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骸罪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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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桃花源记 中(9)生命和幸福

何为幸福?

于普通人来说,是长久的陪伴,是富足的生活,亦或是一瞬间的绽放,这些都是幸福的一种含义。

但于梦妻来说,桐祈幸福的活着,无论她自己是否是让他幸福的原因,但那都是幸福。

而桐祈的幸福又是什么呢?

梦妻不止一次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不可能去问桐祈,因为桐祈不会告诉她,记得在前文明,桐祈就说:只要大家都在身边,所有人都能幸福快乐的活着,那我也就幸福了。

梦妻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但她尊重自己爱人的选择,直到因为刻名,不得不离开他。

『源女』是命运的发源地。

当她意识到这件事时,周围的所有人都因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尤其是那位女王,甚至因此丢掉了性命。

那些照顾自己的,爱过自己的,甚至是自己爱的,都没有逃过『源女』的安排。

她不得不离开了当时才刚刚成为桐祈的他,也不得不只能在她无时无刻都想唤一句“母亲”葬礼的最远处看着她的知识被焚毁,看着除桐祈以外的所有人忘记那个人间的神明。

桐祈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是怨恨自己没有陪伴在他身边,陪他一起走过那最艰难的日子吗?

还是担心呢?担心梦妻会就这么没了踪迹,没了念想,没了希望。

前者是梦妻的罪恶感在作祟,后者则是和桐祈相处这么多年来,她对桐祈的印象。

桐祈一直很温柔,温柔到只要周围的人获得幸福,他自己其实有没有幸福都无所谓。

但梦妻多么希望是第一种,她由衷的希望桐祈能够恨自己,起码那样,就不会再伤害到他了,知道战争结束,梦妻才和桐祈再次相遇,在那荒凉的大地上。

那时的桐祈开始了流浪,似是为了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梦妻十分担心他,每日都跟着他。

直到桐祈离开奈亚拉托提普的梦后,为了寻找桐祈,用『源女』的力量将自己的灵魂分为了十万三千七百九十八份,通过夺舍刚刚死去了的孩童,用他们的一生来寻找桐祈。

但由于世界之间的时间差。

梦妻去到了不同的时代,体验了不同的生活,体验了绝望和希望,幸福和不幸,在没有觉醒记忆的情况下,她那十万三千七百九十八个分身过上了正常人的一生,然后在死后寻找下一个悲剧的孩子。

她记得有一次,是在一个发生着战争的国家,孩子们的平均寿命不到10岁,这个国家的人口也在被灭绝般的减少,那时,她曾经问过自己那年轻却又沧桑的父亲:“为什么大家要打起来呢?我们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她的父亲用那双悲伤的眼睛凝视着她,好像是在从枯萎的心里榨出最后一点温柔。

“因为人们有欲望,欲望是人们生活的需要,但当欲望过重,人们便会开始剥夺周围的人,直至满足,然后开始新的欲望。”

“但那都无所谓了,我只希望你能活下来,希望明天还能再看见周围的人还活着,希望明天醒来时还能再次睁开眼睛,仅此而已了。”

然后,随着一发炮弹声响起,这个孩子的人生便失去了颜色,变得只剩黑白,再无它物。

无论历史如何修饰,战争的本质永远是一方对于另一方的价值剥夺,这一进程可能失败,可能获利,但那始终是一场以利益为目的的战争,无论是为了谁,无论伤害了谁,最终的结果都是最底层的人承担。

因为幸福存在上限,也存在着每个人应该有的阈值,所以当人们想要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幸福时,掠夺就成了最好了工具。

幸福并非凭空产生,无价值的人被贬为弱者,有价值的人被拥护上强者的宝座,等待下一个被拥护者上位,完成途径为掠夺和战争的循环。

可以说,生物从本能上就存在着掠夺和战争的习性,也正因如此才会产生阶级,哪怕是掠夺那些仅仅以活着作为幸福的人们,人类中也会有人对他们提不起最基本的怜悯。

至少,梦妻是这么认为的。

记得还有一次,梦妻的身份是一位家族的千金,她可以说有着那些战争中的孩子们绝对不敢想象的一切,那是绝对富裕的家庭,绝对安全的国家,最高端的贵族教育,能让她挑食的高档的料理,这些就好像是两个极端。

