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幸存者

陆川晕乎乎地跟着大飞七拐八绕，躲进了后面的灶房。

大飞揭开水缸的盖子：“队长，快来洗把脸！”

陆川踉跄着走过去，一头栽入水缸中，把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在凉水的刺激之下，陆川立马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他撑起身子，狠狠地搓了搓脸颊，抓起放在边上的突击步枪，就要往外冲。

大飞一把拉住陆川：“队长，外面已经被武装分子包围了，而且这里很快就会被大火给吞噬，我们现在得抓紧时间从这片竹楼建筑群的后方逃出去！”

陆川咬着嘴唇问：“其他兄弟呢？”

大飞叹了口气说：“不知道！死的死，伤的伤，大家都打散了！”

大飞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声响，一梭子弹飞进灶房，打碎了那个大水缸。

“啊呀！”站在水缸旁边的大飞捂着右臂跌坐在地上，鲜血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

陆川立刻蹲下身来，紧张地问：“大飞，你中弹了？”

大飞摆摆手：“没有！只是被水缸的碎片割伤了！”

陆川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处理伤口，我们离开这里！”

大飞点点头，随便用水洗了洗伤口，很快便站了起来。

陆川皱眉道：“我不是叫你处理伤口吗？”

大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咧嘴笑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他的右臂上起码有三四条血口，最长的一条超过十公分，血肉都翻露在外面，他竟然说这是小伤，真不愧是战狼突击小分队里面出了名的铁血战士。

大飞扬了扬下巴：“队长，我掩护你，走！”说话间，大飞已经冲了出去，突击步枪喷射出耀眼的火光，阻击着追上来的敌人。

陆川紧跟着冲出灶房：“大飞，别恋战，快走！”

大飞停止射击，抱着突击步枪跟在陆川的身后，两人在竹楼建筑里面拼命奔跑，但是他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所以奔跑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回头看去，只见十数名武装分子已经呱呱乱叫着追了上来，在他们的眼中，陆川和大飞就像是两只被困在笼子里面的鸟儿，插翅也难飞了。

“啊——”大飞突然扑倒在地上，一连翻滚了两圈。

陆川回头一看，只见大飞的左小腿血流如注，上面老大一个血窟窿，很明显是中弹了。

陆川立刻蹲下身，想要搀扶大飞，却被大飞一把给推开了：“队长，别管我，你快走！”

“不！不行！”陆川斩钉截铁地说道：“战狼小分队绝对不会轻易丢下任何一名兄弟！”

“不！”大飞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的腿受了伤，跑不动了，你带着我完全是个累赘，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敌人的枪口下！队长，别管我，我在这里帮你阻拦敌人，走啊！”

陆川的心狠狠地抽痛着：“大飞，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你有危险了，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如果真的要死，那就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陆川一边说着，一边举枪点射，三名冲在最前面的武装分子被相继爆头。

大飞咆哮道：“不行！绝对不行！队长，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死！你要活着，你要好好的活着！你一定要找到出卖战狼突击小分队的幕后真凶，为兄弟们报仇！走啊！”

大飞用力推开陆川，翻身爬起来，忍着剧痛单膝跪地，对着冲上来的敌人连连开枪射击。

大飞这番话让陆川冷静下来，他用力咬了咬牙，转身狂奔而去。谁也没有看见，在陆川转身的一刹那，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以陆川这种坚韧的性格来说，即使是断手断脚他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然而此刻，他却哭了，有一种叫“兄弟”的情义满满地充斥着他的胸膛。

当陆川回过头去的时候，大飞正在缓缓倒下，十数名武装分子围住了大飞，子弹就像雨点般无情的落在大飞身上，血花竞相绽放。大飞这个铁血战士，在完全倒地之后，仍然在开枪还击，直到打完最后一颗子弹，直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陆川眼前的画面模糊了，这一刻，他只想冲上去，将那些残暴的敌人全部撕成碎片。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现在他的性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战狼突击小分队，他的身上承载着所有队员的希望。

陆川抹了一把眼泪，在心底暗暗发誓：“兄弟们，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幕后真凶，为你们报仇！”

大飞用自己的性命拖住了后面的追兵，使得陆川成功的从竹楼建筑群的后方逃脱。

此时的街道上也已经是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积聚在村寨上空，就像铅色的厚重乌云，低低地压在陆川头上，让他感到极度的压抑和苦闷。

陆川拎着突击步枪，沿着街边慢慢向前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和刺鼻的血腥味。街道上随处可见支离破碎的尸体，有断裂的手臂，森白色的骨头曝露在空气中；有像西红柿一样爆掉的脑袋，白色的脑浆飞溅在墙壁上；还有被烧成焦炭的尸块，不停地冒着缕缕青烟，到处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虽然这些人大多都是十恶不赦的毒贩，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看见这样悲惨的场景，陆川的心中也不好受，他悲痛地想，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嗒嗒嗒！嗒嗒嗒！

