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列车
“都醒醒，要到站了。”
纪成肩膀被粗暴地拍了一下，列车员的吆喝让他有些恍惚。
这是哪儿？
晃动的火车中，纪成揉着发胀的脑袋，快速扫视着周围：
拥挤昏沉的车厢，播放着无聊广告的电视机，充斥着汗味的空气，还有一张张紧绷的脸，这全都显示出，他已经不在自己家里了。
难道我穿越了？
就在这时，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跳出来，涌入他脑中。
我去，真穿越了！
他原本趁着周五提前下班，兴冲冲地准备进游戏里大杀四方，没想到刚钻进游戏舱，这台年久失修的二手货就爆炸了。
等再次醒来，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刚才那一幕。
这里……是《大银河》的世界？
《大银河》是他穿越前最火的一款全息游戏，主打宇宙开拓探索，星际战争等。
根据脑中的少量记忆，他发现原身注射过一种名叫基因原体的药剂，而这是《大银河》中的独特玩法。
也不对啊，游戏哪有那么高的清晰度，短短一秒，纪成脑补了无数种可能。
似乎并没有角色面板？纪成试图呼叫了一下系统。
目前来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和游戏内容相似的真实宇宙。
滋滋。
车厢里悬挂的电视机突然画面一转。
——各位市民请注意。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
——就在十分钟之前，03号采矿补给点受到袭击，截至发稿，已有96人死亡，207人下落不明，目前伤亡人数仍在增加。
——城防指挥部决定发射烟弹，请灰区居民关好门窗，尽量减少外出。
一只怪鹰在画面中闪过，它的翅膀由肉膜包裹着两块形状各异的铁板组成，诡异古怪的同时，又带着凶残。
几秒钟后。
电视里几乎微不可查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怪鹰再次出现在画面中，只是喙子又多糊上了一层人油。
新闻结束，电视又播放起广告。
“呼。”
火车仍在轰隆轰隆沉重地行驶，空气更是浑浊沉闷。
纪成把目光转向窗外，只见黄扑扑的一片，能见度很低。
这是在沙漠？
这辆车是准备开到哪里去？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是一些记忆挤海绵似的涌出。
记忆里原身也叫纪成，白山星的居民，现在正是乘坐火车前往南港新城定居，他的家人并没有被安排在这一节车厢。
他摇了摇头，定下神来开始分析目前的情况。
“山猫……”纪成暗暗思索，“这是最初级的基因原体，能获得敏捷度，感知力，神经反射速度之类的加成，属于纯战斗类原体。”
印象中原身注射的基因原体叫做山猫，正是纪成穿越前最擅长的一种开局。
基因原体-山猫，作战方式以枪械和近身格斗为主，不过鲜有人知的是，其最大的优势并不在于战斗力，而是以山猫为起点，后续的进阶注射潜力。
如果这里确实是类似《大银河》的真实世界，那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融合原身的记忆，摸清楚现在是什么年代，剧情进行到哪一步了。顺便调查一下自己这个出生星球到底是什么情况。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即将到达南港新城，请收拾好行李物品，不要丢失，距离到站还有，一十分钟。
列车的播报响起，纪成再次看向窗外，透过车窗的玻璃，目光所及最远处，已经隐隐能看到城市。
哒哒哒，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在这儿啊，老大。”一个长着稀疏白色绒毛的大脸突然横在他眼前。
纪成一愣，记忆涌来，回想起眼前的男人。
“狐仙，你小子怎么跑过来了？”
胡贤是原身的高中同学，留过七八次级，其实年龄比纪成大得多，家境非常好，同样注射过基因原体。
“是胡贤不是狐仙。”
哗。
火车毫无征兆地开始减速，胡贤一个没站稳，撞在纪成对座的老头身上。
“诶哟。”邻座的老头哼唧了一声，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胡贤也楞在原地。
“不好意思啊，老人家。”纪成替胡贤给老头道了个歉。
“嘘，嘘！”老头连忙摆手，神色间透着惊慌。
车厢里灯光昏暗，又比较嘈杂，但纪成仍然清楚地看见了他的面部表情，他说话的每次喘息，每次喉头的震动。
他看起来很恐惧？
噔。
电视屏幕一黑，停止播放。
原本嘈杂的环境，几乎是一瞬间就死寂无比。
什么情况？
怎么车厢里的人看起来都这么紧张？
纪成已经察觉到氛围似乎很不对劲，周围影影绰绰的乘客，目光都有意无意看向车窗外。
