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许退出
从K9980号现代牧场出来后到帕拉帕卡空军基地的路程需要队员自行探寻。本环节的设置意图训练玩家们在自身装备的导航仪全部损坏,无法使用的情况下如何行进到达既定目的地的能力。平原地区无法根据地图和附近的地形变化与植被情况来定位方向。放眼望去,这里除了平坦的绿色草原,唯一的建筑物就是几座牧场。约翰星的自转周期是37小时,也就是37小时经历一次白天黑夜;公转周期是758天,且由于自转和绕着神迹星的公转轨道没有明显的转轴倾角因而没有四季的变化。
我本想着是不是要用手表来确定方位,但实际上还有最简易的传统指向针可以使用。乔伊斯、西蒙、狄更斯和亚特这些老玩家已经完成这种训练2到3次了,他们都知道该往哪里走。乔伊斯和狄更斯认为我们这些新人只要跟着他们走就可以了,但亚特觉得新老玩家分开完成这项徒步行进的训练。
乔伊斯对着我们几个新7段的玩家说:“你们了解一下怎么自己定位平原行进,然后这段跟着我们一起行进就好。”少言寡语的狄更斯此时也说:“对,有什么不了解的,问我就好。”
亚特反驳道:“他们几个不应该跟着我们,我们应该先走。等我们离开他们的视线,再让他们自己找方向走才对。”
乔伊斯面露不悦,她认为老玩家应该有义务和责任多照顾、指导、引领新玩家。这样不仅有利于新玩家生存和战斗技能的培养,还有利于促进团队的和谐氛围还有合作上的默契。如果完全不带新人,新人从何处掌握有一定难度的高阶生存和战斗技能呢?如果团队毫无协作意识和良好的友谊、默契,团队赛一定不会取胜。
“我觉得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总要有人先带带他们不是吗?”乔伊斯执拗地说道。
“他们自己就可以学会。跟着我们走,他们就没有意识上紧迫感,更不会在思考怎么在野外定位方向和找正确的路线上多动脑筋。你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带着他们走。但如果有一天他们身处绝境,孤身一人,难道还指望我们如神一样突现降临,来给他们指路吗?这恐怕也只有神才能做到吧!”亚特一向不喜欢别人对她的意见和决定提出质疑,她对这些反对她“绝对正确意见”的人们的耐心极为有限。
西蒙对这个问题,不像那两位认真的女士,更不像富有同情心的狄更斯。如果说乔伊斯和亚特想争论究竟怎么做才是对所谓的新人玩家更负责任的指导方式,而狄更斯对这些“菜鸟”们表示属于人性的同情心和同理心,那谁又来对处于困境中的西蒙负责,谁又会来同情屡战屡败的他呢?西蒙本就对所谓的新玩家感到无所谓。经历过几届游戏,周围的玩家起起落落,生生死死,进入游戏,退出游戏,在游戏里获胜、失败、相爱、负伤、互相仇恨、伤害——这些对于西蒙来说都如同遥远星球上的云烟,大江里的流沙,大河里的流水,大海里的泡沫。
即使有飓风裹挟着热浪吹过,风暴夹杂着冰川融化落入深邃的海洋,西蒙仍是他西蒙。人们是否在这些飓风中消失,是否落入湍急的河流,被冰川困住,被风暴卷走消失,都和他西蒙无关。他西蒙仍是他西蒙,只对自己的生死胜败负责。他已经对这些反反复复的失败和重复训练感到厌倦,如果不是《星球荣耀》对高级玩家的待遇要比他回到多马星从事一份收入低微的佃农或血汗工厂里的工人这样的工作报酬更划得来,他早就退出这个游戏了。
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一帆风顺还是身处困境,人们永远保有幻想的权利。西蒙曾幻想,如果他有足够多的钱,足够他从多马星移民到彼得星,甚至不需要到彼得星,到安德烈星、雅各布星,甚至是马太星都可以。他不需要赢得《星球荣耀》高级段位比赛的冠亚军,不需要100亿马太币、50亿马太币,能赢得团队赛的第三名,获得奖金25亿马太币就可以了。25亿马太币,假设所有队员直到夺得季军时都没有退出游戏,扣除多马星球马府国居民个人所得税,那么将近1.5亿左右的马太币就足够他移民到任何一个他想去的星球了。犹大星?不要提犹大星,能够移民其他星球,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所谓彼得星的完美世界,就是更加奢华、更富有,没有任何烦恼的人间天堂吗?做人要知足,有些日常的烦恼没什么不好,小富即可,1个亿足够了。如果能获得奖金,为什么还要为了赢得进入更高阶层生活环境的权力,跑去什么犹大星,进入到一个未知又凶险的外星战场呢?
连续三届56个月的失败和重复训练让西蒙已经不再幻想团队赛取得前三名,他想在30岁之前再去赌一下这个小概率事件,更何况有亚特在呢!亚特。想到亚特,西蒙就从失败的绝望处境中找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在进入这各游戏前,他未曾体验过原来获得胜利是多么难,也未曾遇到过一个像亚特一样的女人。第11届刚刚遭遇到第一次失败重新加入游戏的西蒙对新分入1152322队的新队员亚特一见倾心。亚特身着第11届训练服的身姿和形象让他难以忘怀。亚特身上似乎有着他自己身上所极度匮乏的气质,一种男人本该有的英勇、果敢和坚韧的气质。虽然亚特表面上看来面色苍白,身材纤弱,但不可否认她确实有着对胜利的无限期待和一种永不言败,永不妥协的决绝的气质。亚特的坚持和倔强是她独有的武器,一种不容质疑的坚韧。
西蒙也想在亚特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英勇,他私下里也和亚特表示过他自己是如何渴望通过和亚特一起团结合作而取得比赛胜利。可是团队赛的连续几届的失利,让他觉得她肯定就像他自己看不起他自己一样看低自己——越来越低。失败累积出的失望层层叠加,压在他头上,让他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西蒙知道自己对亚特的好感她早已察觉,从他对她日常起居的特殊关照,他服帖的姿态,他顺服的眼神——他简直就是一条狗了!丧家犬一样的匍匐在她面前摇尾乞怜的狗。他和她说,这是他参加的最后一届《星球荣耀》的比赛了,语气里含着一丝不舍的悲哀。但如果他再输下去,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将在她面前遗失殆尽,这是比单纯的失败更让他如坐针毡,难以忍受的事——他已经不抱希望,并且做出了退出游戏的准备。玩儿这个游戏不是在和亚特过家家,也不是谁欠谁的人情的问题……但他还是想再黏着她几个月,作为一只丧家狗,他必须看她的眼色行事。她还不允许他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