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上的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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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Western Warpath
第2章 勇闯太平洋中部

马里亚纳群岛:跨越太平洋的载体

虽然战略的选择往往受制于地形,但在太平洋战争中,一个很少有人注意到的事实是,穿越中太平洋的最佳途径不仅取决于自然地理条件和敌军基地所在的位置,而且取决于测风学,即对风进行研究的科学。在太平洋,一座岛屿的价值在于它是否适合作为空军基地,而一座空军基地的价值在于其跑道是否与东风或东北信风的风向一致。太平洋舰队两栖作战专家之一、海军少将哈里·W.希尔曾经表示,这类岛屿“用两只手屈指可数,而日本佬显然已经在上面建立了基地,它们已被占领完毕!因此,如果要跨越太平洋,我们就需要一座空军基地,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我们只能从日本佬手中夺取一座岛屿。这一点再简单不过,却遭到了很多历史学家的严重误解”。

其中一些岛屿上的机场可以不予考虑,因为附近有其他机场可作代替,尤其是马绍尔群岛的米利、沃特杰、马洛埃拉普、贾卢伊特环礁。但是目前,鉴于信风的风向,美军必须浴血奋战,拿下瓜达康纳尔、塔拉瓦、夸贾林、莱岛和埃尼威托克岛。借助B-29轰炸机的尖端技术和强大威力,美军很快在东京以南发现了其中最有价值的岛屿——马里亚纳群岛,而该群岛位于B-29的航程之内。这种轰炸机机身呈银色,装有四部莱特R-3350双旋风发动机,在研发过程中费尽了周折。

九个月前,即1943年5月,美英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在华盛顿召开的“三叉戟”会议上制定了备忘录《打败日本的战略计划》。该备忘录明确表示,盟军的目标是“通过位于中国的基地对日发动大规模空袭后真正攻入日本”。联合参谋长委员会还批准了一项方案,规定“最迟在1944年秋对日本本土的关键目标实施有效轰炸。只有尽快开展这一攻势,才能直捣并摧毁日本运输系统的关键节点及其经济、军事和政治帝国的神经中枢”。有了这项计划,哈普·阿诺德为其手下B-29“超级空中堡垒”机群构想的全球使命才能转变为切实的政策。但是一开始,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并不认为太平洋诸岛能够充当上述行动的基地,而是在1943年8月断定,只有中国大陆的基地才能为B-29轰炸机提供容身之所。

三个月后,在开罗会议上,有人首次提出进攻马里亚纳群岛的主张,但是当时联合参谋长委员会收到了众多方案。乔治·C.马歇尔将军最初也不赞同海军借道马里亚纳群岛向中太平洋发动攻势,但是哈普·阿诺德对此明确表示支持,从而打破了僵局。在太平洋战场上,陆军航空队之所以站在海军一边,是为了确保自己在战败轴心国的全球计划中能够扮演主要角色。因此,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机群需要在中太平洋拥有一座战略基地。

阿诺德一开始认为,为了对日本发动空袭,最好将B-29基地建在中国。这一提议也顾及总统的意见,因为他迫切希望尽快为蒋介石及国民党提供援助。但这位陆军航空队司令清楚,一旦他手下的B-29遭遇空袭,美军需要有更合适的基地,因为中国境内的机场难以输送补给,而且容易遭到地面打击。

有鉴于此,阿诺德及其手下的主要策士始终力主在马里亚纳群岛建立B-29基地,其中包括陆军航空队欧洲战略司令、《打败日本的战略计划》主要制定者之一海伍德·汉塞尔少将。早在B-29“超级空中堡垒”投入战争前,陆军就对这个群岛觊觎不已,希望将其用作太平洋战场的空军基地。B-29远程轰炸机问世后,马里亚纳群岛的价值进一步凸显。尽管麦克阿瑟敦促参谋长联席会议取消中太平洋的整个作战计划,并且按照他的方案集中精力攻打西南太平洋,但是在就下一个袭击目标展开的辩论中,以阿诺德和汉塞尔为代表的陆军出人意料地与海军站在了一起。1943年11月,金在这场辩论中胜出:参谋长联席会议同意1944年12月B-29从马里亚纳群岛对日本发动袭击。哈普·阿诺德也乐于让金手下的海军陆战队为自己拿下一座更合适的基地。

随着远程轰炸机时代的来临,太平洋诸岛的地形及分布使其不可避免地具有重要战略价值。参谋长联席会议急于推动战局,并且高兴地发现,陆军和海军终于达成了一致,因此批准中太平洋的行动与麦克阿瑟开展的攻势同时进行。

届时,美军将绕过并孤立特鲁克岛,任其在岸基轰炸机的炮火下自生自灭。6月15日,美军在马里亚纳群岛登陆后,阿诺德手下的B-29“超级空中堡垒”将很快拥有一个新的大本营。

