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将焦虑转化成产品
创新语言的简要历史

人类并不总是像我们今天的文化一样珍惜创新，甚至是进步。事实上，许多文化都对此积极反对。中国哲学家孔子几乎是任何定义上的创新者：他开创了一种广为传播的思想体系，并对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一直延续到今天。然而，孔子并没有把他的贡献视为一项新发明，或是一部源于他创作天赋的著作，而是把它视为一项对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传统观念和价值观的汇编工作。同样，当欧洲研究人员观察澳大利亚土著的习俗时，他们意识到，尽管这些文化的信仰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但土著居民自己仍然重视过去一直以来流传下来的东西。

在大多数有记载的历史中，西方的情况并没有太大不同。如希腊哲学家柏拉图一样，我们在探索真理的过程中不断地倾听我们的祖先、诗人和圣贤的教诲。纵观基督教的历史，领导者们不断强调他们的信仰和决定是源自耶稣的诫命，而不是他们自己的想象。事实上，在中世纪，创新在拉丁语中是innovare，意思是“创造新的东西”，显然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教会教条是社会的指引，而创新，或者说是引入新的非正统思想的行为，是导致很多人被杀的异端行径。因此，1548年英国国王爱德华六世发布了《反创新者宣言》（A Proclamation Against Those that Doeth Innovate），声明禁止个人引进新的宗教仪式和典礼。更近一些的例子，从文艺复兴到美国革命再到19世纪的德国哲学家，各种各样的运动都将古希腊哲学家和政治家理想化了。当我们考虑到人类思想广泛而深刻的历史时就会发现，我们当代社会对新事物的痴迷看起来非常奇怪。

在探究这一现象如何发生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记住真实创新（引入新事物的过程）和我们所说的创新语言（过去半个世纪以来人们思考和谈论技术变革的方式）之间的区别是有帮助的。它包括“创新”一词及其变体，如颠覆性创新、社会创新、有效创新（impact innovation），以及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商业领袖和营销人员大量使用的为硅谷所认同的术语，如变革者、思想领袖、颠覆、天使投资者、内部创业、设计思维、创意、STEM教育、独角兽、孵化器、初创企业、区域创新中心、创新生态系统、创新区，以及称呼公司“精益”和“敏捷”的习惯。创新语言是一种具有一系列价值标准的意识形态。它的使用者认为社会进步来自新事物的引入（即使有短期的危害），而这种改变可以通过一套特定的可知方法来培育，并且这套方法无论是被个人还是更大的组织所使用均会奏效。但是，正如我们将看到的，创新语言往往与现实脱节，没有理由相信创新语言会以某种方式促进真实创新。

区分真实创新和创新语言可以把我们从后者虚无缥缈的承诺中解放出来，同时保留前者所做出的真正贡献。正如我们将看到的，在20世纪末创新语言出现之前，在以技术为基础的资本主义下，真实创新已经繁荣了几百年。而事实上，创新语言很可能就在真实创新逐渐消失的时候开始达到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