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砥柱和毒瘤
一百年前的云浮大陆人杰地灵，仙魔辈出，诞生了一中流砥柱，一仙界毒瘤。
中流砥柱自然指的是仙界大能玉长离，而仙界毒瘤却是他的亲师妹，太阴玄兔墨幽青。
玉长离其人，姓名前缀之多，加起来可绕云浮大陆一圈。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乃是“灵感出世”、“莲生佛子”、“公子如玉”、“青灯怜花”。
墨幽青的前缀跟他一样多，不过都是些惨不忍听不堪入耳的“天阴炉鼎”、“仙界之耻”、“妖魔之兔”、“弑师兄者”一类。
在大家望眼欲穿，等待着玉长离大展宏图拯救世界之时，玉成离却不上三十岁便英年早逝撒手人寰了。
而墨幽青在他死后，坚持荼毒了云浮大陆将近百年，后来便在大家诅咒痛骂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
成功飞升了。
更让云浮大陆叹息的是，这仙界毒瘤飞升之后，正好还当了他们的主神。誓要将云浮这片原本就多灾多难的土地，长长久久地荼毒下去。
这正是应了那个古老的定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玉长离从出生之时起便自带传奇色彩和主角光环。他降生在云浮大陆最负盛名的佛宗般若寺之中。
所谓“灵感出世”，指的是在玉长离出世前，般若寺主持先从梦中得了转世神谕，他并非人类父母自然受孕的胎生之子。
“莲生佛子”指的是主持和诸位长老团团守在一池莲花周围，为佛子的降生护法，刹那间明光大胜，莲花绽开，托起一婴儿。
“公子如玉”指的是他容貌绝美，虽姿态清冷，也难掩天人之色，令人见之忘俗，盛赞其“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青灯怜花”指的是他随身所携带的兵器是一把无刃之剑，剑鞘不过是一个无谓的装饰品。战斗时他手持剑柄，仿佛托起青灯烛台，以气驭剑，剑意生发，可斩万物。
然而在无剑意状态下，那温柔的烛台像是连花都伤害不了，故又称“青灯怜花”。
般若寺的众位长老一致认为玉长离乃天界神君之化身，只是那托梦之神所提供的线索有限，并不知他具体究竟为哪位神君。
玉长离自己对此也隐隐有所感知，就像是神识中被下了与生俱来的烙印一般。他能意识到自己这一生肩负着使命而来，待到未来功成之日，定会回归神界。
玉长离在般若寺中带发修行了二十年的禅宗。
在他年及弱冠时，主持和诸位长老皆婉言劝解他下山入世。
玉长离也觉得时机已经到了，若要救世，必先入世。
他并不进行推辞，打点起了自己原本就并不多的行囊，向着山下出发。
天下各大门派早早得了消息，纷纷向玉长离抛出了橄榄枝，派出人员提前守候在他般若寺山下的大门前。
故而玉长离虽孤身一人下山，未出十里，竟成了声势浩大的一路。
别人邀请他去，他并不动身。
别人要跟随他，他也不拒绝。
走在半路中，道旁突然跳出一只浑身漆黑得油光发亮，绝无一根杂毛的兔。
原本肢体矫健，动若闪电的黑兔，一见着了玉长离，立刻四肢一软，瘫在地上，仿佛是饿晕了的模样。
玉长离身边的众位修士一见那挡路的兔子阻碍了大部队的开拔，作势要将它赶开。
风声虎虎，众人喝骂，威压摄人，那兔儿却铁心碰瓷，一动也不动。
玉长离伸手拦下众人，“这兔儿也是一条生灵，大概是饿极了。”
玉长离认得这只兔。
在他年纪尚幼时，这只黑兔就已经生活在了般若寺中，煤球也似的它夹杂在寺庙后院那堆圆滚滚的白兔里，如同雪地一点墨，分外显目。
玉长离见这黑兔个头较小，行动迟缓，便常常拿自己的一点粮食扔在附近喂它。
在他三三两两的投喂之下，黑兔渐渐毛发光滑，身手矫健了起来。
闲来无事之时，玉长离也偶尔观察着黑兔当耍子。
这兔儿大约是个母的，毛发虽暗了些，模样却长得讨兔欢喜。每每有其他的白色公兔企图靠近它，它也懵懂着眼似乎浑然不知情。
待到公兔想要霸王硬上弓，却猛地双腿一蹬，总要将公兔蹬出一丈之远，仰面朝天半日翻不过来。
于是众公兔便渐渐对这看似呆萌，实则凶残的女兔死了心。
春去秋来十余载，这小黑兔估摸着也知道玉长离今日要上路了，特地来向他告别，求他喂最后一次。
于是一路浩浩殇殇前行的人，便眼睁睁地看着玉长离蹲下身来。
无事可做，也无论可走的众人，只能在一旁围观着他如何喂兔子。
玉长离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胡萝卜，白菜纷纷摆到小黑兔的嘴边。