当快速航母特混舰队向西北方向进逼,准备对马里亚纳群岛发动袭击时,米切尔将军手下的一名副官发现,他正在旗舰指挥室一侧的露天耳房内,待在他平时待的位置上,这里是他手下旗舰的战术控制中心。只见他坐在一个板凳上,双脚跷到陀螺罗盘架上。米切尔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当助手看见,他望着“约克城号”的飞行甲板面露悦色时,不由得感到十分诧异。米切尔也发现了来人,因此主动坦承:“我刚才还在想,今天国内的鳟鱼节可要开始了。”

对于一名指挥官来说,在作战行动闲暇的间隙偶尔出出神,再正常不过。米切尔出生于威斯康星州希尔斯伯勒,在华盛顿特区接受教育。虽然他在海军学院表现很糟,但最终顺利毕业。一向特立独行的米切尔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航空领域。1916年,他成了第一批能够驾驶飞机的36名海军军官之一。作为“33号飞行员”,在接下来的20年中,他不断呼吁建立一支独立的海军航空联队。在他看来,这一点不仅至关重要,而且这支队伍必将发挥极大的潜能。在“二战”之初的两年中,他就职于华盛顿航空署,即海军负责航母航空兵的部门。他的上司是好友、“3号飞行员”约翰·托尔斯。此人明确支持积极动用快速航母特混舰队。美国参战六个月后,中途岛战役以胜利告终。作为“大黄蜂号”航空母舰的舰长,米切尔在这场海战中的表现令人失望。由于指挥不力,再加上海上谍报能力不强,“大黄蜂号”航空大队的大部分飞机均未能找到日军的航母,因此灾难接踵而至。这艘航母上的第8鱼雷轰炸机中队因为擅自行动,几乎被日本海军全歼,只有一名飞行员侥幸得脱。在军界,一个人的声望就像便士股一样涨跌无常。对米切尔来说,这次惨败有可能意味着他的仕途到此为止。据说后来担任米切尔参谋长的阿利·伯克上校曾经说过:“一名军官从好变坏只需要十秒。”这句话用来形容米切尔再合适不过。

巧施“跳岛战术”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信任往往来自一系列成功的行动,但是只需要一次打击,这种信任就可以被摧毁殆尽。中途岛战役后,米切尔丧失了指挥航母特混舰队的机会。作为惩罚,他被差遣到珍珠港指挥巡逻机联队。被打入冷宫后,他的职业生涯似乎走到了尽头。但是,当尼米兹将他派往哈尔西手下,担任南太平洋岸基航空兵团指挥官时,他获得了第二次机会。1943年4月,米切尔时来运转,他手下的战斗机中队在执行拦截任务时,击毙了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这名P-38“闪电”战斗机驾驶员的成功挽回了他的声誉。九个月后,他奉命接替海军少将查尔斯·A.波纳尔指挥中太平洋的快速航母特混舰队。波纳尔由于在马绍尔群岛战役中缺乏进取心被解除了职务。太平洋舰队航空兵司令约翰·托尔斯对波纳尔和斯普鲁恩斯的航母在登陆时“按兵不动”感到怒不可遏。在“独立号”轻型航母被一枚鱼雷击中后,托尔斯极力游说将波纳尔撤职。据说,他还希望撤掉一向力主发展战列舰的斯普鲁恩斯,并且由自己取而代之。

但斯普鲁恩斯对波纳尔十分中意,即便他同意将其撤换,米切尔也并非他的首选。因为斯普鲁恩斯很可能认为,米切尔在才智上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提并论。然而,在美军摧毁特鲁克岛后,斯普鲁恩斯很难不注意到,米切尔能够充分调动部队的积极性。他经常与手下的飞行员待在一起,与他们同甘苦、共患难。但凡“约克城号”上的飞机执行任务,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从旁观测,亲眼看着手下的飞行员进入降落航线、接近航母、挂住阻拦索、被拖进升降台后送往甲板下方,如此反复且不厌其烦。他们都是“他的孩子”。米切尔经常与他们促膝交谈。在做任何决定时,他们的安危都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东山再起后,米切尔在手下特混大队的舰队司令之间创造了某种严酷的竞争氛围。他和斯普鲁恩斯也发展起一种互相尊重的合作关系。“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伯克说,“但他们不仅是挚友,而且完全理解对方。”

