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终落成土
竹林，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穿梭在翠绿之中，却一直保持有一段距离，且后边的人明显放缓了脚步，调整着呼吸。
待前方之人停在一庄园前，且敲响了门，夏桑眉头紧锁难舒，怒气升腾。不多时，有人来打开了门，那人便是敢茂林！
不错，因巧遇西嬷嬷，二人提及蓝根，倒让夏桑念起一主意。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苦寻敢茂林的踪影，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敢茂林现如今是过街老鼠，即便还有人念他先前的恩惠，可也怕惹破尘庄或瑶桂城不快，自然不会有人胆敢庇护收留。那么也唯有一人，能在这种情形下仍然与敢茂林有所牵扯！
敢茂林与蓝根进了庄子外，夏桑紧握着的拳头才缓缓松开，指甲嵌入皮肉，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滔天怒意积压于胸。
敢茂林，竟躲藏入了破尘庄！
那沾满血腥的手脚，竟玷污了此地！
天空轰隆作响，雨水浇撒湿润每一处土地，夏桑站在雨中，双目猩红如血。
脏！太脏了！
雨水再怎么浇洗，也洗不清敢茂林身上的罪孽。
大雨下了两个时辰，才逐渐放晴。这时破尘庄的大门又被打开了，敢茂林将蓝根送至门口：“若有要紧事，便少过来，切不可让你自己身陷囹圄！”
待蓝根走远离去，敢茂林才不舍返身，双脚还没完全迈入时，却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他应激观察四周，看着夏桑站在不远处的竹林中。
“是你！”
夏桑催动内力，双膝没有弯曲迈步离地，却能以极快的速度平移至破尘庄门前。“破尘庄，你没有资格进！”
“你尾随蓝根到此，便只为了这一句话？哼！动手吧！”
敢茂林接连出掌，每一击都拼足了全力，奈何夏桑身法型如鬼魅，竟让他根本不得近身。大约过了十招之后，夏桑忽然脚上发狠，单脚回旋踢了出去，敢茂林连忙手臂合十抵挡，却直接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连呕鲜血。敢茂林深觉震撼，看着他这一身诡异的武功，心中钟铃大响，“这武学路数，是宝莉寺的武典！”
夏桑一语不发，敢茂林又疾声问道：“是与不是？”
“一个死人，并不需要知道太多！”
京城塔台之上，今日又迎来一大波人。
福尔王府的谋士肖石片，默默城的城主布骆芬，还有宝莉寺的主持莫珊瑚齐聚一台。
“近日塔台很是热闹啊！”
“你们看，又是布城主与那和尚，这次不知道又要闹出些什么？”
“这事不简单，连肖先生都来了啊！”
这次，塔台周围聚集的人，比上次柴胡在时多得多。因柴胡是恶徒，而今日在此的三人，每一位的身份都不简单。
“肖先生，您为何踏上塔台？可是受了何冤屈？告诉我等，我等必为先生出气！”
肖石片向众人行一礼，安然浅笑道：“多谢诸位好意，在下不胜感激！不过今日，在下是为瑶桂城揭露真相而来。”
“瑶桂城？竟又是瑶桂城！这瑶桂城怎么变成一块香饽饽了？竟先后引得人到此为其说话。”
底下的百姓开始表露出不喜，纷纷作势要离去。
“关于瑶桂城的故事，我们不想听。”
肖石片料到瑶桂城不得民心，但却想不到，百姓在知道复生山所作为后，仍然对瑶桂城怀有偏见之心！
布骆芬也是眼带愁光，瑶桂城这些年，是真的难熬！真的委屈啊！
自从知道破尘庄无辜后，布骆芬便一直竭力为瑶桂城办事，只因昔庄主与二公子皆出自破尘庄，他为了赎罪，才会如此。
“诸位，出家人不打诳语！”莫珊瑚手中佛珠转动，“佛家讲究修身养性，若非事关重大，贫僧也不会在此惊扰大家！”
“你这和尚……罢了，有事便快说吧！”
“诸位，在下粗略盘点了几张药方，有清热解暑方、祛湿方、玉容养颜霜、正骨止痛膏……这些可都是诸位日常所需的方子？”肖石片将药方名字一一罗列而出。
众人疑惑不解，“这不都是敢茂林研制出来的药方吗？此时提这些作甚？”
