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5月6日,亦即北半球的11月6日。一连数日,天老是这么阴沉沉,雾蒙蒙的。现在该考虑过冬的问题了。不过,此时气温倒并没有明显地下降,平均气温约莫十来摄氏度的样子。但是,到了最冷的时候,林肯岛大致应与基本处于同纬度的北半球的西西里岛或希腊一样,也要下雪结冰的。
总之,虽然严寒尚未到来,但雨季即将来临,林肯岛是太平洋上的一个孤岛,海洋上的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向它袭来,想必那情景是险象环生的,所以必须考虑找一处比“壁炉”舒适一些的住处了。
毫无疑问,彭克罗夫对他所发现的这个藏身之所颇有感情,总有些舍不得,但是,他很清楚,不另觅新居是不可能的。“壁炉”已遭海水侵蚀,破坏得厉害,此情此景,大家难以忘记,所以,没人愿意再遭此一劫。
“我们没有踏勘整个海岛,”工程师在与大家议论住所问题时说,“岛上可能没有人,也可能有人,即使没有人,恐怕也有野兽出没,必须有所防范。有了安全的住所,也就没有必要每天夜晚派人守夜,照看火堆了。而且,我们所在的岛,也是太平洋海盗经常出没的地方……”
“什么!离陆地这么远,还会有海盗光顾呀?”哈伯问道。
“是的,孩子。海盗都是一些胆大包天的水手,无恶不作,什么地方都敢闯的,还是小心防范的好。”工程师提醒道。
“那倒也是,”水手附和道,“不过,史密斯先生,我们还是先在岛上细细搜寻一遍,然后再决定怎么行动如何?”
“这很应该,”斯皮莱说,“我们在这边怎么也找不到洞穴,也许山那边有山洞也说不定。”
“这话倒也是,不过,朋友们,别忘了,我们最好是选择离水近些的地方。据我们在山顶上观察的情况来看,那边没有河流小溪,而我们这边都夹在慈悲河和格兰特湖之间,这一优越条件不可忽视。再者,这边的海岸冲东边,不像其他海岸那样处于南半球从西北方向刮来的信风中。”工程师说。
“那我们就在湖边建造一所房屋,”水手说,“我们既有砖头又有工具,当泥瓦匠看来也不犯难。”
“是呀,朋友。不过,”工程师回答,“我们还是先全面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如果有天然住所,省时省力,既可防猛兽又可防海盗,何乐而不为呢?”
“可我们对整个海岸的花岗岩石壁,都查看过了,并没有发现洞穴呀!”记者说。
“是呀,没发现什么洞穴呀。”水手补充道,“嗯,要是在石壁上能凿出一个洞穴来,别人无法上去,我们住在里面就安然无恙了。我在想,在面对大海的那一面,弄出五六间房间来……”
“还开有明亮的窗户呢!”哈伯笑着说道。
“再做个楼梯供我们爬上爬下!”纳布也说了一句。
“你们笑什么呀!”水手大声嚷道,“我的想法有何不妥呀?我们不是有铲有镐吗?赛勒斯先生不是懂得制造火药吗?赛勒斯先生,如果我们需要的话,您是会制造火药的,对吧?”
工程师听着彭克罗夫的奇思妙想虽很高兴,但觉得在花岗岩石壁上凿洞,就算是火药齐备,也是很费劲儿的事。因此,他建议大家更加仔细观察一下从河口到北边峭壁尽头拐角处的岩壁情况。
于是,大家一起出动,对大约两英里范围内的情况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查看。可是,峭壁光溜陡峭,没见一处有洞穴的。只见无数的岩鸽在峭壁上空飞翔,它们的窝其实只是参差不齐的花岗岩边缘上的一些小孔隙而已。此情此景令众人大失所望,若想在岩壁上用镐或炸药弄出个洞穴来,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彭克罗夫纯属偶然地发现了“壁炉”这个临时住所,可现在却要将它抛弃掉。
查看完了,他们已经来到峭壁北面拐角处。峭壁到这儿便终止了,再往前去是一段很长的斜坡,一直延伸到海滩上。从这儿一直到西边尽头,只是一层厚厚的岩石、泥土和沙粒形成的四十五度的斜坡,点缀着一些灌木和野草,间或有一些花岗岩露出其尖尖来。斜坡上端和下端,倒是树木丛生,并长有一层厚厚的野草。
史密斯寻思,漫出的湖水想必会流到这儿。这种想法不无道理,因为红河多余的水一定会在某处消失的。但是,从已经探察过的岸上,也就是说,从眺望岗以西的河口起,工程师始终没有发现有这个出水口。
于是,工程师便提议爬上斜坡,从眺望岗返回“壁炉”,以便探察一下湖的东岸和北岸。几分钟工夫,哈伯和纳布便爬上了高地,其他三人也随后跟了上来。
在两百英尺远的地方,阳光透过树叶照耀在湖面上,熠熠生辉,美丽迷人。湖光树影,赏心悦目,并有羽毛艳丽的鹦鹉欢叫着在树枝间跳跃,似万花筒在转动,美不胜收。
他们没有直奔湖的北岸,而是绕过高地的边缘,去左岸的河口。这一段路拐来绕去,有近两英里长。不过树木稀疏,道路较宽,走起来倒也顺畅。显然,肥沃的地带到此便宣告终止,树木也没有红河与慈悲河之间地带的长得那么粗壮。
