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出口的警告
阴云下的庄园,浅灰的建筑,深灰的暗影,像几帧低亮度低饱和度的影像糅合在一起形成的画面,淡然又带几分阴郁。
天空不曾亮过,但好在还稍有些阳光。特蕾西安静地待在床上,被子抱在胸前,一张一张整理自己的图纸。
昨日过后,她的心仿佛变得轻盈了——没被填满过,却也不空虚;这种感觉让她很舒服。
背部的撕裂感仍然不时传来,刺激着她的神经。但她已经不在乎什么伤痛了,既然“游戏”的规则就是这样,那自己接受便是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修理好玩偶,这样自己才能为团队做出贡献,而不是拖累他人。
“咚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特蕾西揉了揉眉心,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放下了那沓厚厚的图纸:
“进来吧。”
艾米丽的脑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脸被挤成了一小团:
“玛尔塔不在吗?”
“她去参加游戏了,不过应该是快结束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艾米丽一边打开门,一边大方地走了进来,“我是想问问她的伤好没好——看样子是没问题了。”
她把医药箱放在桌子上,娴熟地拿出绷带和药酒。
特蕾西立马苦了脸:“还来?”
艾米丽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地道:
“你觉得呢?不想好就不用我上药!”
特蕾西无奈,乖乖地趴过去,等着艾米丽的“处置”。女孩子大都怕疼,更别说从小没受过什么苦的她了。这不,昨天从军工厂回来治伤的时候,她就疼得龇牙咧嘴,给旁边看热闹的艾玛都震惊了。
药酒的气味浸透了特蕾西的衣裳,艾米丽熟练地把原先的绷带拆开,换上新的。背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但艾米丽并没什么感觉——这样的场景她见得多了。
特蕾西感受到背部的刺痛,不高兴地扁了扁嘴,头歪到一边看着窗外的天。
…………
“好啦。”
艾米丽把手轻轻收回,又帮她掖好被子。
“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有什么事情就来我的房间,号码是1F04。”
艾米丽意有所指地看向桌子上的图纸。
特蕾西点点头,又看起了外面的天。细碎的阳光从阴云间落下,星星点点,打在她的脸庞上,发丝上。
这时的她是极美的,脸上的线条分外清晰,眉眼唇鼻都像在发光。
“想家了吗?”艾米丽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实际上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是忍着强烈的愧疚和自责的——自己也曾毁了一个家庭,却没有得到道歉的机会。
“家?或许吧……”特蕾西巧妙地掩饰住自己的失落,“艾玛呢?今天一天都没看见她。”
艾米丽想到什么似的,说:“她应该在花园里吧,我去找她啦。”
特蕾西冲着她笑笑:“回见。”
“嗯,拜拜。”
…………
特蕾西一个翻身,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草纸计算着玩偶的各项参数。随着计算的深入,特蕾西扯起唇角,露出满意的神色。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自己的机械玩偶就可以开始使用了。她把笔握得更紧了一些,笔的“沙沙”声也越来越轻快,脸上的兴奋抑制不住。
机械玩偶静静地卧在墙边,大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床上的人儿——经过修理,它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
特蕾西看看发亮的金属外壳,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图纸,盘算着怎样再把它修理得完美一些——只凭今天上午简单的修理是远远不够的。
这时,叩门的声音传来。特蕾西不悦地蹙眉:“这个玛尔塔,非要趁这个时间点回来。”
作为一名机械师,她是最讨厌别人在她工作的时候来打扰的。不过既然是室友,那也没必要在乎那么多。特蕾西快速穿上拖鞋下了床,打开门却被吓到了:厚重的蛛丝几乎给门都包裹了,冰冷的瞳仁透过厚重的外壳死死盯视着她。特蕾西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莫名地惊悸。
瓦尔莱塔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里也受了不小的伤:“对不起,我这丑样子吓到你了。”她淡淡地道了声抱歉,眸光再看向特蕾西时,多了几分疏离。
特蕾西慌忙说:“没有,只是突然看到你,太……太惊讶了而已。”
瓦尔莱塔犀利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着特蕾西:“好久不见,你还是没变。”
特蕾西勉强一笑:“瓦尔莱塔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记忆中,她和瓦尔莱塔只是普通的利益关系,谈不上深交。
瓦尔莱塔语气平淡: “明天的游戏,你和我,是敌人。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特蕾西疑惑地问道:“就为了这个,你特意来找我?”
瓦尔莱塔摇头:“当然不是。我来是想提醒你……”她的话语里微微多了一点关切。
“你们在干什么?!”紧张的声音骤然回荡在走廊里,玛尔塔.贝坦菲尔匆忙地赶来,一把把特蕾西推回了房间,“在求生者的宿舍前晃荡,你想干什么?”玛尔塔举起了枪,枪口对准瓦尔莱塔。
瓦尔莱塔眼底仅存的一点光芒瞬间泯灭,她的眸子变得很冷:“既然贝坦菲尔小姐不希望我在这里,那我消失便是了,何必动怒呢。”
庞大的身影转瞬即逝,只剩点点蛛丝留在门框上,走廊重归寂静。
玛尔塔气愤地质问特蕾西:“你没事和一个监管者来往做什么?”
特蕾西撇了撇小嘴:“我们之前认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没必要恶意那么大吧。”
玛尔塔的眼神急遽变化,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她还是太天真了。
这里哪有什么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只不过所有的黑暗搁浅在暗处,而人们只看见灿烂的阳光罢了。
“…………还是小心点好。”
“知道了。”特蕾西有点烦闷地回到床上翻看图纸。奇怪,她竟然看不进去——这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难道自己对瓦尔莱塔的“警告”太过在意了吗?特蕾西内心有些好笑,努力甩开这次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在草纸上继续计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