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沈钰两眼聚焦,盯着屋外,此时的雨已经停了,路上的行人也变得熙熙攘攘起来。坐在对面的唐觉顺着沈钰的视线望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看着沈钰两眼无神、毫无感情的模样,唐觉从笼屉里夹住一个汤包放在沈钰碗里,安慰道:
“既然凶手已经抓住了,你就不要再有什么压力了。”
沈钰看着碗里的汤包,不禁叹息道:“我曾多少次怀疑过凶手是他,但真当他承认罪行的时候,我又觉得难以接受。我其实很纠结,此时的我到底是该为抓住凶手而感到高兴,还是为朋友被捕而感到难过。”
唐觉也放下手中的筷子,劝解道:“你们毕竟是朋友,而且命运对他也是不公平的,看见他入狱,你难免会有一点不舍。”
沈钰漫不经心的吃了一口汤包,喃喃的说了一句:“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会不会这些事情就不是他做的。”
看见沈钰动了筷子,唐觉跟着吃了一口汤包之后问道:“这是你的猜测,还是有证据的推断?”
沈钰拍了拍脑门:“也许是我想多了,只是我这几天总是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所以觉得会不会有蹊跷。”
“他杀害罗娟的过程是我们亲眼所见,而且他都自己全部招供了,能有什么问题?”
“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这几天一直绷紧了神经去调查案件,难免会有些疲惫,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知道,等这件案子结束,我打算休假一段时间。”沈钰吃下一个汤包后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打算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唐觉不解的问道。
“我想去拜访一下黄泽的母亲,毕竟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怕她会撑不住。”
“也对,她毕竟一个人,这个时候肯定很难受。”
沈钰在和唐觉告别之后,便向黄泽家出发。
2
黄泽的母亲艰难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沈钰一把见状,一把过去扶住黄母。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在乎什么生死,你们不必特地过来看我。”黄母眼含泪花的说着。
“黄泽的事,我深感抱歉。”沈钰说道。
“你们不必道歉,他自己做的恶,需要他自己偿还。”
沈钰看黄母身体虚弱,便去茶几上为她倒了一杯水,无意间看见了原来的放在那里,后来被藏起来的照片。那是黄泽的母亲年轻时和队友的合照,沈钰注意到队伍最右边的那个人手里拿着一张弓,但此时的他也没有多想些什么。
黄母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后说道:“沈警官,有些人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可以去弥补。但有些人意识不到自己所犯的错,该怎么办?”
“您指的是那些人?”沈钰不解的问道。
“傅诚的死,死于他的目中无人;邹乘风的死,死于他的狂妄自大;邹继龙的死,死于他的愚笨无知;吴勇的死,死于他的迂腐怯懦;罗娟的死,死于她的胆小怕事。但是他们都是当年那起案件的始作俑者,他们的死都是在赎罪,在为他们自己救赎。”
看着神情略有恍惚的黄母,沈钰不解其意,再次问道:“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黄泽杀了五个人,但还有一人,您是不是知道最后一名被害人是谁?”
“我并不知情,但是我会永远记住这件事情。”黄母回答的很干脆,沈钰见状,也没有多问什么。
没过多久,黄母又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可以去见见黄泽吗?”
沈钰犹豫了一会,又看了看眼前的黄母,她似乎比之前更加苍老,鬓间的白发,额头的皱纹清晰可见,似乎是黄泽的离去让她痛断肝肠,毕竟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短短几天,她竟变得如此憔悴,这也让沈钰无法拒绝。
半晌,沈钰回答道:“我可以帮你安排。”
3
沈钰在门外等了许久,黄母才从看守所里缓慢的走出来,眼含泪花。沈钰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母子两人的见面定是难分难舍,泣不成声的。
回程途中,黄母一言不发,但眼中的泪水始终没有停止过,沈钰能感受到失去亲人的无助感,因为他也曾失去过他的挚爱。
“实在不好意思,我突然感觉口渴了。”黄母看着路边的一家便利店,突然开口说道。
“没关系,我去给你买瓶水。”沈钰说着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径直走向便利店。不久后,回到车内,黄母正用纸巾擦拭眼角的泪水。
刑警的知觉让沈钰感觉车内的环境有所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便没有多加理会,驱车往前开去。
黄母一直没有停止哭泣,拼命用手捂住口鼻,不让眼泪外流。沈钰见状,也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任由她发泄心中的苦闷。
沈钰将黄母送回家之后,两人寒暄了几句,沈钰便离开了黄泽的家。一路上,沈钰都在回想着整起案件的始末,总觉得有所些被忽视的地方。
邹继龙遇害的当晚,黄泽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凶手的犯案手法可以为他提供很好的不在场证明,他没有必要亲临现场,如果是想亲眼目睹邹继龙遇害的经过,那就另当别论。可是根据目击者的口供,黄泽的脸上似乎看见了一丝的恐惧,为什么呢?