航空母舰和快速战舰就像海军的代言人,但太平洋舰队的另一个分支同样重要。作为破坏者,米切尔手下的战士无可匹敌,但他们不是征服者。征服的任务由海军的另一支部队承担,他们负责进攻和把守太平洋中偏远的岛屿,因为在这个浩瀚无垠的战场上,只有这些岛屿才能为他们提供坚实的土地。斯普鲁恩斯手下的两栖战舰分队,即第五两栖部队,由一群“丑小鸭”组成。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海军中将里奇蒙·凯利·特纳称它们是一群“怪模怪样的船只”。这些船只不仅难以命名,只能用单词首字母缩写来表示,而且外表都同样沉闷单调,它们装有船首吊门的鞋形登陆艇、沼泽装甲车和载重六吨的水陆两用货车等。陪伴它们同行的除了支援舰上的小股部队外,就是一支由老式战舰和微型航母组成的行动迟缓的舰队。这些像鞋子一样的登陆艇可以用于运送人员和货物,但适航性较差,速度很慢。此外,它们也不怎么上相。这些登陆艇用途广泛、便于行动,可以被系在大型战舰的吊柱起重机上或藏在货舱内,等到达目的地后向堑壕内的敌军发起冲锋。它们就像海军任劳任怨的劳工,负责将有生力量运往岸上。特纳及其手下的舰队司令当然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们为第五两栖部队选择的标志是一条蜿蜒曲折、疯狂勇猛、从海洋深处跃起的腾龙。

1943年8月24日,特纳抵达珍珠港,在斯普鲁恩斯手下担任第五两栖部队司令。在此期间,他按照尼米兹的“跳岛战术”,开始在中太平洋攻城略地,并且将对两栖部队的粗放式应用发展成为一门精妙的军事艺术。在他来到玛卡拉帕的总部后,大楼里仿佛刮起了一阵烈风。卡尔·摩尔后来在国内写道:“特纳来了,秉持着一贯的严厉作风,但我很庆幸他能来到这里,因为他善于调兵遣将,而我对此感到欣慰。”

这一描述显然远远不够。特纳所做的不仅是调兵遣将,还有据理力争、疾言厉色、令不虚行。如果哪个低级军官当着特纳的面弄错了事实,那他只有靠老天爷保佑了,因为特纳对他们的工作往往十分了解。“凯利·特纳是个怪人,他喜欢考验手下的军官,”在马绍尔群岛战役期间担任特纳参谋长的罗伯特·E.霍格伯姆上校说道,“他会交给两名军官同样的任务,但是不告诉他们实情,并依据他们提交的结果对他们进行衡量。”特纳手下的一名高级副官、海军少将哈里·W.希尔也说过:“他决不容忍出现任何差错,并且会对犯错者进行严厉斥责。他不仅严于律己,对待部下也十分严格。对于任何反对者,他一向态度强硬。”

特纳很容易遭到误解。“第一次见面时,他给人的印象仿佛是一位待人苛刻、举止威严的校长。”霍兰德·S.史密斯将军说。史密斯曾在斯普鲁恩斯手下担任部队指挥官,因此对特纳知之甚深。“他看似严谨谦恭,还有些学究气。乍见之下,你会不禁以为,他是一个寡言少语、性情温和、富于理性的人。但是这远非事实。凯利·特纳咄咄逼人、精力旺盛,在执行任务时毫不留情。他一丝不苟的外表下隐藏着坚毅的决心。他脾气相当暴躁,否则也不会被平白无故地称为‘可怕的特纳'。”

尽管特纳喜欢大声咆哮,但在内心深处,他为人热情真诚。私下里,性格谦和的雷蒙德·斯普鲁恩斯便是特纳的挚友之一。特纳出生于加利福尼亚州斯托克顿,“一战”前曾与斯普鲁恩斯同在“宾夕法尼亚号”战舰上服役。后来,两人在罗得岛州纽波特的海军战争学院既是同事,也是邻居,并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斯普鲁恩斯和特纳性格截然相反,但是彼此赏识对方的才智。在海军学院1908届的毕业生中,特纳排名第五。他很喜欢斯普鲁恩斯的两个孩子,对于自己膝下荒凉似乎不无遗憾。在接管中太平洋的美军后,斯普鲁恩斯很清楚,自己希望由谁来执掌手下的两栖兵种:凯利·特纳指挥牵引舰队,故交霍兰德·史密斯指挥两栖部队。早在担任大西洋舰队海军陆战队司令期间,斯普鲁恩斯就结识了史密斯。后来,在波多黎各作为第10海军军区司令,他曾与史密斯共同在加勒比海开展演习。斯普鲁恩斯早就做出决定:一旦战争爆发,他一定要把这两人网罗到自己手下。

