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天
南海省,船港市,7月23日上午八点。
正直盛夏,暑气逼人,地处南海省的临海城市船港市迎来了许多游客。
而在港口处,正有一名穿着休闲装的黑发戴眼镜少年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拖着行李箱缓缓往前走。
此人正是赵处平,他此刻更要去参加“大富豪公孙止的神秘活动”。
船王公孙止,作为世界富豪榜上稳居前十的老人,他也有一些独特的爱好。
而一般富豪的爱好,就是炫富,公孙止的爱好与此类似,但有些不同。
他每年都会在七月二十日时在电视上随机抽奖,邀请人数不定的一群人前往他在南海中某座岛屿上所建造的别墅游玩,为期五天,至今为止以举办六年,因其神秘性和奢华性令人向往。
而最值得期待的是,这位公孙止拥有诸多岛屿及装潢不一的别墅,每一年前往的别墅与举办的活动都不一样,所以参与者归来比前往更引人关注。
这一次,赵处平就被选上了。但他其实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从未关注过这类事情,直到公孙止的管家,自称简聃的人打电话通知他,他才知道有这一件事情。
准备步入十二年级了,就把这件事情当做高考前最后一次放松吧。
决定要去了,就查了些资料,但并不知道其他成员。
回忆结束,现在,赵处平就根据短信来寻找一艘名叫“琼璆号”的船。
虽然说是找船,但根据媒体对此事的极高关注度,赵处平先看到了一大群人围在前方,包括记者、摄影师、吃瓜群众,再往左边一看,就找到了。
是一艘豪华游艇,涂着金漆以及三个白色大字“琼璆号”。
赵处平被眼尖的记者发现了,先确认了他的身份,又有人说他是杉橙市有名的学霸,一时之间就有许多话筒和闪光灯为他铺成了登船的地毯。
“赵处平同学,请问你对此次活动有何看法?”
“赵处平同学,请问你对公孙止先生的评价如何?”
“赵处平同学,请问你知道其他的成员吗?”
……
一番艰难的应对,赵处平好不容易勉强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有些狼狈地走向登船囗。
呵呵,和之前贾鸿那一案一样,都是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就是不知道阿申现在怎么样。
登船口旁,一名年约五十的灰发西装老者站在那里,表情平淡,似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连赵处平靠近也没有什么反应,想来应该就是公孙止的管家简聃。
赵处平拿出一份请帖递给他,道:“简管家,您好,我是赵处平。”
简聃接过确认,然后还给他,一米八五的颀长身子微微向前躬身道:“赵先生,早上好,请上船吧。”
赵处平连忙还礼道:“简管家辛苦了。”
简聃再次躬身,但这次是三十度,道:“不敢,赵先生,请上船吧。”
赵处平拖着行李箱从铁梯登上游艇,无数相机用“咔嚓”为他送别。
先生,十七岁的先生,赵处平心中有些好笑。
琼璆号共三层,一层是赵处平现在位于的甲板,约二百平方米大小,后方是船舱,有储物室、电力室、厕所及几间房子;二层大概有一百平方米大小,有许多桌子以及电视、冰箱、电脑等电器,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饮品,这一层除了头顶上的驾驶室外全部是玻璃,可以仰望蓝天,俯瞰大海;第三层则是驾驶室,约二十平方米大小。
此时甲板上没有人,赵处平上到二层,看到了两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一名身穿西装,身高约一米八,看起来彬彬有礼;另一名则身穿类似海军军装的蓝色迷彩服及短裤,一米七五左右,面容凶狠,有几条伤疤。
前一名男子看到赵处平,走上前来与他握手,温和道:“在下西门禅,不知高姓大名?”
赵处平连忙道:“我叫赵处平。”
西门禅微笑道:“赵贤弟,愚兄也是刚到,你就随意吧。”然后他就走开了。
另一名男子并没有和他打招呼,而是自顾自的吃喝。
赵处平也没有主动打招呼,将行李箱放在墙旁边,然后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从背包里拿出的《吉檀迦利》。
泰戈尔的诗是纯真美好的,富有情趣的,让人仿佛在大自然中漫步,而泰戈尔就和你并肩行走,讲述这生活的趣味及生命的美好。
仿佛是更有诗意的桃花源,陶靖节恐怕也很向往吧。
赵处平沉醉着,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忘记了空间,忘记了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轻拍他的肩膀。
他转头一看,是一张熟悉的面容,英俊且脱去稚嫩的脸庞,玩世不恭的微笑,正是慕容申。
慕容申微笑道:“很抱歉打断你与泰戈尔的早茶,但是在这里都能遇见,你说这是不是所谓上天注定的缘分呢?医生?”
