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接头
刘丽英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慢慢推到孔庆文的面前,“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孔庆文不解地问。“孔处长,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刘丽英的脸上挂着微笑,这种微笑在孔庆文看来就是商人脸上的那种俗气。
“嗯,好,我就喜欢直来直去”,孔庆文点上一支烟,静听着刘丽英的下文。“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远房外甥,在南大上学,年纪轻不懂事,昨天晚上和他的同学一起张贴了一些不好的标语,今早被咱们治安局给抓进来了,”刘丽英一脸的遗憾和自责,“唉,要说也是这孩子自己不对,不好好读书,非得跟那些激进青年学生混在一起,天天喊着什么抗日救国,你说这日本人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吗?!”
“呵呵,现在的学生都这样,”孔庆文附和着,他已经能听出刘丽英此番前来的意图了。“这孩子的爹妈死得早,临走前把他托付给了我,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不学好呢,让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妈啊?!”刘丽英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眼泪。
“唉,刘老板,你也别太自责了,孩子嘛,长大成人总有个过程,”孔庆文安慰道。“处长,你就算可怜可怜我,通融通融,放了这孩子吧,”说完又继续擦眼泪。
孔庆文笑了笑,“刘老板,按说呢这年青学生发个传单贴个标语的不算什么大事,年青人嘛,难免走弯路,我也很有心想帮你,可是,这人啊,不在我们手里,听说是让警察局的带走了,要不,你去那问问?”孔庆文意识到,在南京城里,以她刘丽英的能力不可能在警察局那边说不上话,根本就没有必要来找自己,这个刘丽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刘丽英还在低声抽泣着,“我早上去过了,可警察局管事的说,人是你们抓的,没有你们的命令,他们不敢轻易放人,”刘丽英把脸埋进手绢,“你说我们的命咋就这么苦啊?!”说完就嘤嘤咽咽地哭起来,眼泪,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最锐利,也最有效。
果不其然,孔庆文急忙起身,连声安慰道:“好好好,刘老板,你先别这样,我给你问问好不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桌上的电话,“喂,给我接治安队王殿英。”
接到孔庆文的电话,王殿英蹬蹬跑上三楼,迎面碰上站在楼道里的孙瑰婷,孙瑰婷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王殿英难得见到孙瑰婷会主动和自己搭讪,脸上都勒出了花,“哦,是孙小姐啊,那个你们孔处长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有什么急事。”“知道是什么事吗?”孙瑰婷低声问道。王殿英想了想,使劲地摇了摇头,“你们处长在电话里没说啊。”
“我可告诉你,无论孔处长让你干什么事儿,你都别答应,否则我饶不了你,听到没有,”孙瑰婷突然就拉下了连,冲着外王殿英恶狠狠地叮嘱着。王殿英一脸傻像地使劲点了点头。“去吧,”说完孙瑰婷又走进自己的休息室,继续监听。
只留下走廊里一脸茫然的王殿英,“神经病”,他嘟囔了一句,就敲开了孔庆文办公室的房门。听完孔庆文的讲述,坐在沙发上的王殿英直嘬牙花子,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哎呀,孔处长,刘老板,按说咱这关系吧,我应该帮忙,可这是在反对日本人啊,这可是大事啊,再说了,这些人可都是局长让……”为了能捞到更多的好处,王殿英甚至把局长也搬出来了。
孔庆文一摆手打断了王殿英拉得老长的官腔,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但是现在,这件事情还得麻烦人家王殿英,所以也只能是好言相劝,他笑了笑说道:“王队长,是不是大事,能不能放人,还不都是你王队长一句话的事吗,”孔庆文边说着边把那个装着钱的信封慢慢地推到了临近王殿英的桌角,“殿英老弟,帮帮忙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所说的佛面就是信封里的钞票。
