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醒的白蛇

1990.12.法国边郊森林里。

老人身着深紫色底印有斑驳黄色星点的法师长袍站在森林中的一处空地上。四周萤火虫莹莹四散，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在空地中孤零零站了一会，他抬头望了望乌云遍布的黑天，额上的皱纹像老树纹路一般挤在一起。

又沉默了片刻，他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耐以及怀疑。伸手打开衣袍，貌似要找什么东西出来。当他摸到内层口袋里的怀表后，不远处的高林上方传来剧烈急促的树枝压塌声。

“终于。”老人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下，这话是用英语说的。如同枯死树木纹路的额头皱纹舒展，紧皱的眉头也变得平缓。他不慌不忙地接着掏内层口袋，把怀表连同一根木棍给带了出来。看似随意地向声源方向一挥，那树枝折断声瞬间变得轻柔。

这时候，那些被前面折断的枝叶也哗啦啦地落下。很快，折断声又变成了温和的摩挲声。老人斜睨了下被自己施展的看不见力量托着离开树丛的灰发身影，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在仔细瞄了几眼，确定他的头发只是因为灰尘和脏才变成这幅样子，并且也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再度放心下来。

老人点了点头，“好久不见。”他用的是最为熟悉的语言，法语。“或许我应该早点施咒的，”老人撇了撇嘴，“算了，管他呢。”这个作为传奇炼金师的代表人物的尼可·勒梅如同那种很平常的喜欢与孩子们一起玩的老顽童一样脸上露出了类似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他一边笑着，一边不慌不忙地用魔法压制住兜身上的大出血口，控制着几瓶装着绿色清澈药水的玻璃瓶飞出自己的口袋，它们自行打开了自己的瓶塞，尼可手上的魔杖又无声召唤出了清澈的水流。药水与水流以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贴在了兜的身体表面。

打量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之后，尼可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要是能够赶得上夜宵就最好了。”收起魔杖，他喃喃地道。他看着挂在手上的金色特殊怀表，一手把魔杖塞回口袋。

怀表只有一根指针，表盘上没有任何字符图案，现在指针就停留在中间的位置。见指针不动，尼可拽着表就要去一边的黑杆子树那里。身后昏迷不醒漂浮在半空的兜跟随着尼可的行动而缓慢漂浮。

怀表似乎知道尼可要干什么，当即发出了清脆的“叮铃”声。尼可“呵”了一声，“唔......我们应该还有十分钟——”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们运气不错，不是么？”也不管后面的兜昏迷了听不见，他自顾自地侧头说道。

收起怀表，这个古怪的老人哼着一首怪调小曲悠闲前去，后面的兜缓慢漂浮着跟随。

······

一头白发已经被大量落灰沾染，黏湿的汗液将发丝如同附了胶水一般粘在了祂的脖颈。祂坐在一张看上去随时会倒塌，还是用大量绷带捆绑固定住的木头椅子上。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他看到了连接在祂手臂上的那只针头。

手臂上血管暴起，表层浮现出极易脱落的鳞片纹路。他看不见祂的全脸，但哪怕仅是下半张到嘴巴的位置，他也能感觉得到对方的痛苦。

顺着输液管向上，那是一个巨型漏斗。

不知道里面具体装的是什么，只有一截断掉的白鳞大蛇残体勉强挂在外面一点的位置。他尝试向四周张望，这周围要么是封锁着死蛇的柜子，要么是一些装有红色液体大概率是血的透明袋子。

不等他再仔细查看，他的视角不受控制地朝祂缓慢移动，直至——

祂的正脸完全出现在他的眼前。

与他一模一样。

左半张脸已经出现了白色的侵蚀痕迹，气息虚弱到睁眼都需要用尽全力。

撕裂感、重击锤打心脏的感觉、头皮被无数密密麻麻虫子翻转的麻痹感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向他，视线回转，不停向后靠去。四周的场景开始淡化，一抹光彩从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爆发，随即覆盖视线的四周。

兜知道，这是自己要醒了。

在这个视角，他听不见东西。最后一刻他能感觉到整个人疯狂的摇晃，那如同万蚁噬体般的痛苦也在快要苏醒的时候好似潮水一般翻涌而来。

兜像是被拉入了水里，依旧听不见声音，但整个人仿佛沉了下去。

麻木、轻松。

“呼——”汗水打湿了兜前额的白发，正常的黑色眼瞳在恢复平静的同时也逐渐恢复原来的大小。那疑惑且紧绷着的目光也随之平和了下来。兜呆呆地看了会天花板，像大部分周一早上起来的打工人一样，花了点时间认清了现实。

他所认清的现实不是说今天要上课或是工作——

兜记忆是缺失的，10岁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他一开始，也并不在这个世界......