而这个孩子,一辈子都没有遇到和桐祈有关的事情,所以也一辈子没有恢复记忆,就那么过着世俗眼中富人的生活,经历了无数的死亡和重逢,最终无一子嗣,孤独的活到了最后。

记得在死前,她曾经说过:“我拥有一切幸福的东西,可是却没有办法拥有正常人的生活,我的一生都在欲望的漩涡中翻找,就好像找不到他,我的这一生就算是白过了,但如果硬要说的话,我想,那便是活着的感觉吧。”

“顶级的牛排再好吃,也抵不过有家人在旁边的感觉,自从我的父母死去,给我留下了天价的财产后,我的生活就失去了光彩。”

“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自己没有那么多的钱,只要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有人陪伴我,那便是最幸福的了。”

最后,这位暮年的老人闭上了双眼,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够拥有第二次生命,所以,她接受了死亡,直至忘却前世的记忆,投胎到了另一户人家。

幸福对不同的人来说,意义不同,形式也有所不同,所有人的一辈子似乎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幸福,似乎能找到,却又找不到。

人们直到失去什么前才会知道什么是幸福吧。

在梦妻那无数的轮回生命中,她也曾经度过无数次一般人的一生,她见识过弱者被如何剥削,也见识过强者的之所以是强者的原因。

她用几个人一生的时间体验了这世上几乎所有人生。

两三岁时,觉得在父母身边是幸福。

上学时,觉得考试能考好,回家有父母给自己说加油就是幸福。

成家立业后,觉得自己能给自己的家提供充足的物质保障便是幸福。

而当父母即将去世时,才意识到一家人在一起的链接才是幸福。

再等自己也到了年幕之时,看着手中这有问题,那有问题的体检报告,才认识到身体健康才是幸福。

再到孩子结婚生子,再到照顾孙子,直至死亡。

这便是最普通人的幸福。

他们不但是被剥削者,也是剥削者。

他们时而是强者,时而是弱者。

但如同阴阳,有强者就会有弱者,有弱者就会有强者,两者永远存在,弱者为了跨越阶级,会伤害自己身边的弱者,强者为了稳固阶级,会不断地将爬上来的弱者碾碎,直到老去,直到他苍老的脑无法支持他思考,直至他脆弱的手无法让其推倒,随即新的强者上位,这才算是完成了一个循环。

幸福的总量不变,幸福也并非凭空而来,想要幸福,总要去剥夺别人的幸福。

那么,如何才让这如同绞肉机般的循环终止,让这无休止的迫害停止呢?

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方法,让桐祈幸福的方法。

确实有一个方法,但会剥夺原本属于个别人的幸福,那就是通过获得『渊明』,『花记』以及『知汇』,让自己成为那唯一清醒的梦神,为世人编织美梦。

但前提依旧是让她成为谬误,成为世界错误运行的真理,与余庆那种因为命运的改变而成为谬误的不同,梦妻这种已经获得刻名的可想要成为谬误就相当于要经历一次死亡,然后被世界的规则所针对,被天道碾压而死。

为了大义的漂亮话梦妻不会说,伤害了就是伤害了,剥夺了就是剥夺了,无论是以何种原因,无论是以何种目的,她只是出与于希望桐祈幸福,故而来剥夺他人的幸福,梦妻有身为恶人的自觉,也自认为必须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在那个理想达成之时,便是梦妻主动献上生命的时候。