赵处平合上书本,冷哼道:“我到觉得这是孽缘,戴帽子抽烟斗的家伙。”
俩人都笑了,慕容申坐在赵处平旁边。
慕容申道:“处平,加上你,可就凑齐了呢。”
赵处平好奇道:“凑齐了什么?”
慕容申道:“就在五分钟前,也就是九点钟,船离开了港口,而此行的人数也订在了九人。”
赵处平推推眼镜,环顾四周,除他们之外只有三人,两女一男,俩人位于大厅中央,一人处在角落。
慕容申笑道:“不用看了,其他人分布在船上的各个地方,我有他们的照片。”
赵处平饶有兴致道:“哦?你还会去偷拍别人?”
慕容申拿出平板电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发问道:“你知道我国的四大财团吗?”
赵处平道:“当然,这四大财团很有意思,分别是东方、西门、南宫、北月,怎么,难道这九人除你我之外都是四大财团的人?不对,你说凑齐了……”
慕容申抢着道:“还有四个有名的复姓,我的慕容、上官、司马、以及与你有关的欧阳,好了,自己看吧。”
赵处平在听到前面三个复姓还没什么,但听到欧阳时面色一沉,想说些什么,但慕容申似是早有预料,赶紧引开他的注意力,打开了自己的平板电脑,递给赵处平。
赵处平心中暗叹道:过了许久,我还是无法忘却,竟然还得由阿申来扯开,呵,赵处平,你真是可笑。
然后他将注意力放在平板电脑上。二十六岁的凶狠男子北月良,原来他是北月家的人,但那面容与这个财团姓氏格格不入啊,哦原来是个退伍军人;西门禅,二十九岁,财团中某个子公司的高管,的确,他的行为令人想到了长袖善舞;东风珋,十七岁,是个一米七左右的美少女,就读于南海省首渊市首渊一中,是有名的才华与美貌集于一身,看上去是个温柔的人;南宫霜,二十岁,目前就读于首都北盛市北盛大学,是个学霸啊,北盛大学可是只有总分占满分的百分之九十五才有资格报读,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像个女将军;司马吾,二十三岁,是与北盛大学齐名的青花大学的学子,真不愧是颇具才华的后辈啊……就是看起来性格有些阴沉;上官虹,二十七岁,嗯,竟然没有资料?只能看出是个清新脱俗的美女;呃,怎么慕容静只有一张背影啊,唯一的信息是上官虹的先生。
赵处平道:“这位慕容先生是你的长辈吧。”
慕容申点头,收起了平板电脑,道:“是我哥。”
赵处平看到慕容申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笑道:“你怎么说这话时这么紧张,该不会是怕你哥吧?”
慕容申立马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有什么好怕的。”
赵处平笑了笑,然后道:“所以七大复姓聚集,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吧?”赵处平特意将“七”咬得很重。
慕容申点头道:“不错,‘船王’公孙止便是公孙复唯一的儿子,但听说公孙止不曾婚娶,公孙家可能要绝后了,嗯,正题是我们这次去大概就是陪的老爷子缅怀的。”
赵处平点头,想起了那个面容平静的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那个让他改姓欧阳的人,那个身为欧阳家主的人,那个应该称呼他为……外公的人。
慕容申道:“处平,你自己转转吧,多晒晒太阳,吹吹海风,对身体好,嗯,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赵处平笑道:“你以为你是那个死神小学生啊。”
慕容申笑了笑,然后拿了杯柠檬汽水,一溜烟就消失了。
赵处平将《吉檀迦利》放入背包,他的心情不太适合继续阅读,决定听从慕容申的建议,去甲板上吹吹海风。
在他穿过大厅时,有人叫住了他,回头一看,是南宫霜。
“欧阳家的小弟,站住。”
赵处平面色一沉,做了个深呼吸,平静道:“请问有什么事?”
南宫霜打量了一会,道:“那个慕容小子,我虽然没怎么和他来往,但听说是一肚子坏水,他刚才是不是说我坏话?”
