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冬日煮酒（上）
花园路别墅14号楼门前，韩峰正站在那儿等着。
由于贝贝刚才最后两句话过于震撼，秦川突然都有点不想见韩峰，倒不是因为心虚，秦川自认做事磊落坦荡，被调侃奚落几句真的无所谓，他只是心疼卢苇，那么赤诚的姑娘，不该被人在背后议论嚼舌头。
韩峰倒是一如往常很随意的样子，拍拍秦川的胳膊：“身体已经无恙了吧？”
“基本好了。”
“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吃晚饭，张总她也在。”
秦川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今天中午大伙儿聚餐时，身份微妙的张清就没有来。
他不好意思推辞，便点头答应：“那好，就在你家蹭个饭。”
韩峰的别墅和卢家别墅很像，都是三层楼小洋房，装修得非常漂亮雅致，贝贝进屋后，韩峰的女儿雯雯马上奔过来，拉起贝贝的手，俩孩子一起上楼去玩儿了。
“秦医生，欢迎，”韩峰的妻子模样娇小温婉，客气地与秦川打招呼。
秦川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嫂子，初次登门，瞧我这空手来，真的是……”
韩峰笑了：“你哪有空着手，不是把贝贝带来了么？”
他厚着脸皮应道：“也对哦。”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韩峰带秦川来到别墅后面的花园。
花园面积不小，有一百多平米，角落里是座玻璃阳光房，顶上装着太阳能发电设备，推门进去后，暖意融融。
张清正靠坐在沙发椅上喝茶，手里拿着几张设计草图，见到秦川来了，便问：“你恢复得怎么样？”
“谢谢张总，恢复得挺好。”
“贝贝回来了吗？”
“和雯雯在楼上玩，张总想不想见见女儿？”
“不必，等以后有的是时间和女儿相处，不差这一会儿。”
张清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了，秦川不禁想起中午吃饭时，蒙奶奶对贝贝的不舍与疼爱之情，犹豫了几下，那些不合时宜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在茶几旁坐下后，秦川扫了眼张清手中的图纸，只觉得有点挺眼熟，再加上图纸顶部的“市北”字样，很快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市北地区的那栋烂尾楼。
“张总，这是去年林国权那档子事儿的……”
没等他问完，张清便把图纸合上：“这栋楼不错，投资价值很大，要好好研究该怎么规划。”
秦川心里打起个问号，当时在黑夜酒吧，韩峰说这楼会由希源去建设，至今已经半年了，居然……还没想好怎么开发？
但这属于商业范畴，不方便问，张清也没打算说下去，抽出支烟，点上后吸了起来。
她抽烟的姿态十分硬朗，与男人基本无异，秦川不禁想起了曾经的卢菁。
张清非常善于观察人心，见秦川正在走神，便把一杯茶摆在他面前，玩味地问道：“没有卢菁的日子，觉得怎么样？”
秦川苦笑：“正在慢慢习惯。”
“你们不考虑复合？”
“不考虑，也不可能。”
张清点着头说：“卢家大小姐，其实也就这样了，她们家金禾集团未来的路不好走。”
张清话中有话，让秦川觉得非常不解：“张总，金禾有卢苇做接班人，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调皮孩子了，我觉得从长远来看，金禾的潜力不可限量。”
“你怎么还在维护着卢家？你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依然是曾经的惯性思维，要改！”张清的语气里，揶揄和指责并存。
秦川笑笑，低头喝茶不接话。
张清像是故意与秦川杠上了，继续说：“你现在的神经外科手术能力，在全省都是独树一帜的，不光手艺好，胆子更大，给蒙奶奶做的那场手术，让你彻底打响了知名度，有这能力不如留在国内，造福中国的老百姓，何必因为与卢菁分了手，伤心之下逃到澳洲去？”
秦川心中一个凛然：“张总，我去澳洲这件事，请你不要往外说。”
“我没有对外吐露过半个字，现在就咱们三个都不能尽兴聊天，那你也别坐这儿碍眼了！”
