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丢脸
那本厚厚的书脱了手，翻个几个跟斗后，落在了沈微甜的脚边。她捡起书，掸去一路滚来的尘埃。借着银色的月光看到书名《2666》：“这本书是很好的，就是翻译得不太好。”
他缓缓地走下楼梯，沈微甜抬起头望着一步步走来的他。那么近那么远，仿佛隔了一个世界，又好似在平行空间，触不可及。直到他的脚步已到了眼前，沈微甜略微回过神来，把书还给他：“看到哪里了？”
“没看几页，确实翻译得有点难以下咽。”他接过书，语气可惜地道。沈微甜正欲说什么，就听到了颜明风的大嗓门：“沈微甜！你搞什么啊！怎么像个疯婆子一样！”
沈微甜不屑回头去看颜明风，却从一楼的正衣镜里，扫到了自己的狼狈。“啊！”她尖叫了一声，连连退后好几步地远离拿着书的他。站在镜子前的沈微甜，费力地整理头发，擦拭着脸上的脏污，捶胸顿足地道：“我刚刚一定很脏很臭很丑。”
“那可不！要不是认识你，我以为你是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怪物。”颜明风走上前来，摇着头对她这幅模样表示糟糕。紧接着他就看到站在楼梯上的病号服男子，好奇中夹杂着不满问：“你是谁啊？”
“温景乐。”他轻言细语地回应着，顺势看向沈微甜道：“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不要不开心。”颜明风听到他的话语，惊觉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混账话。沈微甜转过身来，理顺了头发，却理不顺轻飘飘的心：“真的吗？”
他点头的动作很坚定，让颜明风不禁怒火中烧起来：“你姓温？哪个瘟？瘟疫的瘟，还是瘟神的瘟？”温景乐尚未开口答，沈微甜就冲着颜明风吵起来：“温暖的温，温柔的温，你有病啊！在这儿挑事？！”
“是温水的温。”温景乐柔软的话语，化解了即将剑拔弩张的两人。颜明风僵直了脖子，不发一言地看着窗外明朗的月光。沈微甜心中升腾起烦躁，很想再给他一脚，让他滚出自己的梦里。
温景乐琢磨不透他们的恩怨，他把目光落到沈微甜的身上问：“伤口还会疼吗？”“不会了。”沈微甜摸了摸已经不流血的胳膊，灰心丧气地回答着。“你受伤了啊？”颜明风冷不丁的一声问候，让她不适应地哼了一下：“关你什么事。”
出其不意的一声轻笑，让他们同时看向温景乐。温景乐手握拳地挡住嘴角的笑意，却无法挡住眼睛散开的浓烈欢喜：“对不起，看到你们两个小孩子赌气，觉得太可爱了才笑的。”
“我不是小孩子。”沈微甜失落地瞧着他，紧接着又把目光落到自己沾满青苔的脚面上：“我是大人了。”她心里叹着气，自己这副鬼样子，说着这些幼稚的话，简直好笑至极。
“嗯。”温景乐附和地表态，继而扫一眼她的光脚丫道：“我住的病房还有拖鞋，你需要吗？我去拿给你。”说着他转身上楼，沈微甜默默不语，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后。颜明风看他们都上楼了，马不停蹄地跟着他们，后怕地时不时回头看看。
当他们刚到三楼的走廊，美奈姐正好从一间屋子走出来，看到颜明风的片刻，她脸色突变地道：“hi do yi（好过分）！”“啊啊啊啊！快跑！”他转身就要跑，瞟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两人，他刹住脚步惊慌地叫：“你们不跑吗？她很可怕额！”
美奈姐走到沈微甜身旁，告状式地指着颜明风，对着温景乐絮絮叨叨：“温君，他目（骂）人，莫（没）礼貌，要对扑（不）起。”颜明风缩在楼梯旁，不解地看向美奈姐：“你昨天追杀我们的时候，干嘛那么吓人啊？”
温景乐听完两方的证词，开始用日语跟美奈姐解释。沈微甜听不太懂说了什么，只能听懂几个单词。全程温景乐的态度温和，有条不紊地跟美奈姐解答着。美奈姐的怒容逐渐消减下去，慢慢恢复成平和。
“我捉（追）她，元气，卡哇伊。”美奈姐认真地走到颜明风面前，吓得他缩得更厉害了。美奈姐无奈地回头看向温景乐：“他害部（怕），没般（办）法。”沈微甜的眼神，总不受控制地落到温景乐的身上。任凭颜明风再愚笨，也看出了端倪。
他看着美奈姐和温景乐，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别说了！一直叽叽呱呱的，我听不懂。”沈微甜蹙起眉头，不悦地盯着他：“你有没有礼貌？美奈姐在跟你道歉，你难道不为昨天骂人的事，道个歉吗？”
“美奈姐？豁！你不过是做个梦，还真把这里当现实了吗？”颜明风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地攻击着沈微甜：“认识个日本人，再认识个会说日本话的小子，你就觉得很有意思吗？”
温景乐的脸色微微难看起来，美奈亦察觉出了不对劲：“wa ka ri ma sen（我听不懂），你唷（又）栽（在）骂人？”“真丢脸。”沈微甜与颜明风对视着，回了他三个字。“什么意思？”颜明风手足无措地握紧拳头，沈微甜这回没有逃避，没有不理会，而是冷冰冰地给他解释：“认识你，我觉得很丢脸。”
没有等颜明风反应，沈微甜一手圈一个，拖着温景乐和美奈姐往前面走。她打破着沉闷的氛围道：“拖鞋是什么颜色的，好穿吗？还是美奈姐那边有多余的拖鞋？”
昨天还一起相依为命的人，怎么就能把伙伴单独扔在这里呢？颜明风不敢再跟上去，顺着栏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真丢脸’三个字，活生生地把他烙印在耻辱柱上，令他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坐了不知道多久，他恍恍惚惚地站起身。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为什么梦还不醒来？他呆滞地选择下楼梯，无意间瞟到了二楼拐角处的一个不明白色物体。即使它跪在地上，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制气息。黑色的长发掩盖了面容，宽大的白色古衫，被它撑得快要炸开来。
颜明风下楼的脚步，一点点转换为向上后退。这不是在沈微甜家里，自己鬼压床梦到的那个玩意吗？他生怕惊动了对方，连呼吸都屏住了。它跪着的身体，突然站了身来。将近两米的高度，差不多快要顶到了楼道的天花板。一想到被它压制的窒息感，颜明风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往三楼走廊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