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驯化
周五的傍晚，藤莳和藤一郎难得地都能提前回家休息。
藤圣子和藤冬凪刚走出补习班大楼就看见笑意盈盈的夫妻两人站在门口等候。
“辛苦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藤一郎夫妇一人接过一个书包拎在手上，将女儿们特意留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腾出一只手一人牵着一个不断搭话。
“还不错。”
冬凪不满意藤圣子平淡无奇地形容，朗声强调道：“姐姐的升学考试肯定没有问题！我每天都能听见补习班的老师夸姐姐。”
“是吗？”本就知晓学霸长女能力的藤莳还是不由地笑了起来，手掌轻轻拍打着比本人还开心的冬凪的后背。
“当然！”
藤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揶揄道：“我可比不上家里的小天才，周一的算数课上可是用一些老师都没听过的公理证明了1+1=2呢。”
“真的？说起来，鮎川老师今天也给我打了电话，只是当时在演出没有接到。”
“我也收到了家长会的通知，今天好多家长都约好要去学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藤一郎担心地问道。
“是我们班新来了一个叫花房贤人的男同学，他的情况有点特殊，我觉得他可能是个天才。”
“天才？”
“嗯，今天阅读课他一直在看热气球的制作过程，感觉他好像对理科很有兴趣。”
“你觉得你们相似吗？”
“完全不一样，我可是每天都乖乖按照爸妈的交代好好学习的。”
“听说那个转校生已经引起了几次课堂暴乱，还带着她们班同学逃课。冬凪的确一直在帮老师解围。”藤圣子为冬凪辩解道。
藤一郎点了点头，欣慰地问道：“做得很棒！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冬凪立马提议道：“可乐饼配泡面！”
藤莳一脸好笑地拒绝道：“难得有空出去吃饭，怎么能让我们的两位宝贝吃得这么简陋呢？”
“那就回家吃吧！我周末和储物柜学了咕噜肉，现在去楼下超市买菜吧！”
“又学了新的手艺了？那我们可不能错过了。走，老爸陪你去超市，想买什么买什么。”
藤一郎一面说着一面靠近冬凪，乘冬凪不注重直接将她抱起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呀！”冬凪紧张又兴奋地抓紧了藤一郎的耳朵。
“会重吗？”
冬凪第一次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新奇的体验让她心生喜悦，但是想到自己的年龄又难免担心。
“怎么会呢！老爸也是模范监察，怎么可能这么点儿力气都没有。走咯，一郎号列车出发！抓紧了！”
“哈哈——”
冬凪俯身用力揽住藤一郎的头，稳稳当当地控制住身体平衡，任由藤一郎加速朝超市跑去。
“那两父女感情真好呢！”
藤莳羡慕地拿出手机对着冬凪和藤一郎的背影一阵猛拍，一旁看戏的藤圣子不满地搂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那我们母女的感情不好吗？”
“当然好啦。”藤莳菀然一笑，轻轻地收紧女儿的手，在藤圣子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那我们先回去把饭菜做上，要是真等那两个家伙采购回来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了。”
“今天我给妈妈当助手。”
“你别来捣乱就行了，没想到我们家的大厨艺居然还没满6岁。”藤莳笑着摇摇头。
“毕竟是藤家小天才，会做饭一点儿也不惊讶吧。”
藤莳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询问道：“圣子，等你确定初中之后我们可能要考虑搬家了。”
“搬家？”
“嗯，我们准备从衫并区搬到文京区。一郎的工作这两年会调动，你和冬凪现在都开始上学了，他也可以放心地继续当刑警了。”
“我明白了，可是冬凪会愿意吗？这里毕竟有她的朋友们。”藤圣子有些在意冬凪的想法。
“我今天和鮎川老师联系过。我和一郎都希望冬凪有个正常快乐的童年，所以希望她和普通小孩一样，不要跳级、不用去特殊学校。”
“是新转校生的问题吗？”
“并不是。生活中总会遇见各式各样的人，我反而替冬凪开心，能够早一点遇见一些特殊情况。
考虑转学是为了教学质量，虽然不希望冬凪太过显眼，但也不希望她的天赋就此磨灭。不过还没有到马上给冬凪转学的地步，找房子什么的，总得花点时间的。”
“我知道了。那——”
“鮎川老师？老师怎么来了，快请进。”藤莳突然打断藤圣子的话。
藤圣子抬头便看见冬凪的班主任鮎川规子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公寓楼下，自行车后座还放着一箱卷心菜。
“冒昧打扰，其实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冬凪的情况。”
“请进，老师吃饭了吗？方便的话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我刚才去了一趟花房同学家，已经吃——”
“怎么不关门？”冬凪和藤一郎一人拎着一个沉沉的购物袋走了进来。
“规子老师？”
冬凪愕然地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师，下一秒便换成了开朗的笑容，开心地客套道：
