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婴使晋

昭公三年（公元前539年），齐国大臣晏婴出使晋国。那时晋的贤人，也是晋的政治顾问叔向宴请晏婴，与之畅谈。其间话题转向各自的国家。

对叔向的提问，晏婴这样回答：“齐国已经是末世。国家已经是陈氏（祖先是陈厉公〔公元前706—前700年在位〕的儿子完。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672年〕陈国发生内乱，完逃到齐国，为齐桓公效力，当时就有预言说他将来会夺取齐国）的了。公室抛弃百姓，使他们归附陈氏。陈氏使用比公室更大的量器，用大量器借给百姓粮食，却用公室的小量器回收。而且买木材、盐、鱼等，陈氏的都更便宜。在税收上，公室收取百姓收入的三分之二， 百姓只有剩下的三分之一用来吃穿。老年人挨饿受冻，可是公室谷仓里的米都生虫了。这样一来当然犯罪的多了，据说市场上鞋子便宜假足昂贵，这是因为砍脚的刑罚多，假足货源不足。百姓处于这样的疾苦中，有人稍加安抚，百姓就会把那人当父母一般拥戴，就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大家都归附那个人。”（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陈氏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旧四量：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贵。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

叔向也说：“是的。我们的公室现在也到末世了。兵车没有战马，大臣也不整饬主管的军队，步兵队长没有像样的人。百姓疲病，道路上饿死的人随处可见，但宫室更加奢侈，为所欲为。所以百姓听到公室的命令，就像厌恶仇敌一样。从前公室的肱骨栾、郤、胥、原、狐、续、庆、伯，这八个大家族的后人已经沦为低下的吏役。政权由大夫之家执掌，国君却日复一日耽于享乐。所以公室的没落已是能预见的了，根本不可能长久。”（然。虽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庶民罢敝，而宫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逃寇仇。栾、郤、胥、原、狐、续、庆、 伯，降在皂隶。政在家门，民无所依。君日不悛，以乐慆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谗鼎之铭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

晏子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子将若何？）

叔向回答说：“不是常说嘛，公室要没落时，首先是宗族像枝叶一样先落下来，之后就是公室的衰亡了。我的一宗有十一族，只有羊舌氏一支还在。我又没有儿子，公室又靠不住，能够得到善终就是万幸，还能指望怎么样呢？”（晋之公族尽矣。肸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从之。 肸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无子，公室无度，幸而得死，岂其获祀。）

以上对话都记载于《左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