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黛玉还绢

迎春死了，王夫人令宝玉去哭丧。宝玉心想：迎春是我的姐姐，她死于非命，我自然很悲伤，但让我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丧，却很为难。他思忖良久，决定去找林妹妹商量商量。

于是，宝玉来到了潇湘馆对黛玉说：“妹妹，我遇到难事了。眼下正是迎春姐姐的丧期，太太和老太太叫我去哭丧，这可难死我了。”

黛玉道：“你与她姐弟情深，你当然应该去哭一场，这有什么为难的？”

宝玉道：“妹妹有所不知，自从姐姐嫁给孙绍祖那个混账东西以来，这一年多的日子，我不知在背地里为姐姐流过多少泪，这几天又写了好几篇祭文，眼泪已经流干了，再也流不出来了。”

黛玉冷笑道：“你既然不想哭，那就嚎几声嘛！”

宝玉道：“大家都哭，光我一个人嚎，多难为情啊！”

黛玉道：“那你干脆别去哭丧，不行吗？”

宝玉道：“不去不行，探春、惜春、环弟弟，还有琏二哥、珍大哥，他们都去，我一个人不去怎么行呢？”

黛玉叹气道：“我也想不出法子为你过关，你就……”

宝玉道：“妹妹，你能不能代替我去哭一场？我求你了！”

黛玉笑道：“岂有此理！”

宝玉道：“前年可卿没了，她弟弟秦钟就是请他的一个相好的，也就是馒头庵的那个小尼姑智能，为他代哭的。你既然和我相好，代我哭一场就不能吗？”

黛玉道：“不能，因为你不是秦钟，我也不是什么小尼姑智能，请你不要打我的主意，这是万万不能的！”

宝玉抱怨道：“哭不是你的特长吗？除此以外，你还能帮我什么忙？请你帮个忙，你就这样子，拿什么乔（拿乔，装模作样或故意表示为难。）？”

黛玉道：“二爷认错人了，我林黛玉确实爱哭，可是我只哭我想哭之哭，从不会代替他人哭。让我代替他人哭，哭我不想哭之哭，那哭声比笑声还难听。不是不给二爷你面子，实在是我没那个本事。上次史湘云家里要祭祖，她想请我代哭，被我臭骂了一顿。不信，你去问她，宝琴当时也在场。好二爷，好哥哥，你不要为难我好吗？”

宝玉既失望又懊丧地说：“你没有宝姐姐对我好，要是宝姐姐有这个特长，她一定不会拒绝我。我每次找她，不管什么事，不管什么无理要求，只要一撒娇，一哀求，她都会答应，哪像你这个样子！……看来，我们俩不能再好下去了。”说完，气呼呼地跺脚而去。

晚上，黛玉差紫鹃将袭人请到了潇湘馆，将几块旧手绢交给袭人，并吩咐说：“这几块手绢是姐姐上次送来的，烦姐姐再带回去，还给宝二爷，就说谢谢了。”

袭人不解地问：“林姑娘，您这是何意？难道我们二爷又得罪姑娘了吗？”

黛玉苦笑道：“花姐姐平时通达得很，今天怎么啰嗦起来了。请快拿回去，我又不是哭丧妇，要这个劳什子做什么？”说完，眼中不禁滴出血来。

1997年2月，首发世纪沙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