“根据书籍记载，三百多年前的瑶桂城正值鼎盛时期，却在一百多年前的天灾中，需以药物换取物资，此为疑点其一；据闻，当时复生山与瑶桂城虽都是盛产药材的佳地，但瑶桂城主攻医药，复生山却对研制毒物颇有心得，此为疑点其二！”肖石片详细说完这些，掏出了一本城志。城志是记载地方历史、风俗、英雄人物与物产等的书籍，每个地方皆有，肖石片手中的这本城志为瑶桂城所有。
“真相常常会被岁月湮灭，但追溯过往，也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肖石片将手中的城志推开，“我想你们之中，定有这方面的行家，曾广阅各地城志。因此，是真是假，很容易分辨！”
“居然将城志也拿出来了？”众人不解，“这是要做什么呀？”
肖石片解释：“方才说提及的那些药方，在下都在此书中寻到足迹。”
“什么？”众人惊愕不已。按照这城志上的记载，在瑶桂城因“瘟疫”封城后，这本城志便再无新添笔，若是里头有所记载，那也得是在百年以前了吧！
而这些药方，却是在近些年间才被敢茂林公诸于世。因药效神奇，药方中所记的药材都价钱不高，平民百姓很是适用，敢茂林也因此收获了名气与敬重。
这是否可以理解为：复生山抢占了妖鬼城辛苦研制出的药方！
若复生山真有如此行径，实为无耻！
但其实，复生山若不无耻，又怎会害得瑶桂城百姓有冤难辩！
“其实不仅如此！”布骆芬翻开城志中所记的天灾之事。
瑶桂城在自身尚且难保的情况下，还给周边的城村赠上药物与粮食。但天灾持久，瑶桂城很快便顶不住了！
无奈之下，当年的瑶桂城城主只能昧着良心抬高药价，希望其他地方的百姓能用物资换取城中的药材。有了物资，才能保住一城百姓的性命！
奈何之后出了那么多的事情，瑶桂城抬高药价，本就引得各地百姓不满，再加上复生山之事，最后又爆发了瘟疫……
于是，再无人分心去了解这些，皆对瑶桂城避之不及！仅有肖石片、布骆芬与莫珊瑚三人，今日努力为瑶桂城昭雪！
福尔赶到破尘庄之时，敢茂林的尸身早已凉透，他看着坐在檐下的夏桑，“是你传信诱我前来的？”
夏桑不知从何处寻到一把大刀，此时正仔细擦拭着刀身。
“看你先前也曾待我与剑卫不错的份上，我没有偷袭你。动手吧！今日你我之间，必须得倒下一人！”
福尔没有多言，很干脆地亮出兵器，二人开始交手，在刀光飞快舞动时，夏桑还不忘称赞一声：“你接到信的时候，应当也知道这是陷阱，却还是孤身前来，胆量果然不凡！”
“敢茂林害死了湘儿，即便是陷阱又如何，只要有报仇的机会，本王都不会放弃！本王一人前来，只是怕召集人手太过耗时，让那老东西跑了而已。不过，倘若本王知道是你，必会先布下天罗地网！”
几番来回对招后，毫无意外，是夏桑取胜。
锋利的长刀架在福尔脖子上，“破尘庄，有幸成为王爷的身陨之地！”
“你会赢，本王早就知道。年纪轻轻，武学如此高深，只怕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吧？”福尔咧嘴一笑，“那你倒是要感谢本王，本王已经将剑卫送至黄泉路上等你了！”
一阵癫狂的笑声响起，福尔嘲笑道：“即便你武学再厉害又如何，你护不了司匹临，同样也护不住剑卫。”
“噗……”
刺目的刀芒划过，鲜血再次喷涌溅染了破尘庄的土地。夏桑手起刀落，将福尔斩杀于刀下！
布骆芬蹲在农田里，万分惆怅，田里的绿植全都枯黄了，大旱似乎正在袭卷默默城……
今日，圣上颁下一旨，要拆除塔台，重建青煮馆。圣旨张贴在城门处，夏桑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样从此经过，吓得那些原本围在圣旨前讨论的人四处乱窜。
夏桑双目已红如染布，面色却惨白如云，更有无数的血丝从胸前蔓延至脖颈上！药谷如今已沦为乱葬岗，蓝根却一直在逃。夏桑暗下决心，要追杀其人至天涯海角！
“此人不死，誓不罢休！”
城门上一孩童正瑟缩着身子，盯着底下的夏桑，嗓音稚气未脱：“是那个坏人，是他欺负爹爹！”
布童生气撇嘴，最后下定了决心。
一个几日前被守城士兵喝完随意丢弃的装酒陶罐自城门上掉落了下来，众人只听得陶罐摔落在地后引起的脆响，之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啊！砸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