“老师是知道今天由我主厨特意来支持我的吗？那待会请务必尝尝我做的咕噜肉。”
“是藤同学做饭吗？”鲇川规子脸上不加掩饰的震惊太过明显，让一旁的藤一郎夫妇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家厨艺最好的的确是冬凪，而且还格外擅长中餐。”
藤一郎看着妻子脸色绯红，连忙打断道：“鲇川老师特地来拜访是冬凪有什么事情吗？她在学校调皮了？”
“没有，藤同学在学校是十足的优等生，我只是因为有些好奇才冒昧来打扰的。”
“好奇？”
“我刚才去了花房同学家，说实话有点被吓到了，房间里全是各种各样的书籍。”鲇川一边解释着来由，一边偷偷打量着藤家的布局。
藤一郎敏锐地注意到了鲇川的目光，体贴地走到厨房和冬凪交谈几句后到客厅提议道：“不介意的话请参观一下冬凪的卧室，不过可能和老师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鲇川欣然跟着藤一郎推开了冬凪的卧室门。
“的确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很整洁呢。”
冬凪的卧室与其说是整洁，不如说是略显空荡，只有一架简单的单人床、一个书桌和两个柜子，书桌便有一个乐谱架和琴盒，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点缀和家具，床上甚至连玩偶都没有。
书桌上虽然满满当当的放置着书本文具却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棋谱和乐谱被整齐地夹在各色透明文件夹中。
“没有书架吗？”鲇川终于注意到了异常之处。
她伸手打开两个柜子，发现冬凪的衣柜也格外简单，里面只有不到一个行李箱的衣服，每个季度的衣服都分开挂好。另一个柜子的柜门上贴着‘烂柯柜’三个字，字迹工整有力，但柜内竟然空空荡荡的，只放了一副棋盘，一张坐垫和一盏台灯。
“这个柜子是冬凪当做棋室使用的，她很喜欢在黑暗里面开灯看书。书架在外面，冬凪没有什么特别的阅读偏好，家里有什么书她就看什么，就连衣服也总是从她姐姐那里拿旧衣服。”
“真就是天才吗？”鲇川嗫喏自语。
“不过冬凪也有一个怪癖，她几乎不会扔东西。别人送她的东西都会保存好，东西坏掉了也会尽量拆成零件分类收到工具箱里，还好她自己的东西比较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以全部塞在床下。”
“吃饭了！”冬凪兴冲冲地跑到自己的房间叫人。
“有什么特别发现吗？”冬凪笑着看向藤一郎和鲇川，“我知道老师在好奇什么，不过饿着肚子可是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的，一会吃了饭我们一起讨论吧。”
“好香！”藤一郎闻到香味后瞬间移动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藤圣子将米饭递给他。
“真的好好吃！藤同学太厉害了！”鲇川捂着嘴，看着桌上简单的三道菜眼神放光。
“因为有个非常优秀的厨艺老师，下次有机会的话，请老师务必尝尝我做的虾肉奶油可乐饼，配上方便面就是人间美味。”
藤莳调侃道：“你呀，只要谈起你的可乐饼就绝对不会谦虚。”
藤家餐桌上其乐融融气氛让鲇川不由地放松下来，连日来的烦闷不安也被清扫一空。
餐后，冬凪主动送鲇川下楼。她看着鲇川推出自行车，连忙按住车头道：“老师，需要一位好沟通的天才陪你聊聊吗？”
冬凪看着鲇川欲言又止的样子，出口询问道：“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和花房同学相处吗？”
“嗯。我去了一趟花房同学家，他看的书籍范围很广。被藤同学说对了，他的确是个天才。”
“尊重就好了。”
“什么？”
“尊重。老师和我爸爸一起看过我的房间吧，有什么发现吗？”
“很干净整洁呢，只是除了床单和书桌上的可爱摆件之外，很难看出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呢。”
“那我的‘烂柯柜’肯定也参观了吧，老师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是指东西吗？听藤先生说是棋室呢。”
冬凪笑着补充道：“对，而且柜子里面的挡板全部是卸掉的，是爸爸帮我卸掉的。他特地把柜子挪到了插座旁边，让我可以连上台灯。我记得外公第一次看见我从漆黑的柜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担心地和妈妈聊我的心理健康问题呢。”
“还有我那些破破烂烂的瓶瓶罐罐，我的好朋友都跟我开玩笑，说我是收破烂的，但是爸妈和姐姐都没有在意，她们还会把好看的容器送给我，让我把这些东西收纳好。
就连我那堆沙子掉落在地上，她们都会帮忙捡起放回罐子里。”
“沙子？”
“对，就是最普通的沙子，不过也不普通，是漂洋过海的夏威夷沙。”冬凪眼眸轻弯，笑意盎然。
“所以在我看来和天才相处的办法大概就是尊重吧，毕竟大家都觉得怪癖与天赋并存，试着去包容我们的奇奇怪怪吧。”
冬凪想到别府司在演奏会后答谢派对上的发言，郑重地转述了一遍道：“我们都是有缺陷的人，就像甜甜圈的洞一样。我想就算是天才，如果是遇上可以喜欢天才的缺陷的人，那就一定能成为别人。”
“加油呀，规子老师，我会安静地等待你来驯化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