沉闷的枪声从不远处传来，比野兽的咆哮还要可怕。

根据经验判断，能够发出这种枪声的必定是某种重型武器。

陆川猫腰疾奔，来到一个拐角处，贴着墙根隐藏起来。

不一会儿，陆川的耳畔便响起了隆隆的马达轰鸣声。

陆川背靠着墙壁，悄悄探出半颗脑袋，这一看，陆川不由得大吃一惊。

乖乖！好家伙，居然连装甲车都开出来了！

曼陀罗集团是世界上最大的贩毒集团之一，他们用贩毒挣来的钱，大量购买武器装备来武装自己的力量，形成了一股很有势力的军队。再加上炼狱丛林里面地形复杂，毒虫猛兽甚多，周边国家发动过几次清剿行动，但最后都无奈的以失败而告终。

轮式装甲车缓缓向前推进，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们根本就无视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硕大的车轮就像碾盘一样的压过那些尸体，地上留下一滩又一滩肉酱。装甲车上面架着一挺威力强劲的机关炮，机关炮就像怪兽一样的怒吼着，将前面的所有障碍物统统清扫干净，十数名武装分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装甲车后面。

冷汗顺着陆川的脸颊滚落下来，他看了看手中的95式突击步枪，心下一片黯然，仅凭手中的武器，怎么能跟这些重火力武器抗衡呢？

哒哒哒！哒哒哒！

前方忽然传来突击步枪的枪声，几条火龙从掩体后面飞射出来，尽数击打在装甲车的钢板上面。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装甲车的四周落满了金灿灿的子弹，这些普通子弹根本就没法击穿装甲车的防护钢板。

“糟糕！”陆川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的队员们已经曝露身形了。

果然，装甲车上面的机关炮立马展开猛烈地还击，陆川只看见一道道流光倏倏倏地从眼前飞闪而过。那些简陋脆弱的掩体根本就阻挡不了威力强劲的机关炮，躲藏在掩体后面的Z国特种兵，一个接着一个中弹身亡。

“混——蛋——”陆川钢牙紧咬，瞳孔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老子和你们拼啦！”一个粗暴的声音突然从掩体后面传了出来。

陆川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因为吼出这句话的正是战狼C组组长叶一鸣。

陆川猛地抬起头，只见叶一鸣从掩体后面冲了出来，他的胸口前面挂满了黑色手雷。随着他的不断奔跑，这些手雷就在他的胸前剧烈地晃来荡去，发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响。

陆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叶一鸣？！他……他要做什么？！

此时的叶一鸣就像一头发狂的豹子，时而拔足疾奔，时而贴地翻滚。密集的弹雨就像天罗地网，饶是叶一鸣使出了浑身解数，终究还是没有完全避开。在他距离装甲车只剩不到五米远的时候，呼啸的子弹击碎了他的左胳膊，强大的冲击力将叶一鸣打得向后飞了起来，继而又重重的落在地上，一连翻滚了好几圈，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一鸣……一鸣……”陆川难过的蹲在角落里，捂着嘴巴哭不出声音。

装甲车肆无忌惮的继续向前行驶，原本趴在地上的叶一鸣突然爬了起来，此时的叶一鸣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血人，他的眼神视死如归。只见他抬起仅剩的那条右胳膊，猛地扯掉了一颗手雷的环扣，翻身滚入了装甲车底部。

陆川猛地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叫喊道：“不——”

轰隆！

随之而来的巨响将陆川的声音完全吞没，一颗手雷可能炸不破装甲车的防护钢板，但是十数颗手雷同时爆炸的威力却非同小可，勇敢的叶一鸣瞬间变成了飞灰，而那辆装甲车也变成了一颗熊熊燃烧的大火球，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冲上了天，当它落下地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堆烧焦的废铁。

如此猛烈地爆炸，使得跟在装甲车后面的那些武装分子也不能幸免，好几名武装分子瞬间被火焰吞没，变成了火人，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喊声，在地上痛苦地翻来滚去，很快就没了声息。还有两名武装分子被爆炸波冲上了天，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七零八碎的碎尸块。最悲惨的是一个光头佬，一块飞旋而出的钢板嚓地削掉了他的半个脑袋，鲜血就像喷泉一样冲天而起，那个光头佬的尸身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脸上还保留着惊愕的表情。

过了老半天，才有几名受伤的武装分子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叽里咕噜愤怒地叫骂着。

泪水再次模糊了陆川的双眼，他的大脑反复回放着叶一鸣滚入装甲车下面的那一幕，他没想到，这种在战争电影里看见的画面，此刻竟会真实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抬起右手，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端着突击步枪，转身从墙角后面走了出来。

陆川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沉重，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种时候的陆川是最恐怖的，他就像一个要来送你去地狱的死神，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去——死——吧——”

陆川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冷冰冰的字眼，不等那几名武装分子回过神来，陆川端着突击步枪，对着那几名武装分子一阵秋风卷落叶般的狂扫。他一边开枪一边高声怒吼，疯狂地宣泄着心中的痛苦。金灿灿的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眼泪在陆川的脸上肆意横流。

直到枪膛里发出清脆的卡壳声，陆川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拎着突击步枪的右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在陆川的疯狂扫射之下，那几名武装分子身中数弹，全部被打成了烂筛子，横尸在血泊之中。