但此次特纳被委以重任另有原因。就像马克·米切尔一样,特纳早年曾经犯下过错误,因此遭到众人敌视,但他最终得到宽恕,并从此打开了升迁之路。1940年,他出任海军作战计划处处长,并极力支持海军的发展。在此期间,他曾在作战计划处内部进行操纵,使陆军无法干预海军赞成的战略和政策。作为陆海军联合委员会成员,特纳积累了极高的声望。在参谋长联席会议成立之前,该委员会负责战时计划,有权直接向总统汇报。此外,他既是联合计划委员会成员,也是陆海军联合委员会的一员,而前者负责制订整体作战计划,明确应当开展哪些战役,后者负责批准上述计划。这样一来,特纳无异于同时拥有设计权与执行权,因此能够有效地否决自己不赞成的任何观点。卡尔·摩尔曾在数个理事会和委员会中与特纳共事,也在他手下任职。他说过,特纳尤其厌恶来自敌对兵种的战略与观念。特纳不仅挑起了摩尔所说的陆海军之间的“激烈摩擦”,而且激化了双方争辩的许多话题,例如两个兵种之间指挥权的划分以及不同战场上飞机的分配等等。“其结果往往是,无论联合委员会意欲何为,除非得到特纳的批准,否则就会出现严重的拖延、摩擦和困难。”摩尔说。

1941年5月,在海军部和陆军部的宽松监管下,来自陆海军的一批中级军官制订了代号“彩虹五号”的作战计划,这项计划得到了罗斯福总统的口头批准。从几十年前起,陆军和海军的参谋们便就如何在全球从两条战线上作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美西战争后,美国作为太平洋的军事强国崛起,并开始进行战略策划,其中包括打败日本的战略蓝图“橙色计划”。“彩虹五号”便起源于此,并囊括了其早期方案,包括通过中太平洋开展两栖攻势,首先从吉尔伯特群岛和马绍尔群岛登陆,随后攻占加罗林群岛的特鲁克岛。

1943年底,在经过太平洋战争初期的一系列失败后,特纳凭借“彩虹五号”作战计划的开展保住了自己的前程。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奇迹。作为海军作战计划处处长,特纳负责将情报从华盛顿传向战场,包括有关资料及分析报告。珍珠港袭击发生后,有证据显示,夏威夷的陆军和海军指挥官未能接到重要情报,其中包括1941年12月7日前,火奴鲁鲁的日本特务已经向东京方面报告了美军战舰在珍珠港的停泊地点。在这起灾难性的事件中,虽然特纳不无责任,但他却利用自己的职务进行规避,以免成为调查的焦点。1942年7月,他终于离开华盛顿,奉命指挥攻占瓜达尔卡纳尔岛的登陆部队。但他一开始就出师不利,再次因为指挥不力而酿成灾难。在萨伏岛战役中,美军损失了四艘巡洋舰和1 000名士兵,他的仕途也又一次走向绝境。

一名参议员之子在战斗中阵亡,因此此人在参议院对美军的这次失败大加斥责。据特纳手下的一名两栖大队指挥官理查德·L.康诺利说,这些不幸的意外事故使特纳晋升中将的事情一再搁浅。海军部长弗兰克·诺克斯只好派康诺利少将向国会山陈词,称特纳总体上表现良好,理应受到提拔。当有人提到萨伏岛战役时,康诺利说:“至于此事是否完全由特纳负责,历史自有公论。我不会在这里对他说长道短,因为我对此所知有限。但是,他从那以后所做的一切,以及想方设法登陆瓜达尔卡纳尔岛,无疑取得了杰出的成就。即便他犯过错误,我们也有许多肯定的因素需要加以考虑。”不久之后,特纳终于被提升为中将。作为一名官场老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责任推卸到低级指挥官身上。对于海军在南太平洋战役初期的平庸表现,海军陆战队感到十分愤怒,但特纳却设法让上司弗兰克·杰克·弗莱彻来承担这股怒火。

在对特纳的表现进行最后审查时,金将军为他及其英国同僚、海军少将维克多·克拉奇雷的过失进行了开脱。在盟军惨败的当天晚上,两人负责对巡洋舰进行部署。“这两人虽然身处窘境,但已经竭尽所能,利用了他们所能利用的一切手段。”金写信给海军作战处处长哈罗德·R.斯塔克称。金向来以严厉而著称,但这次却网开一面,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在这场全球范围内的海战中,海军仍有许多方面有待加强,所以急需特纳这样才具非凡、精力旺盛的人物。正因为如此,金很难像往日那样施以严刑峻法。如果不允许指挥官们从失败中吸取教训,他们就永远不会取得进步。米切尔便得益于此,而此举有利于国家。出于同样的理由,特纳也应当得到擢升。

1943年8月,当“可怕的特纳”出现在珍珠港时,卡尔·摩尔惊奇地发现,此人不仅亲切友善,而且热诚周到。“我对他几乎可以无话不谈,”这位斯普鲁恩斯的参谋长说,“但凡遇到那些他不愿与斯普鲁恩斯交流的话题,他总是来找我商量。”在成功夺取马绍尔群岛后,特纳已经精疲力竭。“凯利是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开展行动的,”尼米兹将军说,“在此期间,有时我真想过去跟凯利握握手。”但斯普鲁恩斯答应,一旦遇到困难,他一定会管好凯利。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因为他清楚特纳身上存在一些缺陷。