而那时,等待着自己的,是永世的流放和构成自己本源的那些知识的焚烧代价。

她会彻底失去一切。

以至于这一整条世界线都不会有她存在过的痕迹,哪怕是灵魂都会彻底消散,一切为了让他幸福,一切只是为了让他摆脱旧事的苦恼。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不被自己的记忆折磨了,十大刻名归为一体,近乎于宇宙中所有种族的知识和记忆,让他近乎是以一种直线上升的方式成为了宇宙的一部分,成为了阿撒托斯的一部分,行为举止甚至都受其影响,成为了世界的奴隶,可他本不该如此,没有人该这样。

失去自己爱的一切,看着自己爱的一切在眼前消失,感受着死人的记忆,经历着死人的痛苦和悔恨,直到变成一个没有自己意识,被世界宏观操控的工具。

他的能力让他无时无刻都在接收着所有人的感情,只有在余庆这种谬误面前的时候,才能得到些许的安静,因为心的声音,他已经听的够多了。

如果用人类的道德标准,梦妻是属于反社会人格,可是在这践行着各自刻名带来的命运的世界里,我们更愿意看到这种类型的角色能够走出一个对各个角色来说意义非凡的命途。

梦妻睁开了眼睛,适应自己刚刚恢复的肉体,然后虚弱的站起身来,朝着王宇博的方向走去,他应该已经到那里了那个已死的『梦界』。

“曾经,人人都是孩子,同孩子般思考,同孩子般笑。”

“而后成了人,便把这些通通舍去了。”

自深渊向上凝视,人终会看到虚幻的光,哪怕微不足道,却依旧是人们前进的动力,幻想和真实的交集,很快就要到了。

…………………………

在人类的城市中……

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一丝的生机,世界似乎被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色,这座城市的地表,没有一处不被打湿。

“大雨已经下了快一个月了……”

武少伟缓慢说道,他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和那近乎于疯狂的雨水,似乎想要在雨中找上一点空隙都十分的困难,但人们依旧要在那缝隙中不断生存。

如今,他和李庄瑶暂时接替了王宇博和白鹭庭的职位,毕竟确实没有人用了,也就是他们俩还算是有着些炼金术基础的。

“黑衣的先遣队已经去勘察过了。”李庄瑶将一瓶八宝粥扔给了武少伟,但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缘故,他差点没扔准。

“怎么说?”武少伟不紧不慢的扣开盖子,取出里面的塑料勺,然后去扣拉环,可惜怎么都扣不动。

“秦岭成沿海了城市了,秦岭以下的城市直接成盆地了。”李庄瑶双眼无神,他使劲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

“排水怎么样了?”李庄瑶问道。

“我们找了几十辆挖掘机,打算把水引到山里,可山里的泥土已经都变成泥了,动都都不了,车在上面直接就陷进去半个轮胎,人倒是能好点。”武少伟看着自己沾满泥泞的雨鞋感叹道,回来太累,忘换鞋了……身上也是湿的,自己就这样躺在椅子上睡着了,真是……唉……

“然后呢?”

“还好之前你们黑衣搜刮的那个军事基地里还有些炸药,我们直接炸开了条新河道,结果那批河直接溯源侵蚀了,把几台挖掘机给带走了。”

“不过好歹,最近应该不会有什么积水的问题了。”

武少伟好不容易扣开了八宝粥,然后大口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你们那里呢?”

“不容乐观,最近物资消耗很大,同学们的信心也算是消磨殆尽了,虽然夺回了实验室,让大部分的人都住了进去,但现在的情况依旧很糟糕。”李庄瑶摇了摇头,然后抚了抚额头,打了个哈欠。

“哈~,最近的残骸异常活跃,已经出现好几次兽潮在城门口聚集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对我们发起攻击,不知为什么。”

“本来人手就不足,又要派出一点的人手去监视兽潮,黑衣和红衣来回轮班,要不是衣服颜色不同我都差点忘了他们是两个部门了。”

“而且,王主任那里也不乐观,面对这种情况,他必须考虑到余庆他们战败的可能,所以在和一众老师考虑今后的打算以及对同学们的分配问题。”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我们理解不了的神,还有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啊。”

