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因里希·谢里曼

这一章很简短，旨在说明很多不经意间发现的文物却是很珍贵的。

在说古希腊艺术之前，我想先领大家到其他地方看看。在我们尚未进入伯里克利和菲迪亚斯王国之前，我们应该首先做点准备，这是很有必要的。而先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完全是必要的。

首先看看“Serendipity”这个稀奇古怪的词吧。这个词最早出现在英国人霍勒斯·沃保尔1754年写的一封信件里。他是一位古董收藏家，在英国社会颇为知名。这个词是他在一本书中看见的，这本书叫作《赛兰迪普的三位王子》，这个词出现于这本书中的一篇童话之中。赛兰迪普是锡兰过去的称谓。

童话中的三位小王常常因“运气和聪明”而发现很多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珍奇之物，因此“serendipity”的意思就是“发现珍宝的运气”。

发生在海因里希·谢里曼身上的故事最能说明这种“运气”了。谢里曼童年之时，常常听父亲给他讲特洛伊战争的故事。他父亲是德国北部地区的一位穷牧师。可能受到这些故事的影响，谢里曼打小就立下了长大后去寻找特洛伊城的理想。他知道需要花很多钱才能实现这个理想，所以他首先必须拥有足够多的钱。

为了早日积攒到足够多的钱以实现自己的梦想，谢里曼刚刚到能离开父母的年纪便到邻村的杂货店当学徒去了。然而在杂货店里做那些干酪或干梅子的生意实在很乏味，于是几年后，谢里曼决定去南美碰碰运气。他跟一艘船的船长说好上船做服务员，然而这艘船却在前往南美的中途沉没了。于是谢里曼不得不另谋生路，他最后去了阿姆斯特丹的一家荷兰的商行，干起了给人记账的活儿。

其间，他学会了八种外语，于是东家便把他派往圣彼得堡。在这个地方，谢里曼做上了进口蓝靛的生意。在1854年爆发克里米亚战争之后，因与军队签订了许多合同，谢里曼大大地发了一笔横财。然而他对此仍不能感到心满意足，于是便追随潮流前往美国加利福尼亚淘金去了。一直到1868年，当他觉得钱已赚得差不多时，他觉得现在是完成他一生的使命的时候了。于是在环游世界之后，他便前往君士坦丁堡。他用赚来的钱贿赂了他认为有可能对他有用的土耳其官员，然后便去了希沙里克。这是一个距赫勒斯浜不远的小山丘，他相信在这个地方一定能找到他日思梦想的特洛伊古城。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猜想很快就得到证实。这个已经荒废了两千多年的小山丘，竟然真是古代世界一个重要的商贸中心。但谢里曼不像考古学家那么训练有素，由于他想尽快找到普里阿莫斯王宫，所以挖掘未免过快，竟一不小心挖到了特洛伊城地层之下，找到了一些比特洛伊城的历史更为久远的一些村庄。这些村庄在公元前1200年就已经是历史遗迹了，当时阿喀琉斯正和阿伽门农一起到特洛伊城为海伦报仇呢。

谢里曼因过于自负，所以拒不相信他已经犯了错误。此时的他和那些沉溺于自己的爱好而疯疯痴痴的人没有分别。他向世界宣布，他已经找到了特洛伊古城。而与此同时，土耳其政府对他下了一道驱逐令，导致他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

古城迈锡尼的旧址坐落在帕罗奔尼撒东北的阿尔戈里斯中部，谢里曼之前，没有人对其进行过考察。谢里曼从狮子门附近进行挖掘工作。他刚一开始挖掘，便发现了一个异常的情况：很多呈圆形排列的墓穴里埋葬着直立着身子的人，而随葬的金银器皿从来没有被人变动过。

接下来，谢里曼又开始了新一轮了不起的发掘工作。此次的地点在克里特。这次发掘发现了早期人类在此出现的证据，证据表明这里的人比希腊本土的人出现得更早。所以虽然谢里曼在1890年去世了，但希腊的历史却因他而向前推了700多年。更为重要的是，谢里曼因自学成才，使得其他文明世界的人们意识到，那些整天躲在象牙塔里的教授，对这一部分知识实在是知之甚少。