特纳曾向斯普鲁恩斯夫人坦承,自己有酗酒的问题。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酩酊大醉一次。长期以来,斯普鲁恩斯一直对这一点忧心忡忡。有不少同事在目睹此事后,也开始担心特纳。但不容否认的是,特纳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1944年2月底,他的一名老部下从华盛顿写信给他说:“人们十之有九都希望在你手下工作,所以要是收到仰慕者的来信,不要觉得奇怪。”据说欧内斯特·金曾经慨叹道:“人们只要遇到麻烦,就会去找这些狗娘养的家伙。”果真如此,那么凯利·特纳的出头之日已经来临。

特纳思维敏捷、头脑聪明,工作起来孜孜不倦,善于对两栖战的陈规进行创新,这一点在海军无人能及。斯普鲁恩斯往往从大局着眼,所以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特纳这样的人才及其坚持己见、注重过程的处事方式。斯普鲁恩斯在提到特纳时总是会说:“那些令我头疼的大量细节问题,他处理起来却得心应手。”他早就知道,特纳对海战的未来深感关切,无论这个未来是属于舰载航空兵还是两栖部队。1939年,在波多黎各附近海域开展的一次演习中,斯普鲁恩斯无意中看见,特纳身穿泳裤站在潮头,示意两艘试验登陆艇的艇长加大油门,驶入巨浪。斯普鲁恩斯看着这两艘登陆艇冲上海滩,然后依靠自身的力量返回浪涛之中。他清楚,尽管当时用于发明创新的资金十分有限,但特纳对新事物的追求却矢志不渝。特纳明白,太阳底下无新事。在观看英军或日军开展两栖行动时,他的神色不无钦佩,但他知道,这两者并非两栖战的鼻祖,因为这种战术可以追溯到美国独立战争时期乃至遥远的古代。他愿意虚心借鉴历史,哪怕是最近的历史。他手下一些登陆艇的原型正是受到了敌军的启发。特纳注意到,日军向中国出动了一些令人瞩目的新型船只。船坞登陆舰,简称LSD,是美国海军两栖部队体形最大的船只,它是根据日军的模型研制而成。

但特纳对两栖战的贡献远不止于此,而是可以分为三个方面。按照他本人的解释,第一个方面是“技术装备”,即大小各异的船只,从用于进行“搬运”的大型运输艇和登陆艇,到用于向岸上运送部队的“连接船”,例如绰号“短吻鳄”的履带式登陆车、履带式装甲登陆车以及各式各样的小型登陆艇。他将第二个贡献称为“重型兵力”,即适于远洋航行的突击队,这支队伍由配备有重型精良武器的机械化步兵部队组成,既可以从海上发动进攻,也可以登上和把守所夺取的土地。简而言之,这支部队即美国海军陆战队,而太平洋舰队陆战队司令、为人强硬的霍兰德·史密斯后来成了特纳最亲密的战友。特纳的第三个贡献是使用战列舰进行对岸轰击,其中包括部队登陆前进行的预射以及登陆后进行的近距支援射击。即使是在珍珠港事件后,老式战列舰也并未落伍。

技术装备、重型兵力和海上轰炸本身固然十分重要,但特纳清楚,即便他能在这几个方面取得成功,他仍然需要在部队登陆和战斗时为其提供给养和支援。两栖登陆车、驳船、起货机、吊车必须按照适当的次序将燃料、口粮、弹药和药品运到岸上。海岸勤务队必须用货板和滑橇将上述物品在炮火中运抵战士们的身旁。海上和空中支援必须在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开展,片刻也不能耽搁。突击队还要离开岸边,建立易于把守的防御圈,并且为下一轮进攻留出空间。此外,他们也不能速度过快,以免供给跟不上来。要想所有各方顺利配合、协同作战,特纳及其部下必须掌握人员、物资、流程方面不计其数的细节,并使其处于控制之中。虽然特纳凡事都要亲自指挥,但在内心深处,他始终保持着谦逊的态度。

突袭帕劳

特鲁克岛战役证明,第五舰队的航母威力之强大,足以打开任何禁区的大门,并安全地停留一段时间,对敌军进行破坏。至于两栖部队能否拿下诸如塞班岛或关岛之类的大型岛屿,则另当别论。当米切尔将军手下的飞行员从待命室里鱼贯而出,准备向马里亚纳群岛发起首轮进攻时,这也正是斯普鲁恩斯和特纳所考虑的问题。

第一轮攻击的首要目标不是摧毁日军的飞机和设施,而是从空中拍摄照片,因为太平洋舰队掌握的马里亚纳群岛的照片全都在20年以上。在将近一代人的时间里,这是航母飞行员首次向地面指挥官提供该群岛的确切信息,好让他们明白航母部队即将在塞班岛、天宁岛和关岛面临何种局面。因此,米切尔的突击队包含有数架被改造为摄影侦察机的“复仇者”。这几架飞机的后座炮手为摄影军士所代替。当轰炸机开始进行低空扫射时,摄影侦察机就会盘旋、俯冲,拍摄塞班岛和天宁岛的海岸线、防御工事以及其他设施,并对这次进攻造成的损失进行评估。