他是在3天被尼可给救下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兜现在也摸不准。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特别好。

这三天兜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尼可说的语种跟兜会的一样，尼可称之为英语，同时他还尝试在这三天内用法语简单的与兜进行问好的交流。似乎对尼可而言在三天内学会大量问候的法语是喝水一般正常的事情。

兜之前呆的世界有群很有名的猎人。民间称之为猎魔人。

因为一些事情......总之，他被猎魔人杰洛特连同希里一起带回去了。兜身上有魔法天赋。

他又因为一些事情，他自己也有点失忆，不过这些天下来记忆连同身体上的伤势也一起开始好转。

躺在床上的兜平和地盯着天花板，一抹赤橙色的落日余晖直直映射至床边。兜没有去欣赏，因为那是假的。在半分钟前，那里可还是刚刚旭日东升的清晨太阳暴雨呢。

昨天尼可来换药的时候也察觉兜对那扇窗户有点感兴趣，用尼可的话来说，住在麻瓜小区里，在窗户上设置一点影像魔法是件比较令人舒服的事。

“至少我挺舒服。”说话间，尼可留下来了两本书。两本一样的书，一本英语一本法语。《三百年来魔法动荡史》。“对你了解这个世界有不小帮助。”尼可对兜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并不惊讶，甚至于，他原本就知道一样。

有趣的是，连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穿越了一个世界。

也是，一个老年人在法国11月份暴风雪的午夜的森林里捡他出来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了。

兜身体恢复的不错，勉强坐起身子，将两本书放到手边，垫在被褥上。房间内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花香味。具体兜说不上来，他本身对这个世界的知识了解的还并不是那么透彻。

那个梦究竟是......

兜皱眉，手指无意时摩挲书本牛皮封面的黑色烫金标题，双目注视着原本的人物已经离开，只剩下空空一个小书房照片的灰色图片。

他双目无神，思绪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

1990.12，勒梅居所。

在这里已经过了1个月的时间，兜也大概摸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不知道怎么了就被空间传送了过来。可能是天球交汇，但它没有任何的征兆......还是说是狂猎搞出来的事情？

期间是由勒梅夫妇照看的他。据尼可所说的，提前抵达位置救下他是因为一个老朋友的嘱托。并说愿意帮助兜想回去的办法，前提是后面带着他们夫妻两人一起去。

“算是救你的报酬了。”当时，尼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照他们的意思是，把他们送过去，之后就不用管他们了。按尼可的话说，他们想死的安静一点，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很符合他们对于死亡的要求。后面这一段时间，尼可可以教他这个世界的力量法则以及一些其他的知识。他找了百年也没有以这个世界本身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还是需要结合起来，再依靠外界的能力。可以说兜就是此方世界与外面星球，或者异世界的一个锚点。在他拥有能力，找到办法破开空间找到回去的路之前，尼可与兜达成共识。

尼可会把所知的知识尽可能灌输给兜，可这毕竟是六百多年的东西，要全部吸收没多大可能。尼可打算把简单的以及最可能用到的先教一下，随后一起寻找古籍中有关空间的秘境或者物品。

作为一个活了六百年的老不死，尼可先前就已经找过方法了。可惜，从他出生的百年前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大小超过太平洋的“空间”概念物品。要打破世界屏障去别的世界，太平洋的空间威压可远远不够。而他现在连太平洋的空间级别都达不到。

所谓的幻影移形、飞路网都限制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力量连通。飞路网类似于网络，提前连线之后才可以传输，要抵达一个平静等死的世界飞路网可不够。再者，幻影移形，哪怕知道存在这么一个异世界地方，却还是无法抵达。尼可把这个称之为魔法频率，一个频率内的事物单纯使用空间只能在被这个频率所覆盖的区域进行空间转移。

