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鲜马至，胡人肆；羁鸟不鸣，小儿止啼
烟尘滚滚，北方鲜国的铁骑，不时就会从村子中央飞驰而过。
每次有马来时，村中的男女老少免不得搬走摊位上的商品，朝自家方向飞奔。
十岁的萧雨凡抓起一张烧饼，往嘴里死命一塞，立刻转头跑开。
可烧饼摊的老板根本来不及追赶萧雨凡，他自己也连忙抄起布兜，兜起烧饼就跑，掉了几只烧饼也顾不得了。
萧雨凡叼着烧饼笑嘻嘻地跑回家里，一打开门，却见自己的叔叔正在收拾布包，不知道要去哪里。
“叔叔，你要去哪？爹呢？”
却见叔叔慌乱地朝着床边一指，趁着萧雨凡看过去的时候，低着头匆匆离开。
“爹？爹！”
萧雨凡大叫着奔向床边，将烧饼一口塞在了爹爹的嘴里：“爹，你快吃下去，快吃下去啊！”
可是奄奄一息的爹爹，竟连吞咽的力气都没了，他忍着泪水，轻轻地摇了摇头，极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
“你吃。”
他的眼睛终于支撑不住，无力地盖住了瞳孔。萧雨凡大声地哭起来：“爹，爹爹……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爹！”
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萧雨凡大惊失色。
鲜马至，胡人肆；羁鸟不鸣，小儿止啼；五四三二一，声到剑来兮。
这首童谣，在这个梁胡边境的小村子里，已经流传很久了。既然它能流传，自然是有它的道理。
一支长剑，指到了萧雨凡的脖颈间。
“你家大人呢？”
“死了。”
萧雨凡可没有说谎，爹爹的尸体就在床上。可这样的语境下，鲜国的兵爷才不会觉得萧雨凡在跟他好好说话。
“混蛋，想找死吗？”
萧雨凡年龄虽小，却也明白一些人情世故。刚才这句话显然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凶险万分。
果不其然，这兵头身后的一名下层鲜兵对着萧雨凡的脸就是一巴掌：“我们头儿问话，也是你随便应付得的？”
那个兵头倒是显得有些耐心，他蹲了下来，摸摸萧雨凡的头，眼睛与他对视：“乖，兵哥哥心肠很好的，只要你告诉我们，有个叫刘霄的女人在哪里，我们就不杀你。”
然而，萧雨凡的眼神变得更加惊恐。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微妙的神情变化，自然瞒不过那个兵头。他捏起萧雨凡的下巴，表情变得凶恶，满脸横肉随着逼人的气势迸发出来，变得比刚才更丑。
“看来你知道，但是不想说？你这孩子，知道惹恼我们鲜国士兵，是什么下场么？”
一个下层鲜兵举起长矛，随手往旁边一挥，长矛刺在一只白兔身上，兔子还没来得及哼哼，就倒在了地上。
鲜兵挑衅般地抓起兔子，生生喝了一口血，顿时，整个鲜兵小队大声叫起好来。
十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兵头突然皱了皱眉头：“老子最讨厌小屁孩在我眼前哭！”
萧雨凡立即停住了哭声，所谓小儿止啼，效果便是如此。
但这并不能阻止兵头凑近萧雨凡的面前，用手指紧紧地捏住他的脸。
“告诉我，刘霄这个臭女人在哪，只要我抓到她，就立刻放你走，不然……”
兵头从身后的鲜兵手里接过了一柄短剑，朝着萧雨凡的手臂猛地扎过去。
鲜血迸出，萧雨凡的眼睛滚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虽然只三十多岁，却已头发花白，显了老相，脸上皱纹颇多，却显得十分慈祥。
只是，此刻这人，已经奄奄一息，看起来，是不成了。
萧雨凡泪如雨下，他放弃了唯一的逃生机会，扑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爹，爹！”
原来，萧雨凡的爹爹只是饿晕，还没死透，听得门外萧雨凡遇险，拼了最后的一口生气，从房内冲出来，用自己的胸口挡住了挥向萧雨凡的短剑。
“雨凡……爹爹……没用，但你要……记住，我们梁国……子民……至死也要……与鲜贼……战斗到底……”
一记凶狠的巴掌，打在萧雨凡爹爹的脸上，鲜血溅射到地上，如此殷红。
萧雨凡转过头，牙齿咬出了血，用力从爹爹胸口拔出短剑，狠狠地挥向兵头。
“我要给爹爹报仇！”
然而一个小孩子挥舞短剑，能有什么威力？兵头只随手一招，就打掉了萧雨凡的兵器，反手将他扭倒在地。
“原来这个臭不可闻的老头就是你爹啊，还一口一个鲜贼，呸！”
“我大鲜国，早已兵临梁国国都，梁国都快亡了！”
萧雨凡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兵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一招，手上无力，竟然被萧雨凡趁机逃出了几步。
“雨凡！快来这！”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萧雨凡看清来人模样时，大喜过望，他拔腿就朝女孩身边跑去，可身后的鲜兵又怎会是放过他？只三两步冲出来，便将萧雨凡抓了回去。
“想跑？”兵头一个巴掌将萧雨凡的脸打肿了，另外两个鲜兵迅速地挥舞长枪架住了女孩的脖子，这下，就连女孩也跑不得了。
萧雨凡大叫：“柳婷姐姐，你为什么不自己跑！”
这柳婷，是萧雨凡邻居家的女孩，比萧雨凡大上几岁，关系极好。本来她和家人应该都可以逃出生天，可她没看到萧雨凡跑出来，心中挂念，不由得跑回来，便在门前看到了这一幕。
可这么一来，她自己的小命，怕是也要在这鲜兵的淫威之下交代掉了！
“抬起头来！”兵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命令道。
柳婷愤怒地抬起头，恨恨地瞪了兵头一眼：“你们这些鲜人，都是些混蛋！杀我们的猪羊不说，还杀人！萧伯伯这么好的人，你们居然……我要为萧伯伯报仇！”
萧雨凡忽然感到心中一股暖流经过。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在关心着他，关心着他的家人，他在这个世上，并没有沦为孤苦一人。
他小小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英雄救美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