王殿英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面带微笑地搓着手,“孔处长,你,你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嘛,那,我就试试?!呵呵,”说他就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孔庆文也站起身,走到王殿英面前,把信封塞进他的兜里,“王队长,你费心了,我想事成之后,刘老板是不会亏待你的,”孔庆文边说着边轻轻拍打着王殿英身上塞进信封的口袋,像王殿英这种人,贪赃枉法都得讲究的场面,明明是自己想要,却要摆出一副无奈之举,尤其是钱,他从不张嘴要,也从不亲手拿,他得等着别人主动塞进他的腰包里。
“孔处,那我就去了,”他转头看着刘丽英,“刘老板,咱回见啊。”刘丽英也起身,微微一欠身,“让你费心了,王队长。”“好说、好说,”王殿英转身出门。他边走着,边低头掏出信封数着里面的钞票,一脸的洋洋自得。
“王殿英,数钱呢?”幽灵般出现在走廊里的孙瑰婷把王殿英吓了一跳,看着王殿英可笑的表情,孙瑰婷继续揶揄着他,“数钱呢?”王殿英一时间愣在原地,孙瑰婷一把夺下他手里的信封,使劲砸在他的前胸,“无耻!”孙瑰婷愤怒地转身进屋,刚才孙瑰婷在监听里听到了孔庆文办公室里的对话,她对王殿英见钱眼开、不讲原则的嘴脸深恶痛绝。王殿英看着孙瑰婷砰的一声关闭的房门,半天才回过神,低声抱怨着:“真是个神经病,”说完就弯腰捡着洒落在地板上的钱。
孔庆文在办公室里闲聊着,等待王殿英的回复。“孔处长真是好命啊,这么年轻就官居要职,前途必定无可限量,”刘丽英看到孔庆文并不主动说话,便有意主动搭讪。“刘老板说笑了,兄弟我也是捧谁的碗,服谁的管,这年头不好混啊,还说什么命好命不好的,能活着,就算命好了,”孔庆文保持着说话的分寸。
“我还略通些麻衣神相之术,看孔处长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象,”刘丽英竟然顺势走到孔庆文的面前,“孔处长,如不介意,能让我看看你的手相吗?”“哦,没想到刘老板还有如此擅长,那我可就要叨扰了,”孔庆文回答着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在另一个房间里监听的孙瑰婷再也坐不住了,一股怒火从她心头升起,“这个狐狸精,我今天非让她好看不可,”边想着边冲出房间。孙瑰婷连门都没敲就走进了孔庆文的办公室,刘丽英一手握着孔庆文的手指,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的掌心上指指点点,嘴上不住地念念叨叨。这一幕让孙瑰婷更是怒不可遏,但她又立即冷静下来,“哎呀,刘老板还会看手相呢,”孙瑰婷款步走了过去,“刘老板,先给我看看吧?”说着她就准备伸出手去。“呵呵,我也是略知一二,既然孙秘书不嫌弃,那我就先给你看看,”刘丽英说着就接过了孙瑰婷伸出的手掌。
端详了片刻后,“孙秘书,你近日要命犯桃花啊”,刘丽英用食指在孙瑰婷的掌心沿着一条掌纹慢慢滑动。孙瑰婷听她这么说,于是笑了笑,“哦,我的刘老板,这你可得给我好好看看啊。”
刘丽英在孙瑰婷掌心滑动的食指慢慢地变成在掌心轻轻地叩击。她的这种看相的方式让孙瑰婷很是觉得纳闷,“刘老板,我见过摸骨的,见过看掌纹的,你这敲手心的算命方式,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孙瑰婷讽刺地说着。
敲手心,这三个字在孔庆文的心中掀起了波澜,原本因为感觉索然无味而看报纸的他,警觉地把目光透过眼角射向孙瑰婷的手掌,刘丽英的食指在孙瑰婷的手掌心反复轻柔地敲击,仿佛也敲打在自己的心上,孔庆文的每一根脑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额头的青筋也随着刘丽英的敲击一蹦一蹦的。
摩斯密码!!!这个摩斯密码其实就是一种普通的发报方式,主要运用于民用电报,学密电发报的人一看就会明白,其他所有的发报方式就是从这套密码中演化出来的,密码,说白了就是把文字变成数字,通过敲击发报机,将数字通过电流发射出去。再复杂的密电码都是运用的这个方式,无非就是改变数字的组合结构,或是在常规的文字变成数字的过程中加入一些不同程度的数学运算方式,使得变成的数字具有某种特点,除非翻译的人员知道这个特点,否则很难再将数字翻译成文字。因此,有一种职业也随之形成,破译师,其主要工作就是将拿到的数字密码翻译成文字,在此过程中必须要破解加密的规律。这是一门专门的学科,尤其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情报工作引起了各个国家的高度重视,这门专业学科得到了迅猛的发展。历史上,我党著名的谍战人员钱壮飞就是深谙此道的专家,潜伏在国民党情报组织机构多年,甚至被国民党聘为总破译师,他的译电水平就可想而知了。由于本书中涉及到这个知识点,所以在此要进行简单的说明。但这个专业博大精深,岂是笔者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孔庆文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这个判断,他随即地判断出,刘丽英在向他发报!而且他准确地看出她在反复地用摩斯密码在敲打着两个字——赤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