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哭泣小丑
九月十三日。
指尖轻轻拂过日记本上记录的日期，特蕾西轻叹一声，微微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正是她的生日。过了今日，她便已二十有二了，是完完全全的大姑娘了。可别说这庄园中无人知晓她的生日，就算有人知道，父亲已逝，又有谁能祝福她呢？
她怏怏地合上日记本，犹豫了一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缎衣装，鲜红的腰带配着裙䙓下几穗红绫，颇有几分别样的气质。
看着镜中自己的身影，特蕾西终于粲然一笑。
还好，在最终的结局来临前，一切都还有机会。
…………
餐厅。
自从“博士”和“邦邦”进入庄园后，求生者与监管者两大阵营之间的气氛是越来越冷淡了。连特蕾西和卢卡这种机械的狂热分子也不再去疯眼的工作室了——说不定哪天去了就回不来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好像沉默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一样——当然，这也是因为实在无法可想。
特蕾西恍惚着，吃着盘中的食物。虽然明知道这食物可能有问题，但不吃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窸窣的脚步声传来，最终停在餐厅门口。特蕾西抬眸看向脚步声的来源。
那是个瘦弱的男子，一身红绿相间的戏服破损严重，卷曲的棕发紧贴在脑上，身形略微佝偻，脸上的悲伤浓郁得令人不敢去接近他，仿佛一靠近就也会被感染一样。
监管者长桌边，小丑裘克看见这位新来的求生者，罕见地没有冷嘲热讽一番。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接着便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个新来的。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能掩盖他内心的巨大波澜。
那瘦弱男子的目光有一瞬也凝在了裘克的脸上，但很快就把目光挪开不愿再有纠缠。勘探员诺顿.坎贝尔看气氛冷却下来，试着搭话：“你是新来的求生者？你叫什么名字？”
瘦弱男子的目光有些游离，脸上那份悲伤越来越明显。良久，他才艰涩地吐出极不通顺的只言片语，但有一点——关于他的名字——他描述得很清楚。
他说，他叫裘克。
众人——包括那个机器人“邦邦”在内，全部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刚刚搭话的诺顿更是下巴都要惊掉在地上了。
裘克……这不正是监管者小丑的名字吗？只是……为什么会有第二个“裘克”出现，而且还是求生者？
特蕾西一时间也有些不明就里，她习惯性地看向卢卡，却同样撞上了他疑惑的目光。今天的情况的确是蹊跷，任谁也不能马上想出其中内情来。
监管者裘克忽然起身，目光冷冷地剜过瘦弱的求生者“裘克”，接着他的眼神稍软了些，意味深长地看向舞女玛格丽莎，起身离席。
玛格丽莎的神色很不自然，拿着刀叉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当看见求生者“裘克”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她眼底流星似的闪过一抹混合着恐惧和爱意的疯狂。
“大家先别看了，让这位新来的……呃……裘克先生安安静静吃一顿饭吧。”魔术师瑟维磕磕巴巴地打圆场道。
众人稍稍平静了些，各自吃着各自的东西，但私底下仍是交头接耳个不停。
…………
“小丑，裘克。”裘克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憎恶——虽然大家都不能肯定这憎恶是针对谁的，但今日求生者“裘克”的到来明显影响了他的情绪。
“守墓人，安德鲁。”
“机械师，特蕾西。”
“囚徒，卢卡。”
……
前几位游戏参与者报完名字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来的“裘克”身上，想看他是如何称谓自己的职业的。
“哭泣小丑，裘克。”他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他独特的忧郁。
听闻，特蕾西悄悄握住了卢卡的手，紧了紧。卢卡偏过头，温和地道：“没事，我相信他们二人有着很深的关联，应该都会拼尽全力拿下这一局。但我们还有人数优势呢。”
话虽这么讲，但这一局恐怕很难赢——对此，特蕾西心知肚明。
“……对了，我还想对你说一句话。”
特蕾西有些疑惑：“是么？说吧。”
卢卡黑亮的眸子盛着罕有的暖意（毕竟大部分时间他以冷静睿智的形象示人），轻轻地，缓缓地说：“生日快乐，特蕾西。”
特蕾西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
卢卡的唇边勾起一个笑容，手悄悄摸上特蕾西毛茸茸的脑袋，狠狠揉了一把。“这就是生日礼物啦！”
“你……”特蕾西一时间百感交集，她清楚地感觉到一种复杂的心绪已然蔓延到她整片心田，但她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情感。
…………
月亮河公园。
哭泣小丑——我们姑且这么叫他——抬头望向自己眼前熟悉的马戏团的帐篷和舞台，重重地叹息一声，但在外人前的眼泪汪汪的神情早已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他既然决定进入庄园，就早知道有这一天。
紫色心跳渐渐浓郁。他果然来了。
红光移动得很缓慢——显然，裘克并没有拉锯，而是仿佛早就知道他在这一样，一步步没有任何犹豫地走来。
“你还好吗？”这是哭泣小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即便这是一句温情的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如此刺耳。
裘克的眉头绞着，身为监管者的气势压迫着哭泣小丑。他冷冷地回答：“很好。不过我想你要问的并不是这个。别再这浪费口舌了，问吧。”
哭泣小丑冷漠地抬眼，直视着裘克：“你都明白。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互为对方的影子。”
“不过，”他慢条斯理地接着说，“当年你剥下瑟吉的笑脸逃走时，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和我吧。”
裘克的眼神凌厉地看了他一眼，说：“娜塔莎……她……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来这！无论是你和我，都是当年那个哭泣小丑的一部分，你我二人都不忍看着她命丧于此，对吧？”
“真没想到，你竟然忍心亲手伤她。”
裘克沉默良久，抬头看着“三台密码机尚未破译”的消息，挥了挥手示意哭泣小丑离开。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哭泣小丑戏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离开。
他动摇了，很好，一切都很好。只是……娜塔莎……玛格丽莎……我该怎么面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