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喋血晓星沉
###**第三章:辕门喋血晓星沉**
残月坠入辕门时,虬髯汉子正用麻绳将五层皮甲勒出裂帛声。帐外传令兵玄铁护心镜映着辽东红泥——这般夯土配方,唯中军大帐前才有。
“曲侯该接令了。“军士刀鞘磕在刁斗架上,青铜振鸣惊起寒鸦。系甲的手指骤然收紧,皮绳勒出血痕,昨夜幻象中那声嗤笑犹在耳畔:“公孙伯圭给的甲胄破绽,恰似渔阳赌坊的骰盅。“
帐帘掀起时,案头竹简哗啦翻到“军争篇“。传令兵靴尖正对着帐内暗弩射界,这般站位让虬髯汉子瞳孔微缩——幽州突骑斥候断不会如此莽撞。
“田监军说寅时三刻要点验武库。“抛来的铜符在空中翻转,“渔阳“二字边角被刻意磨钝。靴尖轻挑铁护胫,符牌稳稳落在沙盘昌平要冲。
“延误卯时点兵,该当何罪?“铜印饕餮纹第三枚獠牙缺损,正是公孙越部特有印记。
军士喉结在锁子甲下滑动,佩刀吞口处鲜卑狼头转向帐外。耳后旧疤突突跳动,这具躯体记得辽东三棱箭破空时,狼头纹折射的月光角度。
刀光乍起,蹀躞带断裂声与血珠溅落声同时炸响。七枚柳叶箭簇滚落舆图,蓝靛毒渍与中军谋士袖口金线如出一辙。
帐外弩机张弦声未绝,榆木案几已掀向箭矢来处。三支弩箭穿透木板时,刺客皮弁下鄚氏刺青赫然在目。
“留活口!“
喝声与戟风同时抵达。卜字戟尖挑飞第二波箭雨时,虬髯汉子已擒住刺客右腕——脱臼声与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半枚虎符自刺客袖中滑落,与监军“遗失“的武库令严丝合扣。
玄铁马槊刺破晨雾时,虬髯汉子正用刺客血在辕门立柱书写军法。槊锋距咽喉三寸骤停,劲风削断一绺虬髯。
“好大的杀性。“公孙越鳞甲结满冰霜,马鞍右侧箭壶空了大半——与月前弩箭损耗数目惊人吻合。
染血虎符掷在马前,“鄚“字在霜地上滚出朱砂痕。左臂鞭痕刻意露出,校场避战的屈辱此刻化作最锋利的谏言。
中军帐内,白狼裘拂过刺客尸身,玉具剑突然刺穿武库账簿:“解释。“剑尖穿透的“耿“字在羊皮纸上泅开血斑。
少年监军抚过弩机残片,鲜卑制式望山刻度令他瞳孔骤缩:“宋子耿氏上月订的三百套弩机,恰好能装进叛军战车。“
帐外马蹄声如雷,带箭氅衣撞入帐中:“乌桓前锋夜渡潞水!“摔出的地形图被血浸透,昌平要冲插着三支蓝靛毒箭。
“末将请战。“臂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五层皮甲裂缝处,辽东三棱箭倒钩在晨光中冷笑。
玉具剑架在麻衣将领肩头:“该给多少兵马?“剑穗丝绦垂在虎符上,靛青渐染成紫黑。
“三百轻骑足矣。“麻履碾过毒箭,“借白狼纛一用。“此言一出,算筹散落满地——那纛旗自潞河血战后从未离身。
虬髯汉子擎纛冲出辕门时,少年监军发现印信被调了包。带齿痕的狼牙符边缘蓝靛未干,与刺客箭簇同源。
“纵虎归山?“柳叶箭在舆图划出弧线,“白狼纛足可号令五千突骑。“
