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秉烛游
这座海滨城市,年轻充满活力,人们对浪漫生活的需求肆意生长,生活情调远比生活本身更重要得多。
看老街的矮墙,一砖一瓦之间藏着岁月被偷窥的羞涩。这座城,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的记忆点,只让人循着好奇心慢慢探索着。这种感觉,多么像人与人初遇的时候啊!
两人站在一家店门前,于珊抬头看,对着招牌念:“秉烛游,看来你还蛮有文化品味的嘛,你经常来这家店吃饭吗?”她看向万江海。
这家餐吧坐落在离海不远的巷子拐角处,一共两层,从房顶上垂下的炮杖花有如奔涌而下之势。门开在右边,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店内的环境,每张的桌子上,都放着一个三角形的灯。
万江海看向于珊,指着门上的招牌,像艺术家满意地介绍自己的作品,“我和朋友一起开的,不过他打理得比较多,这是我们几个人在这座城市最想做的项目”,他把手插在裤兜里,“它的风格定位跟这座城市一样,放松、交友、情调”。
两人走近店内,现在没到营业时间,除了偶尔闪过的工作人员的身影,只剩下空荡荡的座位。环境有一种很自然的凉意,到处弥漫新鲜果酱的甜和某种功能饮料的酸。
吧台藏在边上实在是不起眼,看过第二眼才能发现。圆桌分布得散,没有按整齐的排列分布。万江海看着于珊走路撞到椅子,他笑着说,“走路小心点,我朋友说年轻人交友开放,像这里的桌椅一样不受条条框框约束”。
于珊说:“那你朋友跟你完全不一样呢”。
万江海呵地一笑,倒想听听她对自己的评价:“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
你令人好奇想要探索,你像大门敞开、却写着禁入的花园,令人琢磨不透。她说:“人模人样”。
万江还给于珊拖了张椅子坐下,自己到后厨去。于珊望着周围的环境,她注意到有一个舞台,舞台上一高一矮立着两个麦克风架。舞台旁边的角落有一台木质的钢琴,颜色很厚重,看起来像无法发声的美陈。
万江海走进厨房,看到宁康和厨师正在对着菜品讨论。“阿康”。
宁康回头看到他走近,“哎,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万江海搭上他的肩膀,“在做什么?”。
“一道新菜,恶魔茄子。顶上方块的是茄子皮,下面盖的盖着辣椒肉沫茄子,这辣椒贼辣”。宁康用下巴指了指菜,示意万江海吃。
万江海不吃辣,他拍了拍宁康的肩膀,“你们定好了就上架菜单。杨师傅帮我炒三个小菜,我带了个朋友过来”。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宁康一脸坏笑地望着他。
“估计不认识,叫于珊”。
宁康挑衅般摇摇头看着他,发出啧啧声。这小子终于居然带了个不是共同好友的女生,看来有戏了。
“我先出去了”。万江海走到厨房旁边的操作间,把A8的灯打开。
于珊头顶上方的灯突然亮了,一束柔和的暖色落在桌子上,像舞台剧主角的追光。于珊看着万江海走向那台小钢琴,他朝自己看了一眼后在钢琴前坐下。
这一切,环境、香氛、灯光、还有坐在钢琴前的他,都与他冷酷地外表一点都不相符。于珊笑着嘟嚷道:“切,莫名其妙的情调”。
钢琴声占据着整个安静,然后钢琴声也变成了安静的一部分。
万江海弹着D小调幻想曲,声音的轻重缓急变化得那么突然,像刚刚把人吊到高空,又突然地放下,接着在痛苦的失重感中又把人再次托起来。
没想到他还会弹琴,真是铁汉柔情。万江海从钢琴前走到于珊身旁坐下,“很久都没有弹了,偶尔发泄情绪才会砸砸琴键”。他看着于珊笑着说,“小时候,被摁着练琴的感觉,真是很痛苦。长大后觉得,哎,这么个大东西能发出声音真挺有意思。不喜欢,但有用”。
他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加感情地拎得很清,连爱好都可以与爱无关。突然,于珊觉得他远远的。他虽靠你很近,却只是立在那里,无关于你。
一个服务生来上了菜,万江海边摆着菜碟的位子,边问:“喝点酒吗”。
于珊摇摇头,她今天不想喝。她看向窗外,天变成了深蓝。餐吧里音乐渐渐响起。
填饱了肚子,第一批客人走进店里。万江海看着那一群年轻时髦的人,靠在于珊耳边说:“看到了没,每个桌上蜡烛灯”,他从拿起桌上的那盏,展示给于珊看,“可以调颜色,橙色的意思是这桌是自己人,不接受搭讪”。他把灯调成了粉色,“粉色的意思就是接受拼桌和搭讪”。
于珊拿过灯,调成粉色光放在桌上,对着万江海笑。万江海赶紧把灯调成回橙色。
她感到这里即将变得喧嚣,突然很想逃往某个宁静的角落,她说:“出去走走吧”。
两人在老街里散步,慢慢靠近海岸。噪声突然都小了很多,似似乎噪声都被大海包容了进去。
越靠近海,于珊走路的步子越轻快。她走到了万江海的前面,迫不及待回头对他说,“你走快点”。她迫切地要见到海。
她再往前走,走出了巷子,窄窄马路的对面是一片横向延伸的沙滩。海的背景是蓝色混着金黄的天空,太阳早已躲在海平面后。
去到沙滩的马路不宽,车倒有点急。在万江海身旁过马路的时候,于珊突然很想家敬。
每次过马路的时候,家敬都会挡在车辆来的方向。走到马路中间,车向改变,他就会换个位置,“车来了先撞我”。从今往后,会不会再也没有人像你一般对我……
两人从沙滩边走着走着,走上了堤岸。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于珊问:“你为什么不谈女朋友”
万江海说:“爱不一定要用某种身份去捆绑和证明”。
他和家敬那么不一样,以至于和他相处的时候,她总能想起家敬的好。家敬说过:爱一个人就要给对方安全感。
于珊觉得万江海爱自己比爱任何人都要爱,她说:“你像一只不被束缚的狼”。
走到一个半圆的观景台,天已经黑了。两人倚在栏杆上,感受着各自心里的海浪拍打心墙。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散乱她的头发。于珊抬起头,注意到了深邃夜空中漫天的星星亮着。
被打碎的理想主义洒落一地,却变成天上闪耀的繁星,行走在黑暗中的你,只要抬头望,会发现它一直亮在那里,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