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如就叫他‘植物人’如何?”
前往垃圾场的公车上,夏一跳思索自己为什么这么积极帮乌冬,答案是他总会想起乌冬听说玄武虽然死去却终于回到了故乡时,痛哭流涕的样子。这份为逝去的亲人拼命的心情,让夏一跳不禁想为他做些什么。
垃圾场到了。
夜色中林立的危楼破落颓废,稀稀落落的灯光平添一份萧索。夏一跳一下子想起好多事,这个地方,还是那么让人不愉快啊。
下午“刚来过”的乌冬凭着印象带路。正是晚餐时间,即使这种地方,也是有路边摊或小酒馆的,地沟油的味道很嚣张。食客或坐或蹲,人手一瓶劣酒,红脸满是安祥。
“我好像……迷路了。”走着走着,乌冬难为情地宣布。
“问问人吧,场主应该挺好找。”夏一跳冒险经验丰富,迷个路根本没在怕,“看,那里人多。”
那是一座破陋的游戏厅,门口有人在抽烟,里边只有一台老虎机,好几个人如痴如醉地围着玩。忽然一扇门被推开,一个邋遢的男人跑出来,立刻被抽烟的人摁住。
“好大胆子,愿赌服输懂不懂?”
男人哀嚎着被拖走了。夏一跳和乌冬看得目不转睛。抽烟的人问他们:“是来玩的?要去‘下半场’?”
乌冬想问“下半场”是啥,夏一跳抢先说:“对。”
那人丢掉烟头:“小鬼,你们有钱吗?每人一百块入场费。”
过惯苦日子的夏一跳本能地肉痛了一下,乌冬已经递上两张鲜红大钞。
“爽快,跟我来。”
跳、冬就跟着走。虽然现在去的地方跟他们的目的无关,但他们也好奇“下半场”是什么勾当。犯罪的事,常常是触类旁通的。
他们穿过一扇门,看到了类似安全通道的楼梯,有喧嚣一阵阵传上来。
“好像在表演?”乌冬嘀咕。
领路人随口说:“是啊,还是能看到血的表演最受欢迎。待会儿下注别手软,搞不好就一夜暴富,哈哈哈。”
乌冬轻声对夏一跳说:“看来是什么非法活动,设在地下所以叫‘下半场’。”
“而且还赌钱。”夏一跳同意,“对了,入场费我待会还你。”
“不用了,两张都是复制的,他应该检查一下号码是不是一样。”乌冬眨眨眼。
“还好不是扫码支付。”夏一跳竖起大拇指。
来到地下二层,又一扇门前守着人,进入门后,两人被激昂的音乐震得一哆嗦,几乎以为来到了迪厅。定睛只见一个类似影院的空间,正中是个擂台,四壁有聚光灯照着台上正厮打的男人。阶梯座位上坐满了人,喝酒抽烟飙脏话,动不动就朝台上丢东西。喇叭里放着嗨歌,空气污浊,真是乌烟瘴气的诠释。
明白了。这是个自由擂台,最能打的担任擂主,谁都能去挑战他,被打成什么样不负责——毕竟观众们发出的都是“宰了他!”“给他死!”等超暴力的喝彩声。
台上二人分出了胜负,一个壮汉把对手踩在脚下,后者的脸都变形了。观众欢呼不绝。
一群没有明天的人在这里释放内心的压抑,夏一跳和乌冬都感到强烈的不适。
乌冬不自觉地别开视线,无意中瞥见了靠着左侧墙壁而站的三人。
一个女的,站姿倨傲,左右各立一名高壮男子。他们也在看打擂,神态轻蔑。
或许因为这三人是群魔乱舞中不一样的烟火,乌冬忍不住朝他们多看了几眼。
这时一个主持人模样的瘦子上了台,高吼一嗓子:“野兽!”观众纷纷跟着喊:“野兽!野兽!野兽!”看来那是守擂成功的壮汉的绰号了,他的胡子连着胸毛,的确充满兽性。
“那么,还有没有人要上来挑战野兽?”主持人挑衅。
台下一片嘘声,有人喊:“每次都是他赢,这还怎么下注?”
