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奥尔良战役(终)
“继续进攻,英格兰人撑不了多久!”拉海尔在图雷尔塔堡的缺口下激励着法军。在贞德受伤离场后,他不得不接过了她的工作。然而自从洛林圣女中箭后,法军的士气顿时遭到了重大打击,同时英军也因为击伤法兰西人的“妖女”而欢欣鼓舞,更加奋力地与法军在城墙缺口上厮杀。法军士兵的尸体不断堆积在缺口下方,英格兰人的伤亡也开始逐渐增加。
“可恶,真的只能这样填上去吗……”拉海尔不想让英勇的士兵白白牺牲,但想要攻克堡垒的话,除了拼人命也没有别的方法。
“艾蒂安!”拉海尔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他转头看去,是吉尔·德·雷。
“贞德的情况怎么样?”拉海尔立刻问道。
“伤情不明,但应该不致命。”吉尔·德·雷回答道,同时紧紧握住了剑柄,“暂缓攻势吧,或许需要重整战术。”
“但这样士气可能会衰退,不利于接下来的攻坚。”
“我也清楚,”吉尔微微摇头,“但目前的交换比太难看了,再让伤亡以目前的速度增加,我们很快就会丧失攻克图雷尔的能力了。”
拉海尔扭头看了一眼不断倒在城墙缺口上的法军战士,把心一横:“好。”他随即高声对法军部队高声命令道,“暂缓进攻!暂缓进攻!盾牌手掩护!”
——
与此同时,在战场后方的临时兵营,贞德正在接受治疗。但是对于如此深入的箭伤,那些中世纪庸医不敢进行他们的传统治疗,反而是畏手畏脚。毕竟对方是洛林圣女,奥尔良的精神支柱,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可不敢承担起责任。
贞德一开始想要直接回到战场,但虚弱感阻止了她,旁边的人也疯狂地在劝阻她。
“圣女大人,您现在不能回去。”
“但他们需要我。”
“可是您身上的伤……”
“难道你们有人能治疗吗?”少女反问道,周围没有一人开口回答。沉默了良久,少女继续说道:“既然无法——”
这是,突然有人闯进了营帐。看着这名身穿黑袍兜帽的身影,贞德身旁的两名护卫立刻紧张了起来,拔出了佩剑,警惕地盯着这个可疑的人。
“不要紧张……”黑袍人轻笑道,听声音是一位年轻的男人,“在下能够治疗这位洛林的少女。”
“你是谁?”一名护卫问道。
“一名云游四方的无名医者……”黑袍人似乎是在叹气,又似乎是在咏唱,“我听闻了这名少女的事迹,这令鄙人肃然起敬。如今她受了箭伤,我愿意帮她治疗。”
“你帮她治疗?”一名医生用质疑着对方的能力,“可这里的几名医生,可都对这种箭伤束手无策啊。”
“那是你们无能,而且懦弱。”黑袍人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她急于回归战场,你们却畏畏缩缩,真是丢人现眼。”
“你——”
那名医师刚想发作,就被贞德制止了。“既然您有办法,”少女看向了那名黑袍人,“请您帮我取出这支箭,同时让我能够重回战场。”
“明白了,洛林的少女。”黑袍人微微欠身。他来到少女身前,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裹,从中取出了一些药物和器械。
然而,正当这名黑袍人即将开始处理少女的箭伤时,他的手腕突然被贞德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其动弹不得。
“你究竟是什么人?”少女的目光审视着这个黑袍人。在刚刚的一瞬间,对方身上莫名传出了令她厌恶的感觉,这让她下意识地怀疑起此人的身份,即使她并不相信有巫术和黑魔法之流。
居然被她察觉到了?黑袍人心想道,身上微微冒出冷汗。对方可是共济会计划的绝对中心,如果自己身份暴露,将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但在最终时刻到来前,她也不容有任何闪失。这让他陷入进退两难之中。
……
……
……
“最后一轮炮击准备!”吉尔·德·雷站在阵前喊道,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点火!”长剑落下,炮手也点燃了炮膛后的火绳。