玉具剑挑起带血竹简,“忠孝“二字在火光中化蝶:“且看今日昌平上空,飘的是狼旗还是玄纛。“
七十里外,白马人立嘶鸣。潞水冰面下,三百战车轮廓随朝霞浮现——车轴短三寸的破绽,在薄冰上织成修罗罗网。
冰面在铁蹄下发出哀鸣,百骑黑甲如离弦之箭刺破晨雾。张飞丈八蛇矛斜指天际,矛尖凝结的冰棱折射出对岸张举叛军的玄色大纛。昨夜特意让士卒在铁甲外裹了浸水麻布,此刻经寒风一吹,百骑皆披银甲。
“分三队!凿冰!“张飞暴喝如雷,声浪震碎丈外冰棱。百骑应声裂作三股,马蹄铁凿击冰面的节奏暗合渔阳夯歌。对岸战车阵中,张举麾下裨将张珔眯眼细看——这些幽州突骑竟用麻绳捆着石块坠入冰窟,冰层裂纹正沿着特定轨迹蔓延。
田豫派出的传令兵刚策马奔出二里,忽见东南天际升起三道狼烟。少年监军攥紧马缰,这是昨夜与张飞约定的“惑敌“信号。他摸出怀中铜哨猛吹三声,十里外山坳中顿时响起百面牛皮鼓——原是简雍带着渔阳樵夫虚张声势。
冰面突现蛛网裂痕,张珔的战车左轮率先陷落。张飞蛇矛横扫,矛杆拍碎冰面溅起三尺冰锥。叛军弓手未及搭箭,坐骑已被冰锥刺穿腹蹄。虬髯汉子单骑突入中军,丈八矛尖挑飞三面盾牌,露出后方粮车捆扎的辽东铁锭——这是张举私通塞外的铁证。
“幽州儿郎看仔细!“张飞矛尖挑起染血的辽东官牒,“这些精铁本该铸成守城弩机!“帛书在朔风中展开,渔阳铁官印鉴赫然在目。叛军阵中幽州籍士卒顿时哗变,数十柄环首刀调转方向劈向督战队。
田豫的传令兵此时刚冲入中军大帐。公孙瓒的玉具剑正悬在昌平舆图上,闻言猛然斩断串连辎重线的麻绳:“好个张翼德!竟把冰面用成了谏书!“
七十里外,张飞踏着倾覆的战车跃至张珔马前。丈八矛毒蛇般钻入重甲缝隙,精准挑断胸甲系带。当啷声中,叛将的玄铁明光铠坠入冰窟,露出内衬的狐裘——与寻常士卒的粗麻衣物形成刺眼对比。
“尔等妻小尚在渔阳屯田!“张飞矛尖抵住张珔咽喉,声如闷雷滚过冰河。身后百骑齐声高喝,将昨夜截获的军粮抛向叛军——麻袋破裂处,霉变的菽粟混着辽东才有的赤铁矿渣倾泻而出。
对岸山岗忽起号角,原是田豫带着三百郡国兵举火来援。少年监军故意让士卒拖着树枝奔驰,扬起的雪尘遮天蔽日。叛军见“援兵“声势浩大,本就动摇的阵型彻底崩溃。
暮色降临时,张飞独坐冰河边打磨蛇矛。田豫派来的第二波传令兵喘着粗气呈上竹简——公孙瓒朱批“擢假司马“的字迹未干,简末却附着道暗语:渔阳铁官暴毙,疑为灭口。
虬髯汉子将简牍掷入篝火,抬眼望向西南。百里外的蓟城方向,三簇反常的炊烟正在夜空扭曲成蛇形。他抓起刚缴获的辽东铁锭掂了掂,突然冷笑出声——这分明是洛阳武库才有的百炼纹。
篝火在残甲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张飞摩挲着新得的曲侯铜印。冰面倒影中忽然泛起涟漪,虚影裹着辽东铁砂凝成轮廓——那身破旧皮甲与普通什长无异,腰间却悬着执金吾才有的错金符节。
“昌平驿的粮草账册,第三卷第七页。“虚影开口时带着铁器刮蹭声,惊起夜枭掠过冰河。张飞注意到倒影中的军帐布局与白日所见不同,案头竟摆着刺史府的朱雀纹漆盒。