“嘿嘿,下一个挑战者会大爆冷门也说不定哟,那买他赢的人岂不是赚死啦?来来来,勇士在哪里?!”主持人煽动着。
乌冬注意到,那女子抬起头,对身旁的男子之一说了几句什么,表情充满了讥讽,片刻,后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台。
“瞧瞧,这不就来啦?”主持人大喜,“这位壮士的体格跟野兽有一拼哪!”
有人喊:“上上次那个也壮得很,还不是被打得满地找牙!”“信你,命都赔掉!”
乌冬又看见,那女子改变了姿态,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忽然,她像是察觉了有人在注视,猛地朝乌冬转过脸,目如鹰隼,乌冬的心砰砰狂跳,忙别过头。
挑战者登台了。他剃着平头,肤色宛如暴晒的黄沙,肌肉上青筋毕现,活像一条条绿蚯蚓。主持人问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答。观众起哄道:“野兽,做了他!”“把他脖子拧断!”
“这位兄弟的青筋很壮观哪,好像身体里长着什么植物呢。”主持人灵机一动,“不如就叫他‘植物人’如何?请大家抓紧下注!”
野兽的支持率仍是一面倒。他得意地虎视对手,摩拳擦掌。
没有敲钟没有发令,野兽发动了突袭。在这个擂台上,一切卑劣行径都是被许可的。
“嘿——”猛拳砸中了植物人的正脸,后者一仰,野兽趁胜追击,把他当沙包一样狂揍。植物人竟似手足无措,乖乖挨打。
现场人声更沸,夏一跳和乌冬看得心惊肉跳,这种完全不顾虑会不会出人命的打法太骇人了!
但野兽忽然停手了,植物人的双掌箍住了他的手腕,强壮的野兽居然挣脱不得。而植物人已经连脸上都爬满了青筋,肌肉膨胀得几乎要破裂!
“嘿!”植物人一振臂,一米九几的野兽跟杠铃一样被高举过头,惊天动地地砸入地板,抽搐两下,不动了。
全场静默了一秒,喝彩声排山倒海,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有节奏地喊着:“植物人!植物人!植物人!”
乌冬说:“那个植物人不正常。”
夏一跳同意:“莫非也是能力者?”
主持人也并不心疼野兽,见风使舵地喊:“新擂主诞生啦!刚才有没有人买植物人赢?有没有人要上来挑战他?”
野兽都被秒杀,谁还敢去送死?但观众却不吝啬相互怂恿,气氛持续狂热。
“那女的也很可疑。”乌冬指示夏一跳,“她还发现了我在看她。不得了的观察力。”
“那两个植物人一直跟着她,难道是保镖?”夏一跳说,“我们靠近点。”
二人便矮下身子,像潜水一样潜入人群中。
但现场也是太乱了,不留神乌冬就被个暴躁老哥推了一把,“挤毛线啊小子!”乌冬忙向旁一让,这次踩到了一个剃寸头的女人的脚,“哪来的杂种敢踩老娘?!”
立刻有糙汉上来英雄救美了,满口酒气的他揪着乌冬骂道:“找死啊?!”然后,竟然模仿着刚才的植物人,把乌冬举起了起来!
“住手……”夏一跳想阻止,但分分钟发生踩踏事故的人潮令他身不由己,而乌冬已经被丢给了下一个人,这些喝了酒嗑了药的家伙们很不清醒,闹着笑着,传球一样把乌冬接力送上了擂台!
“哎哟,来了一位小勇士呢。”主持人挤眉弄眼。
“有种!小鬼!上啊!”观众兴奋,酒瓶乱飞。
主持人顺水推舟地吹了声口哨:“有没有买小鬼赢的?搞不好又是一匹黑马哟!”
新晋擂主植物人盯着瘦弱的乌冬,步步走近,看来并不反对这个余兴节目。
乌冬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能当众分身,即使分了,也只是被人家一拳一个揍飞……
关键时刻,夏一跳用跨栏动作跃上擂台,指着植物人道:“我跟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