2月21日下午晚些时候,来自天宁岛的一架日本搜索飞机在马里亚纳群岛以东大约300英里的地方发现了米切尔的特混舰队,而天宁岛是日本海军岸基第一航空队总部的所在地。米切尔立即通过无线电向斯普鲁恩斯报告:“我军已被敌军发现。我们准备开火,以继续前进。”卡尔·摩尔曾在特鲁克岛附近亲眼看见,一架敌机对“无畏号”航母造成了多大损失,因此他向斯普鲁恩斯请示,为谨慎起见,应当撤销此次空袭,但遭到了否决。

虽然日本海军岸基第1航空队出动了20架代号“贝蒂”的三菱G4M中型鱼雷轰炸机以及其他一些新型飞机,但这些日军飞行员大都经验稚嫩,很难在夜间对美军特混舰队造成太大损失。2月21日夜间,共有三波日本轰炸机发现了米切尔的特混舰队,并对其发动了袭击。但这些飞机极易遭到无线电控制的防空炮袭击,其中12架很快被击落,所以美军认为他们“肯定只是一些二流货色”。天色放亮后,空袭仍然断断续续。虽然没有敌机能够得逞,但美军必须设法躲避,从而使米切尔在拂晓前发动进攻的计划被延误。

2月22日清晨,天空乌云低垂,TBM“复仇者”的飞行员只好启用机载雷达,对塞班岛和天宁岛进行定位。米切尔手下的航空大队在暴风中穿行,将他们凡是能够看清的东西烧成灰烬。在向天宁岛俯冲时,“蒙特利号”上的飞行员发现,有50架“崭新锃亮”的飞机在机场跑道北端东西两侧和停机坪上一字排开,其中大多数都是“贝蒂”轰炸机。他们焚毁了至少六架飞机,但随后被浓烟屏蔽了视线。在此次袭击中,共有六架美军飞机被击落,其中包括两架来自“约克城号”上的“地狱猫”。飞行员伍迪·麦克维上尉和A.F.戴维斯中尉在对阿斯利托机场进行扫射时钻入了云层,随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影。

当特混舰队接到报告,称有飞行员在近海水上迫降后,正在天宁岛以西执行护卫任务的“太阳鱼号”潜艇奉命前往搜救。2月23日下午,“太阳鱼号”共接到六组坐标,但当时大雨倾盆,再加上附近日军飞机和舰艇信号的不断干扰,该潜艇一边竭力与友机建立双向超短波无线电联系,一边仅用了三个半小时,对其中五组坐标进行了调查。

在为期两天的空袭中,第58特混舰队的飞行员们在地面摧毁敌机72架,在空中击落51架,并击沉了数艘被困在港口的货轮。尽管如此,摄影情报仍然十分珍贵。这些从不同高度和角度航拍的照片虽然不足以构成可以测量精确海拔的真映射,但可以为飞行员们提供大致的方向。

塞班岛长14英里,宽6英里,是日本在马里亚纳群岛的行政中心。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国际联盟将这座群岛交给日本托管。随后,日本人对这片殖民地进行了大规模开拓,日本工人与查莫罗人一起,在当地生意兴隆的蔗糖种植园里工作。西岸的弹丸之地加拉班是塞班岛的首府。岛上最大的海港塔腊潘港位于加拉班附近,是往来于日本的船只补充给养和燃料的地点。南部的阿斯利托机场是岛上的主要机场,可以对该岛进行空中防御,也是日本和南太平洋之间诸岛飞行员航行时的中途停留地。塞班岛北岸和西岸没有珊瑚礁,而是峭壁林立。东北岸有一处深坑,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海湾。在塞班岛西岸塔腊潘港以南的查兰卡诺亚村有一座大型制糖厂和一条通向机场的铁路。2月,尼米兹手下的情报人员估计,该岛有8 000多人驻防,另外还有2.5万名日本平民和大约3 000名查莫罗土著。

尼米兹对情报行业兴趣浓厚。1942年9月,他在夏威夷设立了“太平洋地区情报中心”(ICPOA)。早在中途岛战役之初,该指挥所便遭到了华盛顿职业情报官员的反对甚至谩骂。在借用了夏威夷海军军区的军需处总部后,尼米兹意识到他还需要陆军的摄影技术。因为陆军指挥官需要研究的是陆地地形,而显示潮汐、水流以及海洋特征的地图未必能派上用场,所以尼米兹将沙夫特堡负责基础地形测量的第64工程营并入了这项行动。有了陆军的参与,瓦胡岛的情报机构便成了海军与陆军的联合行动机关,因此被更名为JICPOA,即“太平洋地区联合情报中心”。在约瑟夫·特威蒂准将的指挥下,该中心逐渐发展成为一个极为活跃和日渐庞大的机构。其中一名分析师唐纳德·“马克”·肖沃斯说:“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打赢这场战争。”