“轰——”
二十余们火炮对着塔堡再次进行了一轮轰炸,成功地扩大了先前的缺口。但可惜的是,炮弹并没有在图雷尔塔堡的其他地方砸出同样大小的缺口。看起来,先前能炸出巨大缺口,可能是运气因素,也可能是因为那里为塔堡的结构漏洞。但无论如何,这将是法军今日最后的炮击,因为他们的弹药已经用完了。
“全体部队——向图雷尔发起进攻!!!”拉海尔和吉尔站在阵前一齐高喊道,随后便向塔堡外墙的缺口冲去。法军大部队紧随其后,再次如同蜂群一样涌上了塔堡。
“去死吧!!”拉海尔怒吼道,随即挥动战斧斩杀了一名英军士兵。另一名英军士兵挥剑斩来,被他横斧格挡了下来,而一旁的吉尔抓住机会,一剑斩下了那名敌军士兵的手臂。
断臂的英军士兵发出了哀嚎,向一旁退去,而更多的守军士兵则涌了上来,准备包围这两名带头冲锋的法军将领。拉海尔与吉尔背靠背,不断地格挡、反击,硬是凭借个人勇武与双人配合拖住了十几人的围攻。而许多法军战士趁着这个机会闯入了塔堡中,与后方的英军卫队展开了激战。
“喝!”吉尔·德·雷大喝一声,一剑刺穿了敌人的胸膛。然而在下一刻,他突然感觉到右肩传来一阵刺痛——一发利箭穿透了肩甲薄弱处,扎入了他的肌肉中。几名英军士兵见状,趁机对吉尔·德·雷的右侧发起了进攻。
“吉尔!”拉海尔用战斧震开了那些兵刃,同时顺手斩下一名英军士兵。
“我没事,继续!”吉尔·德·雷咬牙道,“必须要取得胜利,哪怕贞德不在!我们不能辜负她!”话音未落,他又击退了两名敌人。
远处,一名长弓手咂嘴道:“啧。还挺有毅力。”他拉开了长弓,将箭矢对准了那名身穿银色盔甲的法军将领。这一次,他将目标瞄准了对方的腿部。
“呃。”吉尔·德·雷的膝盖上中了一箭,顿时便失去了平衡,半跪在地上。
“格杀勿论!”一名英军士兵嘶吼道,并且拿着一把巨剑朝暂时失去反抗之力的吉尔挥去。
拉海尔再次用战斧为同袍挡开了这一击,但由于那名英军士兵用尽全身力气挥舞巨剑,导致其力道没有被完全卸去,而是侧过剑身从拉海尔胸前划过。带着重量与强力的巨剑劈开了胸甲、斩断了里面的锁甲,在拉海尔的胸口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趁着对方无法回放,拉海尔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动战斧,将巨剑手的头颅斩飞。
拉海尔无视了伤口上传来的阵痛,将吉尔·德·雷搀扶了起来。“还能继续战斗吗?”他问道。
“那当然……”吉尔看了一眼拉海尔正在渗血的胸部伤痕,“你呢?还能挥动斧子么?”
“呵,这还用说吗。”拉海尔与吉尔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一声,并在此组成了背对的战术阵型,继续与数倍于与自己的敌人血战。五个、十个、二十个,他们都记不清周围躺着多少具敌人的尸体了,旁边英军士兵有些胆寒,畏惧于这两名仍然屹立不倒的猛将。但很显然,他们的体力已经被消耗大半,支撑不了多久了,旁边的敌人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这才没有停止对两人的围攻。不过好在已经有数十名法军士兵成功地闯入塔堡内,他们的浴血奋战取得了成果。
“Aux armes,guerriers!(武装起来,战士们!)”就在拉海尔与吉尔·德·雷筋疲力尽的时候,一句铿锵有力的话音传入了他们耳中。这个充满英气的女声,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回来了啊,圣女大人!”吉尔·德·雷露出了笑容,随即突然爆发出了雄狮般的咆哮,一脚踏在身旁的盾牌上,盾牌在翻滚一圈后飞入空中,被他抓在左臂上,“去死吧!——”他将盾牌护在身前,朝面前的数名英军士兵直冲而去——
“Formez vos bataillons!(排好你们的队伍!)”
“呃啊啊啊——”吉尔·德·雷撞入了英军队伍中,身穿重甲的他如同一辆战车,直接撞倒了三名英军士兵,而四五名英军士兵也在冲击的余波中后退了几步。他挥起了右手上染血的长剑——
“Marchons, marchons!(前进,前进!)”
