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金钱走的假医学

研究显示，冠心病可以通过饮食结构转向蔬食来逆转，不管生活方式有没有其他更健康的改变。几十年来，这些研究已经在一些世界上最负盛名的医学期刊上发表过。然而，为什么这些新知还没有转变成公共政策呢？

1977年，美国参议院“营养与人类需求专业委员会”（Senate Committee on Nutrition and Human Needs）就尝试要这么做。这个委员会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称——麦高文委员会（McGovern Committee），他们发布了《美国饮食目标》（Dietary Goals for the United States），报告中建议美国人应该减少对动物性食物，提高对植物性食物的消费。一位哈佛大学营养系的创始成员回忆说：“肉、奶和蛋的生产商都很不高兴。”[53]这是“相当含蓄”的说法。实际上，由于受到来自业界的巨大压力，不仅“减少肉类消费”的目标从这份报告中被删除，甚至连整个参议院营养委员会都被解散。几位著名的参议员，据说就是因为支持这份报告而落选。[54]

最近几年才被揭露，美国饮食指导咨询委员会（Dietary Guidelines Advisory Committee，DGAC）的许多成员，与业界都有利益挂钩，小至糖果公司，大到像麦当劳的“健康生活方式委员会”及可口可乐的“健康饮料研究院”这类的大型企业组织都有。一名官方委员会的成员，甚至在参与撰写正式的《美国人饮食指南》（Dietary Guidelines for Americans）之前，还曾担任过蛋糕预拌粉制造商邓肯·汉斯（Duncan Hines）的品牌代言人，以及知名酥油公司克里斯科（Crisco）的官方品牌代言人。[55]

正如一位评论家在《食品与药品法期刊》（Food and Drug Law Journal）中指出的，历年来，饮食指导咨询委员会的报告内容：

完全不讨论关于吃肉影响健康的科学研究。假如委员会确实讨论过这项研究，他们将无法对吃肉的建议自圆其说。因为研究显示，肉类会增加罹患慢性病的风险，而这违背了饮食指南的目的。因此，委员会必须完全忽视这项研究，才能够得出一个与之抵触的结论。[56]

那么，医学界呢？对于饮食力量的研究结果，为什么我的同事们还没能完全接受呢？遗憾的是，医学史上有很多医疗机构都不乏拒绝合理科学的例子，只因它违背了当时主流的传统思维。针对这种情形，甚至还创造出一个专有名词：“西红柿效应”[6]。《美国医学协会期刊》创造出这个新词，反映西红柿一度被认为有毒的事实，尽管有大量相反的证据，但数百年来，北美洲人仍然对西红柿心存畏惧。[57]

大多数的医学院，没有将任何一门营养课程列为必修。这已经够糟糕了[58]，更糟的是，主流医学组织还积极游说，反对为准医生加开营养教育课程。[59]当美国家庭医师协会（American Academy of Family Physicians，AAFP）被他们新的荣誉合作企业可口可乐请去支持患者的健康饮食教育时，学会的常务副会长为了平息抗议者的反对声音，试图解释这样的结盟并非没有先例。毕竟，他们曾经和百事可乐、麦当劳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关系。[60]在此之前，他们甚至和烟草商菲利普·莫里斯（Philip Morris）有财务上的关系。[61]

但这种说法似乎没能平息舆论。因此AAFP的副会长引述了美国饮食协会的政策声明：“食物没有好坏，只有好或坏的饮食习惯。”没有不好的食物？真的吗？过去烟草行业也曾散播过类似的论点：抽烟本身不是坏事，坏的只有抽烟过量。[62]这种“过犹不及”的观点，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美国膳食协会（American Dietetic Association，ADA）是负责制作一系列营养成分表并附上健康饮食指南的机构。该协会也有企业合作关系。至于这些成分表是谁写的呢？食品商付给ADA每张成分表2万美元的代价，直接参与起草过程。因此，我们会从美国蛋业联盟（American Egg Board）了解到蛋的知识，还有从绿箭科学研究所了解到嚼食口香糖的好处。[63]

2012年，美国膳食协会更名为“营养膳食学院”（Academy of Nutrition and Dietetics，AND），但并未改变它一贯的政策。每年，该协会仍继续从加工垃圾食品、肉类、乳制品、碳酸饮料和糖果公司收取数百万美元的赞助。而作为回报，协会让这些企业举办正式的教育研讨会，来教导营养师该对他们的客户说什么。[64]当你听到某些人的头衔是“注册营养师”（Registered Dietitian，RD），他们就是在这里登记注册的。庆幸的是，营养师内部已经发起运动，开始抵制这样的做法，比如成立“膳食营养师职业操守”（Dietitians for Professional Integrity）这样的组织。

那么，医生个人的做法又是如何？为什么不是我所有的同事都会告诉他们的病人不要再吃快餐呢？医生常见的借口，是诊疗时间不够，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医生之所以不给高胆固醇患者健康饮食的建议，是因为他们认为患者可能会“恐惧因饮食建议产生的美味食物匮乏”。[65]换句话说，医生察觉到，患者会觉得饮食建议剥夺了他们所有吃垃圾食物的享受。话说回来，你能想象一个医生说：“的确，我很想建议我的患者戒烟，但是我知道他们有多么爱抽烟”吗？

美国责任医疗医师委员会（Physicians Committee for Responsible Medicine，PCRM）的主席尼尔·巴纳德（Neal Barnard）医生，最近在美国医学协会的期刊中发表了一篇引人注目的文章，描述医生是如何从抽烟的旁观者（甚至是推动者），转变为抵制香烟的领导者。医生们意识到，假如他们自己的手指上不再有烟渍，就能更有效地辅导病人戒烟。

如今，巴纳德医生说：“蔬食对身体的好处，程度相当于戒烟。”[66]

[1]编者注：动脉粥样硬化的英文atherosclerosis，是由希腊文的athere（粥）和sklerosis（硬化）两个词所组成的。

[2]编者注：理论上，所有人都应该维持新生儿期的低胆固醇水平，以预防动脉粥样硬化。

[3]编者注：特别注意，我们常规体检中的胆固醇正常范围的高限远远高于150mg/dL，所以在很多猝死案例中，其胆固醇水平仍在所谓的正常高限值左右。这就是目前的体检指标给我们的误导。

[4]编者注：现代医学中的主要干预手段，如药物和手术，大多数是和自愈力无关的。

[5]编者注：通常用英文缩写来保护患者隐私。

[6]编者注：西红柿效应（Tomato Effect）一词，是由两位医学教授在协会期刊中提出的，主要是他们看到太多医生和医学人士碍于当代主流学说的见解，而把很多有实际疗效的东西屏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