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焦虑不安的历史

经济增长是最近几百年才出现的现象。事实上，在人类存在的30 万年里，经济增长在大部分时间都是相对停滞的。远古时期，我们的祖先只是狩猎和收集生存所需的东西。1但在过去的几百年里，经济却以爆炸式的增长而告终，面临停滞状态。每个人的生产数量增加了大约 13 倍，全球总产出飙升了近 300 倍。2假设人类存在的时间总和为一个小时，那么大部分的经济活动都发生在最后半秒钟左右。自公元 1 年以来全球总产出变化情况如图 1.1 所示。

图 1.1 自公元 1 年以来的全球总产出 3

经济学家一致认为是持续的技术进步推动了这一增长，但为什么它开始的时间和地点是在 18 世纪末的西欧？4其中一个原因可能与地理位置有关：某些国家拥有丰富的资源、宜人的气候，便于跨越海岸线和河流进行贸易。另一个原因可能与文化有关：不同地区的人受到截然不同的历史知识和宗教的影响，对科学方法、资金、工作以及彼此的态度也不同（据说社会中的信任水平也很重要）。然而，最常见的解释是与制度有关：有些国家保护财产权、实行法治并鼓励冒险、勤劳和创新，有些国家则并非如此。

不论是什么特殊原因，都导致英国引领了经济大潮，并在 18世纪 60 年代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5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新机器的发明和使用极大地改善了产品的生产方式。有些已经成为经济进步和技术创新的标志，比如蒸汽机。尽管“革命”这个词看起来很有戏剧性，但它可能仍然是一种保守的说法：工业革命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在此之前，任何经济增长都是有限的、断断续续的，并且很快就夭折了；在此之后，经济增长则变得相对丰富和持续。如今，我们已经完全依赖于这种经济解决方案。想一想在每次经济增长停滞甚至放缓时，愤怒和焦虑的情绪就会开始爆发，沮丧和绝望的浪潮就会冲击整个社会，就好像没有它我们就不能活得更好。

工业革命的新技术使制造商能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高效地运作。简言之，就是用更少的钱制造更多的东西。6正是在这里——现代经济增长之初，我们也可以发现“自动化焦虑”的根源。人们开始担心，使用这些机器来制造更多的东西也意味着对自己工作的需求会减少。似乎从一开始，经济增长和自动化焦虑就交织在了一起。

当然，人们肯定在那之前就已经对自动化感到焦虑了。对于任何发明的出现来说，都有可能存在一群感觉自己受威胁的不幸之人。例如，印刷术（也许是工业革命之前所有技术中最重要的一种）最初遭到了想要保护传统工艺的人力抄写员的抵制，他们说只有魔鬼才能如此迅速地印出这么多本《圣经》。7但是，工业革命期间发生变化的特征与过去不同，它们的强度、广度和持久性加重了人们已有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