过才三年时光，她怎么就有些受不住了呢？
她想妹妹了，想得到一点关于妹妹的消息，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无恙，想知道她如今长得怎么样了，想看看她是否还活着，是否也像她一样被困在某个地方？
李莲月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太想念妹妹了。她甚至都有些忘记妹妹长什么样子了，李莲月慌了神，又怕打扰到晨曦，瞬间缩回了手，不敢再碰她一下。
本来李莲月是有打算托人去外面探查探查情况，可是王子玉的事让她突然意识到不能那样做，困着她的人不是旁人，而是皇上，万一被发现，她死路一条不要紧，若是妹妹也因此受到了牵连，那么她将生不如死。
李莲月最后一次见拜托的那个人，把几片金叶子递给那人，说道：“人我不找了，你我今后不必联系。”
那个人不想断了这条很轻松就能赚钱的财路，问她：“娘娘您是在怕什么？”
怕什么？她能怕什么，她就怕护不好妹妹，她不想看着妹妹再次深陷沼泽之中。
李莲月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闭紧眼睛，指甲狠掐着手腕的脉搏处，她想：就让我这么痛苦地想着吧！是我活该。
德光帝终于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露了面，坐下后对罗仲说：“坐，朕说过了，私底下议事见面，不必拘束。”
罗仲坐下后，问道：“皇上可知东市的流民？”
一个月前，德光帝虽然在早朝上说了有事递劄子，但是他没说会看，不过既然罗仲提到了，自然是接着他的话往下说：“知道一些，怎么了？”
面对德光帝，罗仲自然是没法指责，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并希望能够被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