在谢里曼出现之前，欧洲艺术史一直起始于希腊。然而谢里曼证实了希腊人非但不是第一批登上艺术舞台的，甚至是最后才出现的。早在雅典城奠基前几千年，爱琴海沿岸已是高度发达的贸易和艺术中心了。

问题是谁来到克里特后，竟一夜之间就把处于鼎盛时期的帝国给覆灭了呢？以至于我们失去了原住民的踪影达500多年之久。我们虽然极其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但可能永远也不能如愿以偿了。这些早期生活在爱琴海周围的人，追求生活的舒适和秩序。他们的宫廷那么光辉明亮，且有着很好的下水道、自来水以及暖气装置。我们还发现他们有一种类似于我们今天所用的电梯的东西。他们的宫廷内还有洗浴的地方，各房间有拉门相隔。皇室的秘书还有自己专属的办公室。相比较之下，底比斯、巴比伦和尼尼微等国的王宫就不是很像样了，它们就跟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王宫一样脏乱不堪。

我们没有发现在克里特这个地方有军人的雕像，然而我们却发现了大量的刻在石头上的法律条文。这意味着统治克里特的君主意欲通过一种文官制度治理他的国家。这种情况让我回忆起了19世纪的艺术，那时很多人都相信，美好的理性时代已然降临，然而这种女性型文化却被一战的棍棒击打得粉碎。

观看克里特人的艺术，我发现克里特人也许同样走进了类似的陷阱。据我所知，在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2000年的将近1000年的缓慢成长之后，爱琴文明慢慢地发展到了岛外。

在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前1500年期间，克里特一直是米洛斯文化的中心地区。从公元前1500年至公元前1000年这个时间段属于迈锡尼时期，在此期间爱琴文明在大陆上开花结果，其艺术传遍了整个希腊半岛。之后，克里特领域内一个叫迈锡尼的小型贸易站征服了其统治者克里特，反过来把克里特变成了它的殖民地。

后来，艺术便从岛屿往大陆扩展，形成了它多种多样的生命形态。制陶、金属加工以及金银首饰业迅速发展，并扩展到了西班牙、腓尼基、埃及以及意大利各地。

那么接下来怎么样呢？

接下来，我们突然就丧失了克里特人及迈锡尼人的踪影，爱琴海人迈入了一个无声无息的时期。这个时期长达500多年，与罗马帝国衰亡后的黑暗世纪甚是相似。

让人困惑的是迈锡尼这样的城市怎么说破坏就被破坏了呢？答案不过如此：侵犯凯里特的人是艺术上的白痴，军事上的天才。正如他们以前的压迫者喜欢优雅的生活，他们喜欢血腥的战争。我们相信这些入侵者来自北方，因为只有在北方他们才能向那些铁工艺家学习宝剑和长矛的制作方法。

那时在大陆各大城堡里还有一丝微弱气息的爱琴文明，就这样被这些入侵者彻底破坏殆尽了。入侵者们进行破坏的时候，一定非同寻常地残忍和神速吧，因为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发现埋葬于王家的直立墓穴之中的大量黄金。所以3000年之后，谢里曼才能得以发现这批保存完好的宝物。

这次突然袭击，从根本上改变了爱琴海岛的命运。很多在大屠杀中幸存下来的人都跑到了海岛之上。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500年之后的意大利。当匈奴人、哥特人以及汪达尔人攻陷国门之后，意大利人不得不逃难到亚德里亚的海岛。而在这里他们竟建起一座举世闻名的威尼斯水城。这些流落到爱琴岛的难民，500余年之后，也会将他们精湛的艺术带到新大陆。

于是之后我们就会见到一种既不是爱琴艺术，也不是米诺斯艺术，更不是迈锡尼艺术的艺术，这就是地地道道的影响深远的希腊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