吉尔奋力挥砍着,击杀了三名倒地的敌人。但更多的敌人朝他涌了上来,他的背后没有防备,却有两名英格兰人从那里发起了偷袭——
“Qu'un sang impur——(让不洁之血——)”
“你们休想!”拉海尔及时赶到,用板甲硬扛住了偷袭者的剑刃。他用一记肘击撂倒了一名敌人,同时抡起战斧,将另一名偷袭的敌人拦腰斩断。
“Abreuve nos sillons!(灌溉我们的沟壕!)”
吉尔·德·雷与拉海尔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那些以为他们是强弩之末的英军纷纷在惊愕中被击杀。与此同时,法军士兵的士气抵达了一个高潮,他们喊着狂热的口号冲上了外墙缺口,彻底撕裂了英军已经摇摇欲坠的防御阵型。
“为了圣女大人!”
“为了奥尔良!”
“为了法兰西!”
法兰西士兵们高呼着、冲锋着,无畏地迎上英格兰人的剑锋。英格兰人却没有做好拼命的准备,内心不由生出怯意。然而狭路相逢,最忌讳的就是畏惧流血。法兰西人不要命地冲了上来,反而吓退了英格兰人,而这更给了法军乘胜追击的信心。
“艾蒂安!”举着旗帜的少女登上了外墙缺口,并在那里见到了正在稍作歇息的拉海尔。她注意到了拉海尔胸口上的那道血痕:“艾蒂安,你受伤了,下去休息吧……”
“不,贞德……”拉海尔勉强地笑了一下,他先前没有注意伤痕,导致在战斗中伤口被进一步撕裂,以至于现在他的双手略微有些脱力,“我还能——”
“不要勉强了。”少女轻松地扶起这名高大魁梧的法军将领,并把他交给了两名法军士兵照顾,“吉尔呢?”
“他呀,估计在找一个人吧……”
——
“格拉斯戴尔爵士,这里有后门,可以……”
在塔堡的外墙上,格拉斯戴尔和他的几名手下正观看着整场战局。显而易见,英格兰的失败无法挽回。因此,他的几名部下建议他逃离。
“不,我不能走。这场失败,必须有人负责……”格拉斯戴尔摇头道,拒绝了手下的提议,“你们想逃的话,现在赶紧走吧。”
“可是,爵士……”
“给我滚!!!”格拉斯戴尔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把几名部下吓得不敢回答,连忙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而就在他们后脚离开,一位不速之客就来到了这里。
“英格兰的指挥官,威廉·格拉斯戴尔爵士……”这名身穿板甲的骑士走了进来,他的身上不满血污,手中的长剑也被鲜血彻底染红。
“你是?”
骑士摘下了头盔,那是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的男人。“吾乃蒙莫朗西-拉瓦尔的吉尔,效忠于瓦卢瓦王室的将领。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取你首级。”
“呵,我听过你的名字,法兰西人。”格拉斯戴尔咧嘴笑了一声,“我已经失败了,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但既然要死亡,也让我有尊严地死去,以一名骑士、一名贵族的方式死去。”格拉斯戴尔说毕,从腰间抽出了佩剑。
“好,我成全你。”吉尔·德·雷将长剑竖在胸前,向这名英格兰爵士微微行礼。随后,他便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
5月7日,英军据守的图雷尔塔堡被法军攻陷,对奥尔良的包围网终于被彻底撕开。这场奥尔良围城战,已经到了尾声。
此战过后,英军精华毁折。格拉斯戴爵士、穆兰勋爵、埃夫勒邑督和众多英军贵人命丧黄泉。其中,一身甲胄的格拉斯戴尔,在进行了一场与吉尔·德·雷的公平决斗后,遗体自塔堡吊桥掉落,握着一面黑太子麾下名将尚多斯的军旗沉入水中。
次日,在图雷尔血战中观望不出的众多英格兰塔堡驻军抛弃全部工事,在奥尔良城墙前排成了两道战列。在摆出这个桀骜不驯的姿态后,贞德与其他法军统帅并未应战,英军随后开始集体转向撤离。一个战列由塔尔波特和斯卡里斯统领,退往墨恩。另一个战列由萨福克统领,退向雅尔若。
持续整整210天的奥尔良之围至此终于结束,钟声和赞美诗响彻全城。在太阳的照耀下,所有人都在高歌赞颂着他们全能的主,以及那位奉天之名、为奥尔良带来奇迹的圣女,让娜·达尔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