虬髯汉子将蛇矛插入冻土:“芳刺史新派的督粮官今日已到。“矛尖挑起的土块里混着未燃尽的粟米——这是幽州军粮掺沙的证据。
虚影忽然指向东南:“明日有队渔阳盐商借道涿郡,领头的马夫叫刘放。“冰面映出个灰衣青年正在给驮马钉掌,手法却是雒阳太仆寺的规制,“此人现为涿县厩啬夫,经手的战马三成流向辽东。“
张飞瞳孔微缩。他记得史书里刘放此时该在渔阳郡府当差,这变动让丈八矛不自觉划出半圆——矛杆在地上刻出的轨迹,恰与白日截获的私盐路线暗合。
“公孙越的军令明日就到。“虚影崩解成霜花,又在篝火旁重聚为传令兵模样,“让你们押送二十车霉粮去蓟城。“倒影中的竹简盖着别部司马印,边缘朱砂晕染出芳刺史麾下文吏的私章。
寅时未至,田豫果然带着盖火漆的军令赶来。少年监军递过符节时,指节在“蓟城武库“四字上顿了顿——那里残留的墨迹与虚影所示私章纹路暗合。
“这差事可不好接。“张飞掂了掂霉粮袋,掌心被麦芒刺出血珠。他注意到田豫新换的皮弁上沾着蓟城特产的朱砂粉——这是三日前截获的走私货物才有的成色。
二十辆粮车在官道吱呀前行时,张飞独骑缀在队尾。丈八矛尖不时挑起车辙印里的碎骨——这些辽东特有的红尾雀骸骨,不该出现在幽州内陆商道。
“停!“暴喝声惊起群鸦。张飞突然刺穿第七辆粮车的夹层,辽东铁锭混着乌桓骨箭倾泻而出。押运的郡兵刚要拔刀,却见虬髯汉子矛尖挑着卷帛书——正是三日前虚影提及的盐铁交易名录。
“尔等家小还在良乡屯田吧?“张飞声如闷雷。矛尖划过铁锭上的渔阳铁官戳记,二十名幽州籍士卒突然调转矛头,将辽东混入的假民夫按倒在地。
虚影在车辕阴影里冷笑:“刘放此刻正在十里亭。“张飞猛然掷出蛇矛,矛杆震碎道旁枯树,惊出个正在记录车辙的灰衣青年——他腰间木牍刻着太仆寺的御马监纹样。
“厩吏好雅兴。“张飞踏着粮车跃至近前,发现刘放袖中滑落的算筹竟刻着雒阳官署的暗码。青年文士不慌不忙展开过所文书:“下官奉刺史府令,稽查各郡马政。“
田豫的白马突然在官道尽头嘶鸣。少年监军捧着的漆盒滚落三枚五铢钱,钱孔缺损处与粮车夹层暗格严丝合缝。张飞抓起钱币冷笑:“听说芳刺史上月刚清点过武库?“
刘放突然指向西南:“司马可知前方三十里有座废窑?“他靴尖碾碎的红尾雀骨里,露出半枚带血的三棱箭簇——与张举叛军所用制式完全相同。
当夜,张飞带人突袭废窑。踹开窑门时,三十具辽东弩机正对着满屋铁锭。刘放的声音突然从窑顶传来:“这些军械本该送往公孙都尉大营。“青年文士手中的火把照亮壁上刻痕——正是芳刺史麾下功曹的笔迹。
虚影在火光中扭曲:“该让田豫'偶然'发现此处了。“张飞猛然挥矛击碎弩机望山,转身时瞥见刘放将某物塞入窑砖——那是半枚与粮车暗格契合的符节。
五更时分,田豫带着郡国兵包围废窑。少年监军查验弩机时,甲胄缝隙的朱砂粉簌簌落在铁锭上。张飞盯着他新换的狼牙项链,突然想起虚影说过的话:“狼群撕咬时,最先见血的往往是幼崽的乳牙。“