而且罗娟被杀的时候,那两通短信又是谁发来的呢?发短信的人是想让自己阻止那次的事件,还是目睹那次的事件呢?
还有,最后一个被害人究竟是谁,他和六年前的案件又有怎么样的联系?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沈钰困在其中,始终无法挣脱,也无法看清这张网外面究竟有什么。但沈钰深信,这次案件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疑团。
就在沈钰琢磨案件的时候,突然间一股困意涌上心头,眼皮倍感沉重,眼前的景象变得昏暗,甚至出现重影。
沈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但依然无济于事。沈钰渐渐地感觉有如千斤巨石压身一般,浑身无力,手脚慢慢失去了知觉。此时车辆已过颍川桥,径直往商业中心方向驶去。
商业街区车辆繁多,而此时沈钰渐渐地整个人失去了知觉,昏昏沉沉的睡去,误闯了红灯。横向驶来的车辆避让不及,撞向了沈钰的驾驶室,车辆随之发生方向偏移,直直的撞向路旁的行道树。
沈钰趴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强大的冲击力让他慢慢有了知觉,他努力的睁开双眼,朦朦胧胧中似乎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也听见车窗外路人嘈杂的议论声,和拨打救护车的焦急的声音。
在半睡半醒之间,沈钰想到了黄泽家中茶几上的那张泛黄的照片,最右边那个拿着弓的人浮现在沈钰脑海中,他模糊的记忆拼凑起黄泽曾经对他说过,他的母亲年轻时曾是省级运动员,主修的项目就是射箭,而且成绩优异。
沈钰又想起颍川桥边的流浪汉对他说过,黄泽在邹继龙坠河的那天夜里向湖面望去。
……
沈钰又再次渐渐失去了知觉,完全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还活着,这是最大的告慰。后知后觉中感到头部一阵晕眩,这才知道头上围了一圈的纱布。
沈钰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却发现唐觉趴在沈钰的病床上熟睡,看起来他已经很疲惫了。
也许是沈钰起身的动作惊醒了唐觉,他起身打了个哈欠,笑着对沈钰说道:“上天还真是眷顾你啊,上次被人袭击,结果只是伤了手臂;现在又出车祸,也只是受了轻伤。”
沈钰起身,坐在床上,略带不满的说道:“那下次有案件你去查,我就不管了。”
“别生气!”唐觉赶忙安慰道,又问道:“你怎么会出现意外的,你不像是粗心的人。”
“我也不知道,只感觉当时非常的困,然后慢慢地就是去了意识。”
“这不像是自然的困倦,倒像是某种药物催眠导致的。”
“可是为什么呢?”沈钰深感不解。
“邹继龙不也是这样才坠河的吗,你的情况和当时邹继龙遇害的情景很相似。”唐觉摸着下巴说着,“你莫不是被什么人攻击了吧?”
沈钰眉头紧锁,唐觉又顺势问道:“你此前见过什么人吗?”
沈钰紧闭双眼,回想起昏迷之前所想的事情,整件案子又一帧帧的浮现在沈钰脑海中。
“你帮我去调查一件事情。”沈钰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事?”
“黄泽母亲的行程轨迹。”
唐觉盯着沈钰,过了很久才问了一句:“你怀疑她吗?”
“黄泽被监禁,他不可能再次犯案,那么能用这种药水的人,就一定是真凶。”
“你肯定吗?”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多么难以置信,那也是真相。而且我们一直寻找的第一位被害人也浮出了水面,不论结果多么令人痛心,也要试着接受。”
“还有一件事比较可疑。”唐觉说着便拿出一份鉴定报告,“根据法医的检验结果判断,罗娟的真正死因是腹部的那一刀,而不是胸口。”
“怎么可能?”沈钰也有点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在我们进入房间之前,罗娟就已经死了。”
沈钰看着检验报告,一言不发。
一旁的唐觉看着窗外的雨,不觉感叹道:“下了这么久的雨,这天也该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