然而小黑兔只是支起头来闻了一闻，便又有气无力地倒下。
玉长离摸着小黑兔的头，“怎么今天如此挑食？”
黑兔猝不及防昂起头来，“嗷——”的猛咬住了他的手指，使出了吃奶之力，狠狠地吮吸了几口。
又痒又麻的痛感从指尖传来，玉长离不禁失笑：“兔儿好生凶残，今日竟吃肉开荤了！”
他将手指提起来晃了几晃，那黑兔儿却像咬了饵勾的王八一般被吊了起来，在半空中努力挣扎，集全身之力于三瓣嘴，始终不肯放开他的手指。
众修士对这致力于开荤的黑兔议论纷纷。
“何方孽畜，尚未化为妖形，竟然就敢伤人！”
“这兔儿身形弱小，哪怕是用火烤了，也吃不到几两肉！”
“自己生来便是盘中肉，也想品尝肉味！”
玉长离由得黑兔吮吸了数口后，那兔儿奄奄一息的精神瞬间龙精虎猛。许是终于吃饱喝足了，它猛地一个卷腹跳到他手臂上，将他的手臂当做跳板，尽力一跃之下，消失于路旁的灌木丛中。
身边的修士殷切道：“玉公子，那黑兔而冒犯于你，我们且去将它打杀来了献于你。”
“不必了，”玉长离摇摇头，“万物皆有灵智，我不欲造出杀戮。”
他微微一笑，令人顿有如沐春风之感，“更何况……这小兔儿应该算是我的玩伴和朋友啊。”
两位百年不世出的风云人物在短短的交汇之后，又各自奔赴了自己的人生。
玉长离拒绝了所有修仙门派伸过来的橄榄枝，独自创建了属于自己的门派扶光宗，意为这世界黑暗混沌，他欲匡扶正道带来光明。
天下修仙之士闻言，投奔者众。
短短数年，玉长离收徒成师，徒又收孙，洋洋洒洒数百之众，实在羡煞旁人。因门派事务繁杂，他又选了得力的弟子作为掌门，自己当了师祖，专注于修炼和拯救苍生。
而此时也正值太阴玄兔将云浮大陆搅得天下大乱之际。
随着修士们对于太阴玄兔的关注度逐步上升，关于玄兔出世之时的景象被口口相传，越加玄之又玄。
听说那一夜血月高悬，乃是阴气极盛的时分，环状阴影如天狗食月，缓缓将月亮之光完全遮盖，整个云浮大陆都处于一片让人恐慌的黑暗之中。
众位修士纷纷祭起手中的法宝和夜明珠，向上天祈祷不停。
片刻后阴影散去，血月不再，整片大陆又恢复了一片银光皎洁的情景。
然而自那一夜之后，一只小黑兔因啜饮到神之血肉而化出人形，太阴玄兔横空出世。
就像是传说中原本住在月亮宫殿上的小兔儿，趁着血月遮蔽的瞬间，避过神明的耳目偷偷下了界一般。
作为这云浮界最争气的兔子，太阴玄兔从甫一开局就吃到了天神肉。就算放眼三千界，这成就也无出其右了。
听闻这太阴玄兔化出的人身模样乃是女型，生于阴时阴地，为至阴至寒的太阴之体，更是双修炉鼎绝好的体质。
当下便有修士动了邪心，企图诱捕太阴玄兔，圈囚起来作为禁脔，以快速提高自身的修为。
然而太阴玄兔狡兔三窟，行动迅捷，寻常兔子感兴趣的东西，她一概视若无睹，绝不可以常理推之。
故而众位修士声势浩大地狩猎了多次，却始终无功而返，反倒将太阴玄兔天阴炉鼎的名头打的响亮。
越来越多的修士知晓了这样一条快捷的修仙途径，纷纷加入到了围追堵截太阴玄兔的队伍之中。
众人心中俱是一样的想法，虽然太阴玄兔难以捕捉，但修仙嘛，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假使自己运气够好，说不定能拔得头筹，独占太阴玄兔这天阴炉鼎也未可知。
艄公多了打烂船，加入狩猎的势力多了，人与人之间就难免各有各的心思，各顾各的利益。相互掣肘，彼此内斗，反倒让太阴玄兔在关键时刻屡屡逃脱，谁都没有能够占到半点便宜。
太阴玄兔被人一路追杀，最后竟逃到了扶光宗的附近来。扶光宗的弟子一听闻此等大事，立刻向师祖玉长离进行汇报。
玉长离放下手中的书卷。
弟子头一次在淡泊无欲的师祖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的光。
“我倒是多年没见那小兔儿了，也不知道它化成人是什么模样，去吧。”
弟子们私下里偷偷一议论，心中暗自感慨着这般出尘绝艳的师祖，最终还是熬不过来自天阴炉鼎的诱惑啊。
但他们仍觉得欣慰，落到自家师祖手里，总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壮大的还是扶光宗本门。
再说了，太阴玄兔若能给师祖当炉鼎，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然而，他们在见到那“绝世炉鼎”的时候，却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