赵处平本来不太喜欢她这样称呼别人,但听她对慕容申的评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肯定是有人故意诋毁,慕容申的性格虽然算不上太好,但肯定不坏,而这位南宫大小姐如此高的智商竟然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不是涉世太浅就是交友不慎。
赵处平思考至此,便答道:“没有。”
南宫大小姐十分满意,点头道:“算他识相,好了,你去吧。”
东方珋站在南宫霜旁边,并没有插话,等她说完后回以一个歉意的微笑,赵处平点头回应。
处于角落处的阴沉青年司马吾,将这些收于眼底,用一个古怪的笑容看向赵处平,赵处平感觉有人看着他,转头对向司马吾,司马吾又低下了头,并不想与他结交,赵处平也不多想,毕竟没有人能够获得所有人的喜欢,于是他按照原先所想,去到甲板。
甲板上目前有两个人,倚着栏杆只能看到后背的白发人是慕容静,应该是个青年,“哥”与“大哥”一字之差,但年龄与性格却大不相同,另一人则是闲逛的北月良。
赵处平靠着栏杆,看着船头如一把锋锐的刀划开平静的海面,迎着轻微的海风,此刻烈日当空,光芒万丈,想到此行的目的,顿生豪气,心中吐出李太白的名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声音虽非豪迈,但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使听者顿感豪情万丈,直想立下一番千秋大业。
赵处平听完也是十分激动,但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他人所吟,且似是与自己相和。他诧异的望向四周,甲板上只剩慕容静一人,他换了个姿势,斜倚着栏杆,面色平静,带着微笑,面朝大海,仿佛刚才说话的并不是他。
也许所谓读心术可以通过人的微动作洞悉一个人的所有想法,但慕容静一直闭着眼睛,并非矫揉造作,而且极其自然,显然,他是个盲人,那么他是如何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慕容静面朝大海,似是自语道:“李白和李清照的名句所表达的情感皆为积极乐观,但李青莲并无目的地,而李易安想往海外仙山,从初衷来看,李清照的词更符合。”
赵处平惊讶道:“慕容先生,您,您知道我在想什么?”
慕容静转向他,微笑道:“小伎俩罢了,我那顽皮的弟弟经常提起你,夸你是个富有正义感的好青年,不多见了啊。”
赵处平连忙道:“谬赞了。”心中想道:阿申顽皮,哈,真是独到的见解。
这时他才看到慕容静的正脸,玉树临风,同时又令人感到高洁、渊博、亲切,但那似是少年白发,又令人感觉像是弱柳一般柔和;他的弟弟慕容申则是一种“邪”的英俊,而他那懒散的性格使得“邪”更为突出。嗯,真是一对奇特的兄弟。
慕容静笑道:“奇特的兄弟吗?有意思的评价。”
赵处平心中大骇,结巴道:“这……也太,太神奇了吧。”
慕容静笑而不语。
赵处平瞬间觉得“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话说的太对了,这种如同作弊般的读心术竟掌握在一名盲人青年手中,这也太奇异甚至是诡异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静,原来你在这里!”声音中满是惊喜,也有些温柔地责怪。
一名青春靓丽的女子走过来挽住慕容静的手,娇嗔道:“为什么不等我,一个人跑来这里。”正是上官虹。
慕容静握紧上官虹的手,微笑着用另一只手捋顺她的秀发,道:“那你不是总能找到我吗?”又转头道:“这位赵处平同学不仅有极强的正义感,想法也很有意思,虹,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上官虹对着赵处平微笑道:“你好啊,处平同学。小申经常提起你。”
如沐春风,似春水流入心中,温柔至极,若天仙下凡于此。
赵处平看着那张俏脸,有些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啊,哦,哦,你,你好。”
慕容静与上官虹相视一笑,和赵处平道别,离开甲板。
赵处平站在原地发呆,慕容申却不知从何处窜出,笑嘻嘻道:“处平,还在发呆啊,我大哥和嫂子都已经走远了。嘿嘿,看你这个傻样,该不会是喜欢我嫂子吧?这也正常,像嫂子那样活泼又温柔的性格,谁不喜欢呢?”
赵处平脸红道:“胡,胡说什么呢?”