一行人在这片第一次踏勘的土地上小心谨慎地走着。他们身上只有弓箭和带有铁矛的木棍作为武器。好在没有遇见猛兽袭击,也许它们多半是在南边密林中出没。突然,托普在一条蟒蛇前停了下来,众人一看,惊出一身冷汗。蟒蛇长十四五英尺。纳布眼疾手快,手起棍落,将它击毙。史密斯上前细看,告诉众人说它并非毒蛇,是一种钻石蛇,新南威尔士的土著人喜欢食之。但他告诫大伙儿,小心为上,因为也可能有其他置人于死命的毒蛇出没,比如叉尾的蝰蛇,或者长着两只小耳朵的飞蛇,切莫掉以轻心。托普随即又奔跑而去,主人怕它会遇到危险,连忙把它唤到身边。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红河注入格兰特湖的河口。大家辨认出,对岸就是他们从富兰克林山下来后途经的地方。史密斯发现,流入湖里的水量果然非常之大,因此他更加深信一定在什么地方存在着一个溢水口。必须找到这个溢水口,因为它可能会形成瀑布,找到它就可以对水力资源大加利用了。
众人信步走去,相互间的距离拉得并不太远。他们绕着陡峭的湖岸走着。湖水很深,清澈,可见许多鱼儿在水里游动。彭克罗夫打算做些渔具钓鱼。
一行人首先绕过东北角。湖水也许正是从这儿流出去的,因为湖的尽头在此几乎与高地的边缘持平。但仍未见到有出水口,只好继续沿湖观察。拐了一个弯之后,湖岸顺着与海岸平行的方向逐渐下降。
岸这边的树木较为稀疏,但树木东一簇西一簇地生长,倒也十分好看。从这儿可以纵观格兰特湖的全貌。湖水平静如镜,无一丝涟漪。托普在灌木丛中搜寻,撵飞了一群群的鸟儿。斯皮莱和哈伯忙抽箭射去,有一只被少年射中,掉落在沼泽地的草丛中。托普连忙飞奔而去,叼着一只漂亮的水鸟回来。此鸟一身灰羽,嘴短额宽,脚爪有蹼相连,翅膀周围有白色边饰。此为“骨顶鸡”,与大山鹑大小相仿,属涉禽鸟与蹼足鸟之间的长趾类水鸟。此鸟肉味极差,但托普并不挑剔,所以决定把它让给托普当晚餐。
众人沿着湖东岸继续往前,不一会儿便走到上次到过的地方。工程师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仍未发现湖水外溢的迹象。
这时候,一直很平静的托普突然烦躁不安起来。它在岸上来回地跑动,突然停下,注视着湖面,还举出一只前爪,像是在指着湖中的什么看不见的猎物,然后狂吠几声,复又安静下来。
一开始,史密斯及其同伴们并未注意托普的异常举动,但随后它却越叫越凶,史密斯忙问自己的爱犬:“托普,怎么了?”
托普扑到主人身上,然后,又不安地跑回岸边,突然跃进湖中。
“托普,回来!”史密斯担心托普遇上危险,连忙叫唤着。
“下面一定有什么事!”水手说。
“托普可能嗅到了什么了。”哈伯说。
“也许是条鳄鱼。”斯皮莱猜测道。
“我想不是,只有纬度低的地方才会有鳄鱼。”史密斯否定道。
托普听见主人在叫唤,便爬上岸来,但却没法安静下来,又趴在深草丛中,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什么看不见的动物在水下游动。此刻水面仍平静如镜,无一点波纹。大家虽驻足岸边,但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工程师也颇觉蹊跷,说道:“一定得弄个水落石出。”
大家寻来觅去,怎么也找不到什么出水口,但工程师仍坚定不移地说:“这个出水口一定存在!看不见的话,那就是说,它肯定是从西边的花岗岩壁里流出去的。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峭壁中就一定有洞,把洞里的水排出,就可住人了。”
“也许湖底有什么通道,湖水从那儿流入大海呢?”哈伯说。
“那倒也有可能。那样的话,我们就只好自己动手造房子了。”已近傍晚五点,众人准备从高地穿过,返回住地。突然,托普又焦躁不安起来。它狂吠着,又一次跳进水里。众人忙跑到湖边,可托普已游出有二十英尺远了。此刻,水面上浮起一只大脑袋来,那儿的水看来不会太深。
哈伯马上认出了这是海牛,眼睛大大的,脑袋呈锥状,长有柔软光滑的长须。
其实,这并非海牛,而是鲸类之一种,名为“儒艮”,鼻孔长在吻部上方。
这巨大的动物向托普冲过去。托普急忙回游,想摆脱它,但未能成功,被儒艮拖到湖底去了。
纳布手里拿着铁头标枪,想跳进湖里,向那巨兽发动攻击,救出托普。
“不行,纳布,别下去!”工程师制止了自己勇敢的仆人。
此时,水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看来托普肯定是没命了。众人正束手无策、焦虑不安时,突然发现托普出现在一个漩涡中央,仿佛被一股什么力抛到湖面上方十英尺高处,然后跌落水面,游回岸来。奇怪的是,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痕。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水下似乎还在继续搏斗,仿佛儒艮受到其他什么动物的袭击,所以才放开托普,进行自卫。不一会儿,只见湖水红了一片,儒艮从一片猩红的水面浮了上来,在湖南边一角的小沙滩上搁浅了。
众人连忙奔了过去。儒艮已死。它长有十五六英尺,约有三四千磅重。脖子上留下一处伤口,像是被利器割开的。
究竟是什么动物如此凶猛,竟然将儒艮这庞然大物弄死?众人不得其解,只好返回“壁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