太平洋地区联合情报中心密码破译处的第一位负责人约瑟夫·J.罗奇福特中校是一位公认的天才,正是因为他破译了日军的密码,美军才得以对中途岛进行伏击。评估处最初负责根据无线电截获的情报和密码分析推测敌军的意图,后来增加了摄影侦察和照片判读队。第一批空中侦察摄影师由飞行员充当,在航行过程中,他们会手持照相机,将身体探出驾驶舱外。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专门训练的摄影军士可以利用两部相机,采取立体照相术和斜向摄影。立体照相术是指在同一海拔以同一速度航行的多架飞机可以拍摄出精度极高的图像。如果云层较薄,斜向摄影可以显示地表物体的高度以及悬崖和山洞。最后,尼米兹将手下的照片判读队从火奴鲁鲁市区的一家柯达胶片冲洗店迁往玛卡拉帕山太平洋司令部的情报中心,靠近他总部所在的防空掩体。这是一处由多座实验室和制图室构成的建筑群。在这里,一群庭园建筑师、地质学家以及陆海军的工程师们在海军上校霍华德·J.戴森的指挥下,通过发光放大镜和立体镜对航拍照片进行研究,以绘制目标岛屿的等高线图、橡胶地貌模型和大尺寸网格地图。随后,这些地图会被印在八英寸见方的纸张上,并压缩装订小册子,分发给飞行员、舰长和地面指挥官,以便帮助他们协同配合。

除了在空中开展侦察以外,尼米兹在水下也做好了准备。米切尔发动进攻后,尼米兹已经预料到日军会在马里亚纳群岛集结。因此,他和太平洋舰队潜艇部队司令、海军中将查尔斯·A.洛克伍德在群岛北侧部署了一连串潜艇,以便进行阻拦。马绍尔群岛陷落后,日军统帅部虽然拿不准美军的下一个登陆地点,但仍然下令对马里亚纳群岛进行增援。2月22日,一支由五艘日军舰船组成的护航队在靠近塞班岛时,与美军“刺尾鱼号”舰艇不期而遇。“刺尾鱼号”的舰长理查德·H.奥凯恩袭击并击沉了两艘货轮。2月23日,在“太阳鱼号”潜艇干掉了两艘货船后,奥凯恩又击沉了三艘。但是由于麦克阿瑟进攻新几内亚,并不断向菲律宾进逼,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部猜测,美军下一步将进攻他们在比亚克岛的基地。

日本不仅在情报的运用上没有美国熟练,而且时常为陆海军之间没完没了的不睦和宿怨所掣肘。所幸在双方正在开展的间谍战中,他们意外收获了一些情报。1944年1月,联邦调查局的特工闯进位于63街和麦迪逊交叉口的纽约银行,打开了银行的保险库,拘捕了一名脚踢手挠、不肯就范的女子。此人名叫韦尔瓦丽·迪金森,是一名古董玩偶商人。在与所谓的外国客户通信时,她使用了一种复杂晦涩的密码。她还在信中提到古董玩偶,从而引起了战时书信检查员的注意,检查员将这些信件交给了联邦调查局。事实证明,他们有充分理由感到怀疑,因为这些信件暗含了她在西岸港口所看见的美军战舰及其作战状态。然而,即便此类离奇的阴谋诡计也于事无补。1944年春,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海军大将古贺峰一不仅未能预见未来,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

3月22日,凯利·特纳及其部下正集中精力,为6月15日登陆塞班岛做准备。与此同时,斯普鲁恩斯在“新泽西号”上升起舰旗,率领第58特混舰队的三个大队从马朱罗出发进攻帕劳,以支援麦克阿瑟向新几内亚的霍兰迪亚推进。3月30日,米切尔首次向帕劳发动袭击。这次往返600海里(1海里≈1.852千米)的行动充分展示了航母无与伦比的机动性。次日,米切尔手下的数艘航母向关岛以南约350英里的西加罗林群岛发动了进攻。在这几次袭击中,美军损失了25架飞机,直接摧毁或重创了敌军在雅浦岛和沃莱艾环礁的29艘辅助舰船和214架飞机。最重要的是,美军的袭击迫使古贺峰一再次将联合舰队撤出美军航母的打击范围。3月31日,古贺及其部下登上两架水上飞机前往菲律宾达沃,途中遭遇台风,随后便下落不明。日本海军司令部对这位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之死极为震惊,但仍然认为新几内亚附近的比亚克岛是美军进攻的下一个目标。