慕容申笑了一会,然后又一溜烟消失了。
赵处平看着大海,内心却不似刚才那么平静,而是乱如缠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令他羞耻的想法。
赵处平呆立许久,最终决定去洗个脸,平复一下心情。
而三层的船长室中,西门禅正在与简聃闲聊。
西门禅道:“虽然这样做很失礼,但晚辈还是有个非合情之问,请我们至府上做客的公孙老先生是否就是公孙复之子?”
简聃已将船速降至一个十分安全的档位,对着西门禅微躬道:“如您所说,老爷便是公孙老太爷之子。”
西门禅高兴道:“哦,那我应该改口为公孙叔父呢,家父也经常提起当年公孙叔爷征战四方的豪情壮志。这次能拜见公孙叔父,也能与家父交代了。”
简聃礼貌道:“老爷肯定也会满心欢喜的。”
西门禅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问道:“不知公孙叔父近来身体可好?”
简聃道:“托您的福,老爷身体健康。”
西门禅惭愧道:“不敢当,都是简管家您的功劳。”随即又打了个哈哈道:“叔父身体是否安康,与我这个做侄儿的却没半点关系,属实惭愧,惭愧至极啊。”
简聃安慰道:“您有这份心就够了。”
随后西门禅又东拉西扯,套简聃的话,但都被简聃巧妙避开,西门禅知道了这名管家的不易对付,便不再纠缠,告辞离去。
简聃目送他,眼睛微眯,领教到了笑面虎的高招,同时心中冷笑。
以四大财团的能力,想找到公孙止也并非难事,但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大概是根据商界股界一些细微动向与捕风捉影的消息,判断公孙止可能命不久矣了,那他留下来的财富就可以被“生死兄弟的后辈”“代为管理”。毕竟钱这种东西,大部分人都不嫌多。
九人当中,谁是有心,谁是无意,谁的水,最深呢?
厕所里,司马吾坐在马桶上,用手机查看短信。
……综上,已确定简聃之后有……预定于……谈不拢便……最大的利益是……内幕为……
司马吾删除了短信,阴沉一笑,摁下了冲水键。
船,还在平稳的行驶着,人心,却不断涌起暗流。
上午十一点,船慢慢的停在了一座岛屿旁边,这座岛一面是峭壁,两面是礁石,中间是热带雨林,只有他们停靠的这一面有些沙滩。
简聃带着众人下船,琼璆号就那样停在脚下这个小型港口旁。
西门禅道:“简管家,船就这样停在这里,安全吗?”
简聃道:“待会会有专人将船开回大陆。”
南宫霜道:“那万一有事急回去怎么办?而且别墅在哪里?”
简聃微笑道:“南宫小姐,稍安勿躁。请各位跟我走,待会便能回答您的问题。”
简聃拿出了一个小象雕塑,往象背上一摁,原来是个摇控器,令人惊奇的是,前方茂密的森林突然开出一条通道,沙滩上与森林间升起许多木板作为栈道,而路的尽头,约三四百米远的密林中,有一间巨大的木屋。
简聃先朝众人一鞠躬,然后张开双手道:“我代表老爷欢迎各位贵宾光临汛沁馆。”然后边在前面带路边说道:“汛沁馆是老爷在南海的七处房产之一,也是最后一个。汛沁馆建在水下一百米深的位置,我们需要前往前方的木屋搭乘水中潜艇穿过峭壁中的隧道到达。而南宫小姐的另一个问题,在木屋中有三部卫星电话及两艘紧急简易救生艇,岛中无其他危险动物,也有仓库储存食物,还有各种设施景观可够各位尽情地游玩。祝愿各位此次旅程愉快!”
西门禅先鼓掌,然后是慕容静夫妇,再是赵处平二人,再到南宫霜与东方珋。西门禅是迎和,慕容静夫妇与赵处平是礼貌,慕容申大概是闲的发慌,南宫霜有些真心,东方珋是半礼貌半真心,司马吾阴沉一笑,北月良抱臂不语。
众人走在木栈道上,简聃最前,举止得体,优雅有礼;西门禅第二,提着个箱子,从容不迫;北月良第三,背着个背包,左顾右盼;南宫霜与东方珋并肩而行,都带着一个行李箱,窃窃私语;慕容静与上官虹手挽手,有说有笑;司马吾在最后,低头沉思。
慕容申与赵处平在司马吾前面,慕容申吊儿郎当地走在路上,赵处平则刻意地低着头,脑中一直浮着几个字“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想,非礼勿动”。
众人在木屋前站定,简聃先眨眨眼,再验指纹,再刷卡,再输密码,最后拿出小象雕塑,五道防线尽解,大门才缓缓向两边打开。
赵处平微微皱眉,慕容申便低语道:“外面是铁桦树,中间是合金,里层是人造金刚石,嗯,有钱就是好。”
赵处平大为震撼:有钱拿来这么花?