这也是为什么他认为兜可以带他们夫妻俩离开这个星球。

“所以你如果要破开足够大的空间屏障，”尼可喝了一口热茶，脸上颇为无奈，也可以说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足够多的魔法是必须的。书籍资料记载上，几千万成年巫师一起抽光魔法聚集在一起勉强可以和神器比拟。”说话时，热茶的热气在空中呈现，尼可耸了耸肩，“可现在地球上不算上普通类人魔法生物，好吧，媚娃也给算上，还有——反正，加起来的总数也不超过300万。”

“最近的一次有关于神器的记录还是在差不多300年前吧......”说到这里，尼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兜。兜不明所以地与尼可对视着，眼神中有着询问。“将近300年前的霍格沃茨，那里有关于神器的资料。不过曝光和失踪之间也没有几年的时间。”尼可默默收回视线，闭眼享受着茶水。

“霍格沃茨？”兜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也算熟悉了下这个世界，但接触的大多也就是巫师保密法的规矩以及一些尼可的炼金心得。对了，他还尝试教导兜法语。无可辩解，这白发小子在学习速度上远超常人。

现在已经可以用法语正常口语交流了。

虽然他们俩平常说话还是用英语。

“是的小子，英国的一个魔法学院。千年前创建的。”尼可挑眉瞪大眼睛，他似乎看到有只苍蝇飞到自己茶杯附近了，“你后面或许可以去那里看一看，说实在的，那所学校的现任校长邓布利多现在知道的东西也不少。”老顽童开始跟自己茶杯上黑色的污渍较起劲来，也不用魔法，单纯只是用手指抠。

“我前几天完成了神器资料的纸面整理，书房里E区三层里，标记着《呸》的黑色皮封面。”尼可开始赶人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是啊，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一脸严肃的将茶水往前倾，用光滑的指甲快准狠的开扣。

兜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也只得无奈嘴角轻扬，一副“不是吧”的表情。原地站了一会后，还是确信了自己眼睛没有坏，便独自上楼去书房了。

勒梅太太出去买菜了。这附近是没有魔法的普通人家的小区，这些没有魔法天赋的被巫师们称作麻瓜。在适应环境的时候，兜不时会出来逛一逛，以练习口语的名义与老人们交谈。得到了很多普通人之间广为流传的消息。

走上近乎新制的黑色不知名的木质楼梯，往下望还能够看见一些钉在墙上的特殊魔法生物肢体。尼可说那些是战利品，无一不是来自危险失控的魔法生物尸体上。

二楼看起来相对较为狭窄，或许称这里为阁楼更加贴切。书房就在楼梯正前方，一扇看起来没那么干净的褐色门。门把手是转动的银色金属材质的。门上有个很像是粉笔画上去的，并不工整的图案。三角形包裹着一个圆圈。一条竖线直直立在圆圈中央。

之前兜就疑惑过这个是什么图案。尼可就是那个时候引入了神器的概念，但那个时候尼可说神器具体情况他会梳理好给兜。而这个图案意指死亡三圣器，比神器低了几个档次。神器可以说是真的与神有关的东西，而这三个死亡圣器，用尼可的话来说，只是天赋超过他的人创造出来的炼金产物。

兜推门走了进去，这一个月说长不长，但实际上他的一天也就是出去练习口语，刚开始的几天通过尼可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后面大部分时间尼可都让他自行看书来了解。将信息数据化要比他口头讲的重点更容易在接触前先框架起这个世界。

毫无疑问，能够装得下排行到E的书架的书房自然不小，尼可的无痕伸展咒可不是普通巫师能够比拟的。

这里的藏书大多纸页都已经泛黄，且文字记载基本都是法语。

“E区......”兜喃喃自语着，心思并没有放在寻找书籍上面。身体本能一个一个的对着标志看过去。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时常会出现恍惚的情况。在恍惚期间本人没有感觉，结束之后会有回忆。并且本人也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非常频繁。

这次也是一样，找到了E区书架后，习惯性的扫了一眼就又往下一个书架走了过去，直到走到了G书架才反应过来。并不是说学了1个月的兜分不清楚字母，只是这地方的书架本身分的位置就很杂乱。