灼热的火浪烤干了陆川脸上的泪水，不知道呆立了多久，他的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作为超一流的特种兵，陆川的敏锐力极高，他迅速扑倒在地上，向前翻滚一圈之后，掉转枪口对着身后来人。

三名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特种兵站在陆川面前，中间那人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自己那张被尘土和浓烟覆盖的脸，哽咽着说：“队长，是我们！我是谭龙！”

“谭龙？！”陆川收起突击步枪，欣喜地站了起来：“太好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们！”

谭龙抿着嘴唇道：“队长，我们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陆川走上去拍了拍谭龙的肩膀：“就你们三个人吗？其他兄弟呢？”

谭龙叹息着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死了！都死了！战狼C组全部阵亡！战狼B组就只剩下我，二毛，还有小亮三个人！”说到这里，谭龙这个牛高马大的男子汉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二毛说：“队长，趁着现在天还没亮，我们还有机会离开这里！”

陆川说：“敌人已经把我们重重包围了，我们要怎样才能离开呢？”

二毛回身指着村寨的正北方向：“我们刚才已经考察过了，村寨的东面和西面山崖都埋伏着敌人，而村寨南面那条通往外界的出路，也被武装分子包围的水泄不通。村寨北面是一座陡峭的山崖，那里应该没有敌人把守！”

“过去看看！”

陆川跟着谭龙三人一路往村寨北面跑去，路上的时候又遇到了三名幸存者，他们是战狼A组的丁鹏，张雷还有李长军。

陆川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禁不住仰天长叹：“想我三十名战狼突击小分队的精英成员，一夜之间却只剩下七人，还有二十三人永远的留在了这里！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但我现在却连他们的骨灰都不能带回去，我这个队长真是没用啊！”

谭龙道：“队长，你也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这一切都怪那个出卖战狼突击小分队的混蛋！我们一定要找到他，让他为兄弟们的死负责！”

陆川坚定地点点头：“一定会的！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我发誓！”

片刻之后，陆川一行人来到了村寨北面的山崖下。抬头仰望，只见这座黑黝黝的山崖就像一个高大的巨人，头顶苍穹，脚踩大地。这座山崖约有百米之高，坡度在六七十度之间，最高的地方几乎是垂直的九十度，非常陡峭。

在曼陀罗集团看来，这里等同于是一处绝壁，所以他们并没有在山崖上面埋伏人马，这也给陆川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

身后传来零星的枪声，曼陀罗集团的追兵越来越近。

“我们快走！”陆川深吸一口气，带头往山崖上面爬去。

他们就像七只壁虎，贴着陡峭的山壁快速往上爬。在他们的身后，死神拿着一条鞭子，在后面不断地抽打他们，他们每个人都卯足了力气，一秒钟也不敢停下来。

前半段路程倒也攀爬的比较顺利，但随着坡度的不断增大，队员们也感到越来越吃力。在经历了一场浴血激战之后，队员们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此时又要徒手攀爬百米山崖，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最为痛苦的是，他们还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数十米高的山壁上面摔下去，这个时候，他们只能依靠顽强的意志力硬撑下去。

哒哒哒！哒哒哒！

数发子弹射向空中，贴着队员们的身体掠了过去。

陆川回头看去，只见数十名武装分子已经追到了山崖下面，他们举起AK-47，对着山壁上面胡乱的开枪射击，AK-47的远程射击精准度不高，再加上这些家伙的枪法也比较差劲，所以开枪打了半天，也没有击中陆川他们。但是却逼得陆川他们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冒着满天乱飞的弹雨不停地往上爬。

哒哒哒！

一梭子弹擦着陆川的脸颊飞了过去，在陆川的头顶上方留下一排冒烟的弹孔，同时也击碎了一块突兀的岩石。陆川的右手本来准备抓住那块岩石的，但是岩石突然被子弹击碎，陆川登时抓了个空，他的身体陡然失去重心，斜斜地栽落下去。

“队长！”不远处的谭龙伸出手臂，却没能抓住陆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川往下跌落。

陆川贴着山壁一路下滑，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却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在下滑了大概五六米的时候，陆川眼疾手快，猛地将双手插入了一条裂开的石缝当中，整个人挂在了山壁上面，总算是止住了下滑之势。

陆川贴在山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的战斗服都被磨破了，两条手臂到处都是血口，额头眉角也在淌血。陆川回头看向山崖下面，只见两名武装分子一人抱着一挺高射机枪，朝着山壁上面疯狂射击，高射机枪喷出长龙状的火焰，沉闷的枪声在山坳里来回激荡，惊醒了不少飞鸟。

“去你妈的！”

陆川腾出右手，掏出两颗手雷，用牙齿咬掉手雷上面的环扣，呼地将手雷丢到了山崖下面，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山崖上面爬去。

经过近半个小时的艰难攀爬，陆川和幸存下来的六名队员终于有惊无险的爬上了山崖。他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瘫软的像一滩烂泥。

陆川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他浑身都被汗水给浸湿透了，就像刚从河里爬上来一样，坐着都在淌水。山风凛冽地吹着，也许是太过困乏，陆川很快就怀抱着突击步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