木屋大约有三百平米,里面有一个配电室,一个杂物间,一个存放求生设备的储藏室,此外便是十米长两米高的蓝色潜艇以及那轨道了。
简聃打开舱门,请众人进入,慕容静夫妇最先,南宫与东方其次,赵与慕容二人再次,之后便是司马,北月,西门与简聃。
潜艇中有一个驾驶室与两排座椅,简聃走进驾驶室,潜艇缓慢加速,再做匀速运动。
从潜艇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界的景象。驶出木屋,进入透明隧道,潜入海中,沿斜坡向下,通过隧道的灯光可以看见水中的鱼群。一条虽小,但成千上万条一起游动,似漩涡,若蛟龙,笔直而上,又四散成网,热带鱼独有的条纹使它们如彩旗飞舞,美不胜收,令人赞叹。
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欣赏着这世上比《动物世界》还要真实的奇景。
赵处平微笑着,想象着泰戈尔如果见到此等绝无仅有之景会有什么令人轻松惬意的妙句。
约五分钟后,潜艇停了下来,赵处平看到舱门前有一段拱形通道,门后面,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颗球型的如同钻石般闪耀的汛沁馆。
简聃打开舱门,请众人下艇。
上官虹扶着慕容静,赵处平突然想起这位静先生看不见,应该会遗憾错过这些美景,赵处平也为他感到惋惜。
但是他听见上官虹兴奋地向慕容静低声描述着她看到的风景,慕容静微笑着点头,赵处平又释然了。
众人下了潜艇,简聃把门关上,在推开汛沁馆的大门,请众人进去。
门口处摆着一座雕像,是公孙复,他将双手负于背后,肩上放着一只小象雕像。
公孙复
门口两旁是两座环形楼梯,通往二楼,中间通向大厅。
大厅的装潢奢华,有画像,署名是当代最著名的画师汜仲添,熊皮毛毯,红木家具,水晶灯,金银盏,小的真皮沙发恰好有十个,靠在墙边,众人坐下,简聃站在中间。
简聃用脚尖轻点地面,一个全息投影展现在众人眼前,是个球,正是汛沁馆,简聃用双手将球放大,然后点了汛沁馆底部,一楼的立体图呈现在简聃的掌中。
简聃道:“一楼正中央是我们所在的大厅,旁边有四个房间,分别是厨房及餐厅,卫生间,娱乐室,小型图书室。娱乐室中有电脑可以上网,厨房中冰箱里面的饮品请各位自行取用,图书室中藏书一万余册。二楼呈环形,中间是电梯,可以上三楼。而圆环则是各位贵客的房间了,共八个。其中的双人房就请慕容先生与贤夫人屈尊吧,其余来宾就按顺时针分别是东方小姐,南宫小姐,西门先生,北月先生,司马先生,慕容先生,赵先生。三楼则是姥爷书房即卧室以及我的卧室。有什么事各位可以按墙上的绿色按钮,各位的房间也都各有一个。现在请到餐厅用餐吧。”
众人来到餐厅,一张圆桌,十二张椅子,慕容静与上官虹与慕容申与赵处平,东方珋与南宫霜,北月良与西门禅与司马吾,成四,二,三,间隔坐下。
赵处平饿坏了,但他并没有动筷子。
简聃端着一个盘子往外走,西门禅道:“简管家,一起吗?”
