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毁灭
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神秘人笑了。
“不是吧月儿，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在同一个组织共事这么久，你居然一直都认不出我，这让我很受伤啊。”
面具下是一张高度毁容的脸，他笑起来整张脸看上去很狰狞，很吓人。
月魅和小九的脸色和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似乎是对这个人充满了愧疚。
“你还在因为当初的事情怨恨允哥吗？那其实是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和他没有关系啊！”
好半晌，月魅紧握起双拳，鼓足了勇气，冲这神秘人喊道。
神秘人抱着膀子，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是谁的错已经无所谓了，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就放下了一切，同时我也找到了造成那一切的真正原因。
这全都是因为人类本就不该存在。自私，虚伪，贪婪，残忍，看看那些远古种族消失后，在人类的糟蹋下，这片天地变成了什么样子？
阿允你才回来可能不知道，但月儿应该很清楚，那些洋人，身为普通人却开发出了可以击杀修士的东西来，所有的聪明，所有的头脑都用在了争夺利益上面。
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创造出能够更有效率的发动争斗，更有效率的杀人的东西上面，只要能夺取到想要的利益，无论牺牲什么都可以！”
说到最后，神秘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怨恨和愤怒。
“阿允，你牺牲自己拯救的就是这样一群货色，他们不知悔改不说，还变本加厉。我已经对他们失望透顶了，你的那一套根本行不通。
从获得自由的那一刻起，人类就已经开始得意忘形了，想要那样的悲剧不再发生，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毁灭人类，只要人类不再存在于世上，真正的和平也就降临了！”
这样的一番言论，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了。
用现在流行的词汇来说，他们全都太过中二，动不动就要毁灭世界，就要毁灭一切。
什么都没经历过，满怀希望的时候，我听到这一番话是嗤之以鼻的，觉得他们都不够坚强，经历一点点挫折就绝望，就心生怨恨，就想要毁灭一切，这是没有道理的。
直到我卷入了李向上事件，认识了这样一个因为绝望而堕入邪道的，命运悲惨的少年。
当他被欺负的时候，唯一的精神寄托被虐杀被吃掉，唯一的朋友背叛他，他无助到了极点，绝望到了极点的时候，我在哪里，其他的所谓的正义之士在哪里？
我之所以可以保持理智，可以跟他说那么多大道理，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他的痛苦，他的绝望，我口口声声说理解他的感受。
可没有经历过的东西，要如何去理解？
不过是想当然罢了。
我没能救他根本就不是我个人能力不足，无法击败天道盟首领的原因。
而是我早就错过了救他的机会。
恶人们是做错了，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被迫害的人不能去复仇，只能等老天来惩罚这些恶人。
我一遍遍劝他们，指望他们能理解我的难处，我的两难，我的用心良苦，毕竟我是为了他们好，他们要是报仇，要是杀了人，也会造下杀孽，就无法转世投胎了。
可我真正理解他们了吗？
经历的越多，我就越发现自己之前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比伤害他们的恶人还要可恶。
那个满口大道理，满口仁义道德的我，在体会过真正的绝望和痛苦之后，也失去了理智，化身成了恶魔，大开杀戒。
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是凭的什么去要求别人必须做到的呢？
重来之前疯掉的时候，我其实还是保持了理智，甚至能正常思考的，只是我被情绪左右和支配了，道理都懂，却硬是狠下心肠，发泄自己的痛苦和悲伤还有愤怒和怨恨。
那些被波及的人的确很无辜，他们的确没有伤害我。
可当被逼到了那个绝境，当一切负面情绪爆发的那一刻，没有人能在乎那么多。
在这种情况下的我看来，所有没帮助我的，没有在这个时候拉我一把的人全都有罪，全都该死。
所有因为冯晓柔的牺牲而保住性命的人都是害死她的凶手，因为他们的贪生怕死，因为他们的麻木不仁，冯晓柔死了。
我不好过，凭什么让他们好过，对我来说那么重要的人死了，还是为了救他们而死的，他们凭什么笑嘻嘻的继续活下去，继续享受自己的幸福生活？！
那阵子，我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
神秘人的眼神和当初的我完全是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听到他这番话，我明白，他的想法也和当初的我一模一样。
哪怕是自己，都是自己必须要杀死的对象，自己的罪是最重的，因为没能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那么不光是他们这些见死不救的罪人，自己也必须受到惩罚，付出代价，就在将其他人全部杀光之后。
可就算真的杀光天下人，那个人还是回不来了。
站在尸山之上俯瞰一片死寂的这个世界，那个人的笑颜，和那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仍旧只存在于脑海之中。
记忆明明那么深刻，那么清晰，就好像那个人就站在面前似的。
可是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扑了个空。
那种极度空虚，还是很痛苦却没有了发泄对象的感觉，更加令人绝望。
当然，我不知道具体在神秘人和丘允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说到底也只是根据我的观察和他们对话中的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并不一定准确。
但可以肯定的是，什么“人类全部被毁灭了，真正的和平就来临了，以后就不会再有悲剧发生了”的话，全都是自欺欺人的。
在神秘人内心深处，其实他自己可能都不相信自己这番理论，而且说到底，其他人遭不遭遇悲剧，真正的和平是否降临，和他又有多大的关系？
他最想消除的，始终也还是自己心中的悲伤，最想要填补的，也还是自己内心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