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章：即将破产的日航

隆冬的夜晚，东京都千代田区田町的街道显得特别拥挤，各家电视台SNG[1]转播车占满了整条道路……

记者们冒着寒风翘首等待。这可是关系日本数百万人生计的重要大事！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想必是相当苦恼吧，不然与首相会谈的时间怎会如此漫长？

苦苦守候在首相官邸外的记者们，无不如此揣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厅门口仍是一片寂然。

“嗞——嗞——嗞——哔——”无线对讲机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本沉默的警卫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

几个敏锐的记者顾不得随身物品，立刻冲向官邸的大门，只为抢到最好的位置。

距大门不过一百米的防弹玻璃门前，人们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 ◇ ◇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刹那间，寂静得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望向电梯门口。一人从电梯中徐步走出，头发花白而稀疏，身形高大，镜框下的双眼慈蔼又带点威严的笑意。

他慢慢走向记者，镁光灯疯狂闪烁，数十个麦克风及录音机瞬间包围住这位耄耋老者。

“董事长，请问您觉得自己有能力挽救负债将近两兆日元的日本航空吗？”

“稻盛先生，这次与总理大臣的会面结果，是否已经对日本航空的未来发展有所定论？”

“会长，身为京都陶瓷集团的创始人，您认为自己有能力涉足不熟悉的航空业吗？”

他微笑地仔细听着提问，直到记者们都停下来安静后，才缓缓开口。

“首先感谢各位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还在耐心地等候，真是辛苦了！同时也感谢首相及国人对我的深切期待及厚爱——”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闪光灯立刻在他脸上闪烁不停，“为了拯救各位日航社员，就算我已经上了年纪，还是会尽全力提供协助。”

在记者的层层包围下，在闪烁的镁光灯中，稻盛和夫露出坚定而温和的笑容。

◇ ◇ ◇

一个月前。

深夜十二点，等到最后一辆政府官员的黑色轿车驶离官邸，远方转角停泊已久的厢型车中缓缓走下一名穿深色西装、衣襟别着铜质徽章的男子。

微弱灯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快速走进后方隐秘的巷弄内。

“怎么不等到明天去内阁府前的国会记者会馆……”

“你觉得政府会这么快向公众坦承吗？”

“这消息一旦确认，日本股市可能会灾情惨重……”

“小声点……要确定附近没有监听。”

“放心，车内有阻波器。”男子停顿了一下，张望了一下四周。

“赶快通知亲友把手中的股票出手吧，趁现在还没变成废纸……要注意技巧，慢慢卖。可别被抓到！”

◇ ◇ ◇

一辆黑色轿车平稳地从高速都心环状线的交流道驶进九号深川线，一张年轻俊朗的脸随着路灯交替的变化忽明忽暗，他按下按钮将与司机间的隔音窗升起，随后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我是国土交通大臣前原诚司，请平野官房长官帮我转告首相，参与会议的顾问可能走漏消息了……我想必须要更积极地邀请他……也会抓紧联系企业再生支援机构[2]的委员长……”结束通话后，前原闭目陷入沉思。日本有史以来第六大的企业破产……这烫手的山芋，若是不愿意接手也是人之常情啊！

◇ ◇ ◇

东京，永乐町，首相官邸。

“稻盛先生，真是万分感激您、万分地感激您……”站在黑色轿车旁的前原脸上布满了笑容，他对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鞠躬说道。

“别这么说，我经过这几天仔细地考虑后，决定接受这个挑战，谢谢你的耐心等候。”和夫宽阔的脸上流露出沉稳坚定的神情。

两人走进鸠山首相位于三楼的办公厅，侍立在旁的守卫缓缓打开厚重的大门。

“稻盛先生您终于来了，等了您好久啊！”鸠山首相从办公桌后起身，大步向前伸出右手。

“首相……很抱歉让您等候多时。”和夫低头握住首相的手，“上次还劳驾您亲自拜访京瓷，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我这快八十岁的老人您还愿意信任……”

寒暄过后，三人分别坐在办公厅中的牛皮沙发上，后方的墙壁上还挂了一幅巨大的油画。

“是这样的，企业再生机构必须要在下个月的月底前，确认能接任日航重整工作的会长……这件事我在半个月前到您的办公大楼时，就已经向您提及。”鸠山首相严肃地说着，瘦削的身躯隐隐散发出慑人的威严，“向法院申请的重整手续计划裁定已于十一月三十日取得许可，多数消息事前都已封锁不对外公开……但难免也有消息走漏，毕竟日本航空是家关系日本经济起落的大集团，还有一百八十七家子公司及数十家相关企业……”首相慢慢地讲述着。

“……的确，企业再生支援机构提出的重整方案非常严峻，因为金融机构相关单位不得不放弃高达五千两百一十五亿日元的债权……在这些条件下，日航集团必须裁员近三分之一大约是一万多名员工，大幅删减员工年金福利，还要调整航线……”前原大臣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执行更生计划必须在三年内达成目标，否则日航可能将会消失，被全日空合并……再者正式宣布破产是一月十九日，二月二十日则撤销股票上市……”首相盯着和夫的眼睛说道。

和夫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请您放心，为了日本的未来，我稻盛和夫将接受日本航空的会长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