简聃停步,微躬,道:“不用,各位请吧。”
南宫霜率先进攻,其他人紧随其后。
简聃端着盘子走了出去,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半小时后,简聃回到了餐厅,此时众人也吃完了。
简聃道:“今天没有任何安排,各位可以自行在馆内活动。七点钟晚饭。热水与电全天都有,各位请便吧。”
众人起身,简聃去收拾餐桌,赵处平道:“简管家,我帮您。”
简聃一愣,然后低头道:“谢谢您。”
慕容申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赵处平的话,又折了回来,懒洋洋道:“算我一个吧。”
其他人都出去了,东方珋一直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捡盘子。
简聃将剩菜全部倒进塑料袋里,打包了放在一旁,而另外三人则捧着杯盘碗筷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有洗碗机,三人便将碗筷放好,然后简聃进来开启洗碗。
简聃向三人微微躬身,道:“多谢你们。”
赵处平礼貌道:“应该的。”
而慕容申早就一溜烟跑了。
赵处平无奈一笑,然后也走了。东方珋看着慕容申的背影微微一笑,离开了。
简聃慢慢关上了厨房的门,靠在上面长呼一口气,自语道:“也许他错了。”
赵处平将行李放好,坐在床铺上,想拿起泰戈尔的诗集,满脑子却都是上官虹的倩影,令他静不下心来,又感到一阵惭愧,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那可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甚至是知己的嫂子啊。
赵处平躺在床上,最终决定去洗个冷水澡来平复一下心情。
馆内温度约为二十六度,令人舒适的温度,冷水澡着实让赵处平冷静了一番。
他不知道的是,一个身影潜入了房中。
等他一身清爽的出来,已是下午两点,他将毛巾挂在房间最里面的一根杆子上,然后打开了地面的烘干机,一阵阵热风向上吹,弄干他的毛巾。
然后他洗好衣服,挂好,再坐在了床上。
赵处平此时心平气和,大脑放空,打开了《吉檀迦利》。
他很自然地翻到了夹有书签的那一页,但又发现“书签”不止一张。
“不要多管闲事”,是一张字条。
赵处平顿时警觉,他合上书,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探头,环形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门后面也没有藏人。
究竟是谁?门没有锁,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是长袖善舞,城府极深的西门禅;面容阴沉的司马吾;军人出身,傲慢自大的北月良;还是看似心思单纯的南宫霜。线索太少,根本就没办法框定范围。
赵处平又自嘲一笑,乌鸦嘴又应验了?亦或是天生扫把星?先叫阿申过来看看吧。
赵处平锁上了门,拿手机发短信让慕容申过来。
一分钟后,有人敲门,赵处平打开门,来人正是慕容申。
慕容申懒洋洋道:“怎么了,处平,你该不会叫我来和你一起探讨泰戈尔吧?”
赵处平一言不发,再次把门锁好,然后将纸条递给慕容申。
慕容申看了一眼,收敛了吊儿郎当的表情,平静道:“哪来的?”
赵处平推了推眼镜,道:“我一点四十洗的澡,两点钟出来。”
慕容申道:“二十分钟,这里的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放这张字条。这确定了一点,有人是真的对此次见面抱有敌意,你自己小心点吧,处平。”
赵处平点点头,拿回了字条。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除了你们三人可以信任外,其余人的心思可一点不知。对了,静先生的读心术应该能迎刃而解吧。”
慕容申表情有些黯然,但转瞬即逝,道:“不能只是依靠别人,包括我大哥。”
赵处平心有所悟,然后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慕容申沉吟一会,摇头道:“没有什么可做的,走一步是一步吧。”
慕容申走到门口,又转头道:“处平,以后敲门先三下后四下,中间隔一秒,共七下。”
赵处平点头,慕容申出门,赵处平又锁上了门。
赵处平实在是看不了书,于是就拿出手机搜索了一部极其有名的推理小说改编的电影。
慕容申一边下楼一边思考:若我是图谋者,我有和可谋?公孙止的巨额财富?有可能,而简聃必是突破口,那么接近简聃,“似是搏取好感的举动”,遭到警告。有几个漏洞:为何我没有受到警告,我不在房中的时间十分之长;如何精准掌握处平在洗澡的时间,不可能偷听到淋浴声。
慕容申走到门口,望着公孙复的雕像,心道:公孙前辈,没有硝烟的战场更令人心寒与残酷,对于这点,您很有感触吧。
慕容申走到大厅,环顾画像,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前面是慕容贤弟吗?幸会幸会。”
慕容申转头,是西门禅,两人握了手,慕容申道:“西门世兄,久仰。”
西门禅微笑道:“慕容贤弟是在参观吗?”
