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开始
我母亲是夏朝公主,一生只嫁过一次,只有我老爹一个男人,不是她不够优秀,而是因为她太过优秀,其他男人根本不敢靠近她。
因为外祖母的缘故,我母亲的一生,似乎都在追逐着她的母亲。
她从小到大,并没有享受到大女主女儿的福利,没有母爱,连父爱都没有。
而我的小舅舅,母亲的双胎胞弟,因先天不足,常常患病缠身,虚弱得走个路都要人搀扶,外祖父自然对小舅舅格外关照更多。
外祖父会在小舅舅面前显露一下笑容,对其教导良多,但只要母亲一来,外祖父会忽然沉下脸来,母亲从来看不懂外祖父的眼神里到底在酝酿着什么。
有一天,十三岁的母亲被人言语中伤,说她和小舅舅不是外祖父的亲生儿女,是外祖母和其他男人私生所出,母亲怒极出手,同人干了架。
她很怕谣言是真的,她和小舅舅是母亲私生子女,所以才不受待见。
母亲去找外祖父,内侍拦都拦不住,她闯入殿中时,外祖父正在午憩,她便站在一边,等了很久。
外祖父堪堪将醒,视线模糊看见她在时,没留神从榻子上滚了下来,她从外祖父的眼神里竟然看到了害怕,她道不清那种害怕到底是什么。
她曾问过外祖父贴身内侍:“我和母亲,是不是长得很像?”
内侍摇首:“不像。”接着又说:“但赵姑娘的性格,同先后有两三分相似。”
才两三分,就让外祖父怕成这样子。
她知道,她这辈子,是永远都靠近不了自己的父亲了。
她姓赵,宫内人都称呼她为赵姑娘,称呼小舅舅叫赵小公子。
但外祖父和外祖母并不姓赵,母亲和小舅舅的名字从出生起,便从未入过族谱,除了帝都各处杂谈会消遣说乐,天底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先皇后留下了两个孩子。
外祖父有三个孩子。
大舅舅是外祖父和其他女子所生,其亲生母亲是谁,不得而知,一直由外祖父的宠妃抚养,对外说,是宠妃的儿子。
母亲和小舅舅纯靠宫外的麽麽养大,长大一些才接到宫里去住。
很小的时候,小舅舅不懂事,一次家宴,跟着大舅舅喊宠妃母妃,以为那就是自己母亲,却被外祖父训斥了一顿,摔了碗,怒叫道:“她不是你母亲!”
宠妃惊了惊:“我从未教他。”
“爹爹,那我娘亲是谁啊?”小舅舅可真是个不太聪明的孩子,如此剑拔弩张的关头,还能真诚的发问。
外祖父半天没说话,提到那个人,他面色就很难看,所有人都知道,他非常的抵触别人提及,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外祖父的宠妃,母亲和小舅舅亲切的叫她阮姨,如果她还在,我应该会叫她阮姨祖母。
可是,她也不在了。
她离开的方式,跟外祖母相差不大,我总会想,是不是皇家人都这么无情冷血,又或者,所谓皇家,也只是把普通人的一家放大数倍,唯一不同的是,普通人不会有人关心,而皇家出一点丑闻,便能遗传千古,让后世津津乐道。
阮姨祖母原先只抚养大舅舅,现在又多了两个,常常心力交瘁,叹息自己是养别人孩子的命。
三个小孩子住下来,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大舅舅年纪稍长,又挂着太子的职位,挨打挨罚挨骂比较多,小舅舅常年虚弱,不敢罚太重,母亲常把事实道理挂嘴边,说的头头是道,没人敢管,但三兄妹感情却是一天比一天好。
唯一不足的是,外祖父仍是很偏心,他可以对大舅舅严厉,对小舅舅温和,唯独母亲,什么都没有,哪怕母亲把所有功课做的很完美,哪怕记得外祖父生辰送上喜欢的贺礼……
永远,永远都没有回馈。
再后来,宫里来了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是外祖父妹妹的女儿。
外祖父有个很宠溺的妹妹,远嫁了出去,生了一儿两女,嫌其中一个太烦,就给送了过来,入了宫,让外祖父好好教养。
我得叫那小姑娘表姨。
六岁的表姨刚来时什么都不懂,总是喜欢缠着外祖父,一口一个舅舅亲舅舅抱,黏黏糊糊的,外祖父很喜欢表姨,爱屋及乌,常常抱在怀里逗小姑娘玩乐。
外祖父喜欢表姨到什么程度,觉得封了郡主还不够,又长了一级,成为夏朝开国后,第一位受封的公主。
仿佛,他们才是天生的亲父女。
母亲很讨厌表姨。
哪怕表姨一口一个二姐姐叫,哪怕表姨把自己的点心扳开送一半给她吃,她就是讨厌表姨,一天会在心里念叨无数遍,讨厌她讨厌她讨厌她……
大舅舅和小舅舅也和表姨玩得很好,母亲更讨厌她了。
“二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母亲很冷的说:“是。”
表姨转头找外祖父哭泣撒娇,外祖父哄了哄,听到是母亲把表姨弄哭了后,也没什么表示,只告诫表姨:“别招惹她。”
蹲在门后的母亲,原本想来解释一下,一时间不是滋味。
外祖父不喜欢母亲。
母亲长大很久很久以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同一天出生,同一父母,对小舅舅还能温柔厚道,却可以这样偏心,这样偏心的对她不管不顾,甚至,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母亲太想得到外祖父的关注,而不得不研究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到底做过什么事,又为什么会死呢?
她问过阮姨祖母,阮姨祖母只说:“她没有人说的那么坏,你不能把她想得很坏,她不是不要你们,只是……”
只是什么,阮姨祖母自己都答不上来。
没有任何可以替外祖母回答,为什么,为什么用这么决绝的方式,为什么毫不顾念就可以抛弃至亲……
母亲问师父,我的师公说:“唉,我那个姐姐啊,可焉坏焉坏的,以前我最讨厌她了,可她傻得很,我都那么费劲把她带出皇宫了,说了一定给她找个好男人,她偏要回去和那臭摆脸的纠缠不休,那姓赵的除了有钱有权,一无是处,你长大后,可不能像她一样,找男人要擦亮眼睛,先告诉师父,让师父给你把把关……”
外祖父化名姓赵。
外祖父和师公,是师兄弟关系。
外祖父很嫌弃师公,认为他不学无术,是个江湖败类邪魔外道,而师公看不上外祖父,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且两人从不承认对方是师兄弟。
师公和外祖母并非亲姐弟,只是随口认来的,后来便一直这样称呼了,一句姐姐到现在都没改。
他们上一辈的关系,就是有点乱。
我也凌乱了,气呼呼的:“老爹,你能不能讲重点,不干系的跳过就好了。”
老爹训我:“这怎么能跳过?”
“这怎么不能?”我说:“又不是上奏折,水字数可耻。”
“可没有你师公,你母亲就不会学武功,你母亲不会武功,就不会胆子大到一个人跑去异国他乡,她不去异国他乡,就不会遇到你老爹我了,她如果不遇到我,我就不会和她交手,如若我没有和她交手,我就不会诚挚的邀请她去我家,如果她不去我家,她就不会发现,我死去的爹,你的祖父,竟然是你外祖母曾经的丈夫……”老爹操着一口异国他乡的口音,讲着蹩脚绕口的汉话。
“你是我亲爹!”我凌乱了。
“还有更凌乱的,”老爹声音悠悠:“当时的南夷首领,不也是你外祖母曾经的丈夫。”
我……
我晕了。
外祖母的男人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