“那咱们就尽力把这里保下,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开一场庆功宴!”武少伟将罐子扔到了垃圾桶里,露出坚强的笑容说道。

“也对,不过哪怕他们回不来了,我们也要活下去,至少是为了不然他们的牺牲白费。”李庄瑶温柔的说道。

“李庄瑶!兽潮那边出动静了!”魏立夏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只见她推门而入,情况看起来十万火急。

“快通知还没轮班的队员,做好开战准备!”李庄瑶和武少伟立马起身,掏出腰包上的通讯器就火速赶了出去。

来到城门上,雨没有情面,灰暗的像是雾一样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但依旧能看到远处灰压压的,在不断涌动的兽潮,那些兽潮中不乏有相互捕猎关系的,但却没有一丝要战斗的打算。

那些兽潮像是在警惕什么,一直与城墙的攻击范围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前进那一步。

但他们却显得十分恐慌,在已知的拥有已知生物特征的残骸中,几乎所有都表现出了明显的恐惧,虽不知他们在恐惧什么,但那一定不是现在已经外强中干的人类了。

人类的主要战力现如今都在外面,为了对抗神而战。

可以说,现如今的他们,不再能依靠“神”的帮助,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度过这次灾难了。

李庄瑶和武少伟站在城墙上,通过望远镜和怀表式雷达警视着那远处在缓慢靠近的残骸。

“代理队长,城市里所有能用的战力都已经按规划部署完毕。”

通讯器中传来魏立夏的声音,如今的她也已经成为了黑衣的秘书长,是黑衣一切任务的中枢执行人。

“好。”

“李庄瑶,你怎么看这些残骸?”武少伟问道,他手里的伞在大雨下已经折了,所以不得不扔掉伞,带上了帽子。

“姬姬的研究报告里说过,这些残骸在最开始随没有明确的自我意识,但在适者生存的演化中形成他们自己的生态。”

这也是这几年残骸对人类的攻击有所减少的原因,因为人类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他们的生态中,虽已然融为一体,却并没有多少兽型残骸会在饱腹状态下攻击人类。

但如今,这些残骸居然开始对几乎不参与他们食物链的人类进行围攻,甚至和天敌进行合作。

“报告,南侧残骸已经开始攻城了!”

“北侧受到攻击!请求反击!”

随着一道道吼声在通讯器中响起,城门前的残骸就好像是下定了决心,拼了命的朝着城墙扑来,顿时黑压压的一片残骸宛如黑色的潮水,似是要冲破水坝的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开始反击!”

随着一声令下,周围所有黑衣都将手放在了城墙上,顿时,银白色的法阵将城墙包裹,那城墙便如同半固态液体般流动了起来,紧接着,那席卷而来的浪潮被从地底而来的尖刺刺穿,形成了仿佛穿刺公般的场景。

但那些残骸却没有一丝的顾及,踏着已死残骸的尸体飞速的冲向城墙。

一只狼型残骸踩着另一只的尸体拼尽全力一跃,如同势如破竹的箭矢朝着城墙扑来,可却在即将登上来的时候被尖刺刺穿,然后随着尖刺的回缩而如同烂泥般摔在地上。

其他的残骸也如此效仿,像是没有恐惧感一样,拼了命也要登上城墙,几波之后,城墙前的尸体也已经堆地有快三米。

“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了!还没完吗?”此时,李庄瑶已经倒在了地上,武少伟顶了上去,强制操控着城墙,但看他此刻煞白的脸色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灵魂无法承受炼金术而晕倒吧。

“报告!南侧失守了!”

远处,南侧的城墙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但只能看到有残骸登上了城墙。

“立刻让还能行动的其他部门的人顶上!一定不能让他们进城!”

“兽潮越来越多,我们这里撑不住了!”另一频道呼喊道。

“撑住!这次可没有姬座尧和余庆他们了!”

李庄瑶强撑着站了起来,拿起背后的突击步枪,掩护着武少伟。

可不一会,随身携带的子弹就打完了,那尸体的高度也来到了惊人的五米。

“武少伟!你还有多少弹药?”