印有白色压低《呸》字的黑皮笔记被成功找到，上面是尼可梳理出来的民间有关神器的一些口头传言。

神器，象征着神的武器。最广为流传的还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弑神武器。尼可记录了5种：弑神巨镰、雷霆权杖、海神三叉戟、混沌神斧和朗缔鲁圣剑。他简单提了一句最后一把，说是被誉为神器之首，但至今都没有确认其是否真实存在。其余四把都是在有历史以来真实显露过神迹的。

弑神巨镰是一把黑色的巨型镰刀，刀身携带死亡不祥气息，象征着杀戮跟毁灭威力除开传说中的那把朗缔鲁圣剑就是最强的。因为朗缔鲁圣剑并没有所谓的神迹相传，哪怕口头上的都没有，故而这把神器可以变相算是最强的。

雷霆权杖是一柄通体缠绕着威严的雷电，镶嵌着炫目耀眼的宝石跟水晶，光芒深邃而又耀眼的深蓝色的权杖，可以放射出摧毁一切的雷电，它的使用者对大部分人而言应该算是比较熟悉的——神王宙斯。

海神三叉戟，一把金光遍体的黄金三叉戟，宛若是用黄金铸造。象征霸道与狂傲。相传灭世大洪水就是它引发的。

混沌神斧具有消除无边无际的混沌之力，创造天地的能力。它的外貌说辞不一，都比较模糊，大体就是通体刻画了各色的花纹符咒，光滑透亮。象征创造和毁灭。

朗缔鲁圣剑，不详。但，它象征统御与无敌，谣传可以摧毁其它四把神器。

也有人说，其它四把神器已经被朗缔鲁圣剑给摧毁了，没有它的相关记载也是因为朗缔鲁圣剑自身的威能。

“美妙而强大，吭？”尼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书架口，站在外面走道的中央，“这段时间我会把你能学的东西教给你，学完之后你就可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找连我都找不到的神器的资料了。说实话，福灵剂都没有多大作用。”

“哦，那是一种——”尼可有意拉长了声调。

“幸运药水。”兜便微笑接下去道，目光移向尼可，收手将书闭合。

“好吧，看样子我的‘见缝插针’的教学可以改改了，理论知识再牢固也需要动手实践。”尼可朝他挥了挥手，示意兜跟着一起出去，在听到跟随上来的脚步声后，尼可象征性地回头看了一眼，“你学习的速度很快，我打算让你去我的母校进行魔药、炼金实验，那边的书也比我这多一点，而且比较——”他的右手手臂旋转画着圈，似乎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跟进潮流？”尼可不以为然地表情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好吧，我觉得那些就是垃圾，不过你作为小菜鸟或许可以看一看——重要的是，那边的药材全部免费。”尼可走出书房门，站在门口侧身让开一个身位让兜可以出来，同时给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实在话，他对魔药材料并不是怎么看重，墙上还有一批鲜活的材料呢。尼可用特殊的办法保持了它们离体，甚至于本体已经死亡的情况下仍保持活性。他本人称之为假活。

他只是认为单独沉寂的实践或许能够让这个在魔药上天赋异禀的小子进步更快。

“我找到了应该最会契合你的魔杖，后面你也要学习咒语了，我看你也把我的那本咒语收录给看了。”尼可领着兜重新下楼，兜刚刚在跟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书给放回去了，所以现在两手空空。尼可随手一招，一个黑色的木头盒子飘来，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尼可目视篝火，故作不在意的将盒子往自己衣袍上面抹了抹。“咳咳！”他反手将还没擦干净的盒子扔向身后还在跟着走楼梯的兜。

兜伸手接住，“......唔，谢谢，勒梅先生。”他打量起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魔杖盒子。盒子的一段上层有着一只突出的吐信银蛇。

“刚好16英寸，接骨木，杖心是——”尼可刚好踏下了最后一阶阶梯，停下了脚步，连带着兜也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尼可沉默地与兜四目对视，眼中充斥着复杂，没一会却又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蛇怪角。海尔波那只，它足足活了近一千三百年，我是在18世纪初的时候，也就是大约300年前，和一位，朋友，一起创造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