竟然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哐呲。
火车经过钢轨接缝，金属声从脚底传来。
他们好像更紧张了。
纪成顺着他们的目光，往车窗外的一个方向看去。
我去，这是什么？
隔着黄扑扑的沙尘，远处的地平线开始古怪的起伏，绝对不是沙丘被风吹动，而是有什么东西像要破土而出。
地面似乎在发抖。
从荒原上那些摇晃的灰黄色灌木可以看出。
嗞嗞——
车轮在轨道上摩擦，原本就已经减速的列车，在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停了下来。
促烈的惯性驱使下，车厢里拥挤的乘客被甩成一团，摔在地上，架子上的行李也劈头盖脸砸下来，但他们都看到了远处的景象，没有一个人作声，全都死抿着嘴唇。
有一个小女孩被大箱子狠狠砸在身上，也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胡贤五指成爪，扣紧一根发颤的栏杆，勉强稳住了身体，又侧目看向纪成。
纪成稳稳地坐着，衣角都没动半下，仿佛外界的震荡都与他无关。
胡贤压着嗓子对纪成道：“老大，你这山猫就是厉害啊，这种敏捷性和平衡感真是馋死我了。”
按白山星的规定，第一次注射基因原体的时候，针剂是不允许挑选的，只有在注射后才知道自己是什么原体。
可以说能获得什么基因原体全看运气。
“那是什么？”纪成也不由自主地收着声音。
他望向远处龟裂的地面，惊疑不定。
“是垩沙虫，你来之前没有看手册吗？”胡贤小声道，“这边荒原上的霸主，生活在地下，八年前新城刚建好的时候，这家伙就突然出现，本来想派人剿灭，结果好几位顶级强者都被它吃进了肚子。”
“不过万幸的是，它只对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感兴趣，所以最后就高层也妥协了，给新城加装了隔音设备，只是来往的列车要非常警惕，看到垩沙虫出没的苗头就要赶紧停车。”
纪成点点头，这次没有说话。
轰！
整个列车开始剧烈震动起来，车窗悄然无声地爆开，劲风带着沙砾像锉刀一样刮进来，所有人都侧头躲了一下，然后又齐刷刷地看向远处的地面。
那边起伏的区域猛地一鼓，便深深陷了下去。
地面开始龟裂，灌木脱离土壤，粗壮的石流扭曲着滚滚涌入，在荒原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越转越快，方圆十余里内满是尘土。
“要来了。”胡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恐怖的沙暴。”纪成刚开口，就被灌了一嘴沙。
“噤声！”不知从哪传出一声轻喝。
轰隆隆。
又传来一阵雷霆般巨响，气浪狂卷，弥天的尘土稀薄散开。
一整片翕动的肉山赫然出现在漩涡处，形状像是放大无数倍的蠕虫，似在呼吸般，一起一伏。
哪怕隔着老远，也能从那鼓鼓囊囊里，感受到其充斥的邪恶与疯狂。
车厢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死寂中，连轻微的喘息都听不见。
那是嘴巴吗？这条虫子还真大。
纪成看了看垩沙虫那几十圈密密麻麻的恐怖尖牙，简直就是生物级粉碎机，这一整列火车全丢它嘴里估计都不够它塞牙缝。
不对，有些奇怪。
他开始飞快地观察起垩沙虫的各种特征：
体型巨大，长度可能达到了八百米到一千米之间；表面没有皮肤，肌肉纤维直接敞露在外；体腔多节，口器分成三瓣，里面的尖牙更是螺旋状移动着。
太奇怪了，按理说，即使白山星这类新手村星球多如牛毛，但垩沙虫这么奇特的BOSS，肯定会被开荒期玩家发到论坛上的。
可他穿越之前作为《大银河》的资深玩家，都从未见过这种怪物。
除非——
这里不是游戏里出现过的出生星球。
“它走了。”胡贤语气松了下来。
垩沙虫出现不过几分钟，就消失在荒漠的地底，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昭示着这位荒原的霸主曾经来过。
“吓死老子，这怪物终于走了。”
“妈妈我怕……呜。”
“囡囡小点声，小点声。”
车厢慢慢开始有了交头接耳的声音，过道上人满为患的地方更是小声喧嚷起来。
胡贤有些劫后余生的看向纪成，正好纪成冷峻的竖瞳也转了过来，目光相接。
胡贤竖起大拇指道：“老大你真牛，不仅平日里欺男霸女，遇到这么恐怖的怪物居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
纪成不动声色地擦了下手心的汗。
“咳，那当然。”
十多分钟后，城里的车站响起两短一长的汽笛声，覆着沙粒的火车终于停稳靠站。
纪成跨出车门，月台外已经是大片的楼房，街道井然，人群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