“没了!刚刚掩护你的时候用完了!”

就在这一瞬间的分神,一只蛇型的残骸已经登上了城墙,它的下半身像是被暴力撕扯掉了一样,原本五六米长的身躯此时却只剩不到一两米。

但那对于人类来说依旧致命,那残骸的体宽就足足有一个成年人的胸骨那么粗,其中蕴含的力量自然不容小觑。

那只残骸拼了命的朝着武少伟咬来,很不幸,武少伟被他咬着右半张身体向后倒去。

“武少伟!”李庄瑶换上枪托使劲向着那残骸砸去,却被那长尾甩了出去。

“啊啊啊啊!”肺部被尖牙贯穿,武少伟咳出一口血,却拿出腰间的匕首不要命似的捅进了残骸的眼睛,不一会,那残骸也如同到底的蜡烛失去了生命。

“咳咳咳!”武少伟咳出一摊血,却被雨水打散,顺着城墙的排水系统一起流到了外面。

“武少伟!”李庄瑶扶着墙勉强走向武少伟,将残骸从武少伟身上移开,将他扶了起来,并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为其用腰包里的假肉块填住伤口,然后进行了紧急处理。

“可别死了!”

“咳咳咳……我兜里还有几颗手榴弹……把我扔下去,我和他们同归于尽!”

“别说了!要死一起死!”

“抱歉啊,我可能有点……”说罢,作为普通人的极限,武少伟昏死了过去。

李庄瑶担心的看着武少伟,他本身就属于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拔出来的代理副队长,和自己这个正儿八经接受过姬座尧训练的人不一样,不具备什么过分的能力。

“吼……”

一只虎型的残骸有气无力的爬上了城墙,看形态,应该是只母老虎,他的肚子上破了个大窟窿,能掉的内脏都掉完了,脑袋也被拍了个半碎,半个脑子露了出来,一只眼睛的眼珠子也掉在了外面。

可是,他的嘴里,却叼着两只刚出生,似乎还没有自主行动能力的幼年的虎型残骸……

“咿呀!咿呀!……”

那幼年残骸不断的绵叫着,就如同即将失去母亲的孩子,就好像他们拥有感情一样。

那母老虎放下了孩子,眼神阴郁的看向端若飞和武少伟。

端若飞拔出腰间的匕首,拦在了武少伟身前,发誓拼了命也要救下武少伟,但现在他又能怎么办呢?腿骨在刚刚的攻击中已经断了,肋骨估计也断了,万幸没有刺入内脏,但如今的他也不过是只困兽而已。

“咿呀!咿呀!”

雨水的声音……残骸和人类死斗的惨叫混合着血的味道……狂风吹过,带起雨的倾斜,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幼年残骸的绵叫不相称。

就在僵持不下只时,那虎型残骸居然跪了下来,他四肢着地,将身子扶了下来,头也无力地低在地上,像是一位走投无路的母亲。

他轻轻将两只幼年残骸推到了身前,像是在祈求能够收留这些无罪的孩子。

求求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我们只是想让孩子们能够活下去才集聚与此……

把孩子留在这里生活后我们自会离开……

似乎是虎型残骸的意识到了端若飞的脑子里,第一次人类与残骸的交流便是在此刻开始了。

端若飞愣住了……他此刻才算是真正知道那些残骸为什么会拼了命的要攻击城墙了……

端若飞向城墙外看去,那尸体中有无数幼崽在用自己年幼的身体拖拽着父母,想要将他们带离这个沉默而充满死亡的地方。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这些残骸也是生物,生物感受到了神的苏醒,然后开始寻求一个足够安全的场所,这座城市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有足够高的地形,足够高大的城墙,足够有危险的人们。

“你们……拥有感情……”