张清的话语毫不留情，在她凌厉的目光逼视下，秦川只能应付着说：“我去澳洲……就算是人各有志吧。”
张清呵呵笑了：“这四个字够狡猾，可以代替所有的一言难尽，也比较利于想装傻的聪明人，是不是，秦川？”
被张清打压得抬不起头，秦川只能努力岔开话题：“张总接下来有什么投资计划？”
韩峰放下手里的茶杯，望着张清，他也对这个问题颇感兴趣。
张清轻描淡写地说：“计划当然有，小打小闹的项目只能算锦上添花，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大口吃肉，这块肉，最好就是明年的海棠街地段。”
“海棠街……真的是明年？”
“对，我得到的消息，拆迁工作从明年开始逐步启动。”
秦川继续追问：“鹏实如果获得了海棠街地段的开发权，依旧不与金禾合作？”
“我只希望一劳永逸，选定的合作伙伴能长久发展下去，别突然就散了倒了，或者被整体出售，最后让鹏实跟着受影响，至于卢家二小姐做接班人，呵呵，等她成长起来再说吧。”
韩峰马上猛拍胸脯：“张总放心，你选我老韩做合作伙伴，我保证把你的项目做的漂漂亮亮！”
秦川听明白了，这应该就是鹏实一直排斥金禾的主要原因。
接着，他突然忿忿不平，卢苇的功课是妈妈亲手教的，进步速度非常惊人，怎么可能成长不起来？
思索了一下后，他说道：“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如果不是卢苇愿意接手金禾，我就自己上了！其中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希望能间接地让卢菁离开警局，不过现在这个嘛，只能当作马后炮来聊以自慰了。”
他点了支烟，在袅袅烟雾之中，把当时经过说了一遍，只是把其中和卢苇有关的内容避而不谈。
等他说完，韩峰连续嚷了好几次“卧槽”，张清脸上也终于有了震惊。
等他们消化完这个消息，秦川笑着说：“如果我去读工商管理，拿个硕士文凭应该不难，到时候我接手下了金禾，张总是否依旧不肯跟我合作？”
张清沉吟半晌，才说：“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得提交董事会。”
“那么之前不与金禾合作，也是董事会的决策？”
张清有些不悦：“董事会的事情都是机密，我知道的不多，哪像你，手里不但有金禾的股份，在董事会上肯定也举过手，不如透露一点消息给我们听听？”
“我基本不发言，就是随大流……”秦川突然发现，话语的主动权又回到了张清手里。
这女人，太犀利了……
韩峰插嘴：“秦川，如果你和卢菁做夫妻档，肯定比金禾现在那两位只强不弱，首先，在我认识的女子当中，卢菁的魄力和胆识，也就只差了张总半截……”
“马屁！”秦川呵呵大笑，又关照身边的两人：“这件事不要往外说，没得让人听笑话。”
韩峰喷出口烟雾后说：“谁敢笑话你？就凭你现在这手医术，省里就没人敢得罪你，谁能保证家里没个亲朋好友突然……”
“打住！”秦川马上喝止，肃然地说：“我们做医生的，本职工作是治病救人，但更希望天下所有人都无病无灾，就好比消防员，谁都希望他们能永远清闲，他们无事可做，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是好消息！”
张清英挺的眉毛突然一扬：“想法不错，但太理想化了，像是个……那个Utopia的中文怎么说来着？一下子想不起来了，秦川你给我个提示！”
“乌托邦？”
张清用力一拍手：“对，就是这词儿！我只记得英文原词，中文音译反而没印象。”
秦川微笑：“张总，容我冒昧问一下，你到底是华裔、还是华侨？”
“华裔。”
“张总是经商的，我这行医的还真没法和你比较，我一辈子都赚不到你一年的钱。”
“但你的工作是救死扶伤，每天与死神较量抗衡，就冲着这一点，我必须对你怀有敬意！”
接着，张清主动与秦川碰了一下茶杯：“你救了蒙奶奶，都还没敬过你，就以茶代酒了！”
秦川马上一饮而尽。
他必须承认，张清太会聊天了，张弛有度，既咄咄逼人，也有温情的时候……蒙哥你真有一套啊，居然和这样厉害的女人有个私生女！
但很快，秦川又发现一个微妙的细节，忍不住问道：“张总，贝贝如今刚刚满六岁，按照时间倒推，六七年之前，张总应该还在国外上大学，怎么就会突然回国，和蒙宾认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