4月7日,在突袭帕劳后,斯普鲁恩斯和米切尔返回了马绍尔群岛的马朱罗。金认为,美军的航母一路从新不列颠驶向帕劳,在陆上飞机的炮火下竟然毫发无伤,这“简直是个奇迹”。尼米兹也和两人一起,讨论他们手下的舰队如何继续为麦克阿瑟提供支援。接着,太平洋舰队和中太平洋舰队司令飞往珍珠港,和特纳共同策划攻打马里亚纳群岛的行动。众人离开后,斯普鲁恩斯的舰旗被从“新泽西号”的前桅冠上摘下,再次悬挂到停泊在一侧的“印第安纳波利斯号”重型巡洋舰上。米切尔手下的飞行员几乎没有时间休息。三天后,即4月13日,第58特混舰队再次分三队从马朱罗出击,支援麦克阿瑟登陆霍兰迪亚。从4月21日起,这几艘航母连续四天在南太平洋开展行动,随后在返回马绍尔群岛途中,又一次袭击了特鲁克岛。

此时,特鲁克岛的神秘色彩已经消失。这座日军的大型基地一度神气活现,如今却被美国海军的航空兵打得落花流水。4月,在“列克星顿号”上,“东京西方传教士协会”获批成立,准备对帕劳发起突袭,因为帕劳所处经线位于日本首都以西。该协会的纲领写道,在这次行动中,这些“传教士将使用炸弹打醒日本,让30艘异教船只化为废铁”,并“积极谋求占领日本这座负隅顽抗、气数将尽的港湾”。首个加入该协会的成员是吉米·杜利特尔,此人因轰炸东京而闻名遐迩。海军上将米切尔作为“传教主持”,第二个接受了该协会会员证。第16航空大队队长、陆军航空队司令哈普·阿诺德之婿欧内斯特·M.斯诺登中校被任命为“首席传教人”。

尽管海军航空兵意气风发,在4月再次进攻特鲁克岛时,其佼佼者亚力克斯·弗拉丘还是遭到了高射炮的袭击。“无畏号”航母受损后前往美国西岸进行维修,但弗拉丘还是设法返回海上。由于他参加过九次激烈的空战,所以只需略施小计,便被调往“列克星顿号”航母的航空大队。在向特鲁克岛一座环礁的机场俯冲时,弗拉丘的“地狱猫”被地面炮火击中。弹片撕裂了液压管,打碎了挡风罩。刹那间,防弹玻璃像雨点般砸在他身上。飞机剧烈抖动,但是没有坠落。返回“列克星顿号”上空后,弗拉丘发现,自己的起落架卡住了。他只好在一艘驱逐舰旁迫降,舰上友军立即将他救了上来。

当这艘小型舰艇跟随屏护舰队一路颠簸前行时,弗拉丘和舰长坐在操舵室里闲聊。他问舰长是否可以向“列克星顿号”发送一条消息。得到允许后,弗拉丘向老朋友、米切尔的行动指挥官格斯·韦德海姆草草拟就一封电报。“格斯号”灯闪烁道:“把我从这辆过山车上弄下来,否则我就投麦克阿瑟的票,救我。”

一个小时过去了,弗拉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开始怀疑,老朋友是不是没有理解自己的幽默,甚至暗暗担心自己在海军航空队的前程。回信随即抵达,只不过是发给舰长的。“为节约飞机,希望我舰飞行员留在你处。抵达乌利西后,我们会派橡皮艇将其接回。”

45分钟后,当弗拉丘还在对这封回信感到纳闷时,韦德海姆示意他所在的驱逐舰靠近航母,放下吊索,让弗拉丘返回。韦德海姆一边看着他滑向机库甲板,一边咧嘴笑了起来。随后,韦德海姆带着弗拉丘去见米切尔,并介绍说,这就是“刚才发来消息的那个家伙”。米切尔对手下飞行员特立独行的精神十分赞赏。至于是否有人告诉罗斯福总统,这位海军王牌飞行员在选举中会给谁投票,或者米切尔是否因此对弗拉丘进行了处分,我们无从知晓。

3月28日,尼米兹终于就进攻马里亚纳群岛下达部署指令。斯普鲁恩斯手下的中太平洋部队也很快被更名为第五舰队。长期以来,麦克阿瑟一直希望攻占卡维恩和拉包尔,从而彻底包围南太平洋。但是,当参谋长联席会议正式批准“奇袭行动”后,麦克阿瑟清楚,他的计划已经告吹。此外,他还奉命向尼米兹交出太平洋司令部为上述计划分配给他的运输船和货船,这更令他感到愤愤不平。与此同时,美国海军的一幕重头戏即将开演。

6月13日,斯普鲁恩斯的舰队,包括米切尔的航空母舰、特纳的两栖部队和霍兰德·史密斯的部队将在登陆前对塞班岛实施空袭和轰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