端若飞得出了这个结论,面对如此情形,他做了个决定。

这场兽潮,无论如何都会失败,残骸无穷无尽,人类却存在极限。

如果现在做出这个决定,失败了的话,恐怕会被说成是千古罪人,他不配为城市里的人赌这一把,因为无论是谁都拥有生命,凡是生命都应该珍视,所有生命的幸福都该得到尊重,可……

“以后,这个决定,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就来承担一切的责任。”端若飞下定了决心,说道。

他打开了通讯器,喊话道:

“红衣黑衣,从现在开始,放开城门,让他们把幼崽带进来。”

“队长!这可是……城墙,放他们进去……”

“这是命令,快!如果再不快些,等他们攻破城墙,就彻底完了!”

“是!”

“打开所有城墙!”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的城门缓缓打开……

一只浑身是伤,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残骸拼了命的钻了进来,果不其然,他的嘴里叼着三只幼崽,可那幼崽中的两只却并非出自他自己,是他在进来时捡来的,它环顾四周,人们用惊恐的视线看向他,于是,他像是放下了一切,将幼崽放下,重新钻了回去……

其他的残骸也一样,但时不时会有把幼崽尸体带进来,然后母子双双丧命的情况。

端若飞见此场景,也是松了口气,然后下达了新的指令。

“叫白衣送所有伤员回去疗伤,现场留下一小队的人数监督

“是!”

端若飞又看向了那只虎型残骸。

谢谢……

意识中那声音再次响起,端若飞感叹道残骸原来可以和人类交流……

但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残骸的诞生是起源于人类的情绪吧,那情绪并非只有恶意,还有善意,像是阴阳两极,两者相互包裹到最后形成了人性,也形成了名为爱的感情。

雨缓缓的停了,露出一点点的阳光撒在地面上,而那些残骸的尸体此刻却好像是了去心愿,都被地底升上来的光团包裹,最后化为那没了光团的一部分,回到了地底。

这一过程没有痛苦,没有仇恨,像是最纯真的爱般无邪。

“保下来了……没想到啊……居然是这种展开……”

李庄瑶一屁股坐了下去,捂着伤口。

“李庄瑶!李庄瑶!你们没事吧!”王主任的声音从一边传来,端若飞转头望去,那个身体壮硕却看起来十分疲惫的中年人此时正拄着拐朝他跑来,路上还差点摔了一跤。

“没事……王主任,保下来了,不过以后的物资可能又要紧张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们没事就好!”王主任忍住泪水,亲切的看着这个温柔的孩子,恐怕只有他能做出这种决定了吧。

“你们真的……长大了……”王主任看起来苍老的脸上留下了再也忍不住的泪水,那鱼尾纹像是那六七十岁的老太,脸上的皱纹多地数不清,却仿佛有魔力一样,让人安心。

“哈哈哈……”李庄瑶笑了笑,便昏死了过去。

……………………

默默的,战后的清理开始了。

同学和老师们在这绝望到只能等待的时光里迎来了同样只能等待的幼稚们,两个种族相互依靠,相互安慰,这太过理所当然。

所有幼崽被转移到了底下还未正式开启的,原本用来做有关残骸实验的负四层中。

而就当人们继续那充满悲伤和新生的重建生活时,一道不和谐的身影走入了人群中。

那身影是张王陈。

张王陈此刻已经没有了那青铜面具,也把兜帽放了下来,露出了她的样貌。

原本黑色的长发已经变成了深蓝色,耳朵也变成了类似娃娃鱼的扇耳,瞳孔变成了深红色,眼角有着彩色的半透明鱼鳞,那张脸还是如同人偶般美丽,脖子已经被一层黑色的鳞片覆盖,一直衍生到肩膀,而肩膀以下被斗篷遮住,但依旧能看得清她手臂上的鱼鳍样的刀刃,和黑色的手掌。

奇怪的是,舟生华没有在她的身边。

而她此刻也看起来极度虚弱,但她却死死的拿着手中厚重的古书。

那书被无数锁链封锁,只能从锁链的缝隙中隐隐约约看到一行神的文字:

生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