慕容申也微笑道:“左右无事,便到处闲逛。”
西门禅道:“那愚兄就不打扰慕容贤弟的雅兴了,再会。”
西门禅拍了拍慕容申的肩膀,然后上楼了。
慕容申心中冷笑:笑面虎,伎俩还是太拙劣了。
他从肩上拈起一枚与衣服颜色相同的白色片状物体,若只是一枚,那西门禅只是个蠢货,而他在最开始先往慕容申背上弹了一枚,并大声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但还是被慕容申发觉了,至于是什么东西,一看便知。慕容申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慕容申走进图书室,四十平方米左右,三面是书柜,门口这边有两张小圆桌,而图书室的地毯是彩色的,不同于大厅的黄色与餐厅厨房的红色。此时一名身穿水蓝色长裙的文静少女正坐在桌旁看书,是东方珋。
东方珋见慕容申进来,抬起了头,慕容申点头示意,东方珋微微颔首,又低下头看书。
慕容申环顾一周,左边的书架上除了书以外还有一只与简聃之前所用一模一样的小象雕塑,慕容申取上来看了一会,没有任何异样,于是他又放了回去。目光一转,就注意到了正对面书架右下角的书。
他蹲下来,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轻轻拿出,是个硬壳,里面塞满了泡沫。慕容申又小心翼翼的查看,大概有一百五十本这样的假书,约占一米七高,零点六米宽的空间。
“这里居然会有假书。”一个如泉水细流般的温柔声音传来。
慕容申回头,东方珋弯着腰站在他后面,长发散落着,碰到了他的鼻子。
东方珋往后退了一步,脸红着小声道:“对,对不起。”
慕容申微笑着起身道:“不要紧。”我的动作肯定是几近无声的,除非他一直注意着我的动作,这是为何。
他对眼前这个害羞的少女起了一丝怀疑,但又很快消失,将纸壳放好走了出去。
东方珋看着他的背影,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慕容申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心道:一、处平的纸条;二、笑面虎;三、假书。目前就这三点。假书应该只有简聃能够替换,但这也许是公孙止的示意,不过也值得关注。笑面虎此举大概是得到授意,但那人应该是另一阵营。
现在基本是试探阶段,不会有太多线索,多找多问会更令人怀疑目的,心生戒备。
慕容申走进娱乐室,有两台电脑,台球桌,小型高尔夫球坪,小型保龄球道等,还有几套潜水设备。慕容申坐在电脑前,开机打游戏。
二楼,司马吾在自己的卧室按下按钮,一分钟后,有人敲了敲门。
司马吾打开门,正是简聃,他礼貌道:“司马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司马吾阴沉一笑,道:“简管家,不知我可否见一见公孙老爷子?”
简聃道:“我帮您问问。”
简聃到走廊用一个对讲机说话,一分钟后他回到司马吾的房门前,道:“司马先生,我在今晚九点带您上楼见老爷。”
司马吾道:“麻烦你了,晚上见。”
简聃鞠了一躬,带上了房门。
司马吾阴沉地笑着,心道:九点钟,就由我来揭穿你这老家伙的面具。
简聃走下楼,在门口处遇见了西门禅,他拦住了简聃。
简聃躬身道:“有什么能为您效劳吗?”
西门禅微笑道:“简管家客气了,在下求见公孙世叔。”
简聃拿出对讲机又问了一遍,然后道:“晚上十点上三楼,老爷在书房等您。”
西门禅道:“多谢,麻烦您了。”
简聃鞠躬,然后走向厨房。
二楼唯一的双人房中,慕容静坐在床上,而上官虹“贴”在他的身上。
上官虹道:“静,我们要不要出去转转?”
慕容静轻抚她的发丝,微笑道:“现在不行,他们正在进行很有意思的交锋。”
上官虹好奇道:“他们在干什么呀?”
慕容静耳语了一番,最后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
上官虹双颊绯红,紧紧搂着慕容静,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慕容静微笑着……
北月良的房间中,他将楼下娱乐室的人偶扛了上来,正在练习拳法,大汗淋漓。
他兜中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停止了打拳,拿旁边的毛巾擦了下汗,查看短信。
片刻后,他收好手机,眼中露出之前从未有过的精明之色,放好毛巾继续打拳。
南宫霜的卧室中,这位大小姐正在睡午觉,好梦连连。
馆中数人,心思各异,暗流涌动。
七点,吃完晚饭,众人各自忙活。
馆外,太阳缓缓沉入海底,黑夜来临。
不知有多少人,开始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