公孙瓒的军令在破晓时分送达,羊皮卷轴上还沾着辽东特有的松脂香。张飞展开令书时,指腹触到暗纹——这是幽州军特有的密信标识,唯有别部司马以上将领会解。
“擢张飞为前锋,率三曲精骑向卢龙塞进发。“田豫捧着新制的将旗,旗面墨底赤纹,却比寻常别部司马旗多出一道金边。少年监军的蹀躞带换了新制式,铜扣上暗刻的“田“字让张飞眉头微皱。
新补充的两曲兵马在辕门外列阵。高顺的并州骑被编入左曲,五十柄三棱短矛在晨光中泛着寒光。右曲则是幽州突骑旧部,领头的军侯竟是那日校场避战的对手——此刻正用麂皮手套擦拭着新领的六石弩。
“报!前方三十里发现张举辎重队!“斥候的马蹄声惊起群鸦。张飞注意到传令兵靴底沾着辽东红泥,这是中军大帐独有的夯土配方。丈八蛇矛在地上划出等高线,他忽然想起虚影说过的话:“卢龙塞的烽火,从来都是障眼法。“
高顺的环首刀突然出鞘半寸:“辎重队中有乌桓马贩。“他抓起把马粪搓开,“这些马吃的是渔阳官仓的陈粟。“张飞瞳孔微缩——三日前截获的私盐车队,马匹粪便中也有同样的未消化蓼实。
“全军整备!“张飞挥矛指向东北,“高养父率左曲截断退路,右曲随某正面突击。“他特意将“养父“二字咬得极重,高顺按刀的手背青筋微凸,这是并州汉子动怒的征兆。
田豫的白马突然人立而起,少年监军捧着的漆盒“不慎“跌落。三枚缺角五铢钱滚入草丛,与张飞怀中那枚带齿痕的骨符严丝合扣。张飞假装未见,却将蛇矛在地面划出暗记——这是与刘备约定的“敌情有诈“信号。
五十里外的山坳中,张举的辎重队正在休整。三十辆改装战车围成圆阵,车辕处钉着的青铜蛇首在阳光下泛着诡异光泽。张飞丈八矛横扫,毒刃挑飞三面盾牌,露出后方粮车上捆扎的辽东铁锭。
“杀!“暴喝声震碎薄雾。高顺的并州骑如离弦之箭,三棱短矛专挑敌军膝弯。张飞蛇矛卷起狂沙,毒刃所过之处血花四溅。他刻意与高顺背靠而战,感受对方刀势如并州寒风般冷冽精准。
战至正午,辎重队已溃不成军。张飞踏着倾覆的战车跃至中军,丈八矛尖挑起染血的辽东官牒。帛书在朔风中展开,渔阳铁官印鉴赫然在目。叛军阵中幽州籍士卒顿时哗变,数十柄环首刀调转方向劈向督战队。
“报!公孙将军已率主力出塞!“田豫的白马驮着染血文牍疾驰而来。少年监军甲胄缝隙的朱砂粉簌簌落下,在战车残骸上洒出星点血斑。张飞猛然想起虚影的警告:“卢龙塞的烽火,从来都是障眼法。“
高顺的环首刀突然劈断枯树,三十具改装弩机暴露在阳光下——望山处渔阳铁官戳记犹新,绞盘却用着并州军械坊的百炼钢。张飞怒极反笑,这些弩机形制与月前废窑所获如出一辙,分明是有人要坐实他“私通外敌“的罪名。
“全军听令!“张飞丈八矛指向西南,“随某追击张举残部!“他特意将“追击“二字咬得极重,高顺按刀的手背青筋微凸,这是并州汉子动怒的征兆。五十柄三棱短矛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宛如群狼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