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高层密会
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5月15日星期一的早晨伦敦西区哈默史密斯路上军人的制服。在二战打响后的第1 720天,英美两国军队举行秘密会议,准备就一次致命行动进行预演,以摧毁希特勒的第三帝国。大批海军上将、陆军元帅、后勤部长及军界高参走下轿车,阔步来到一座红砖赤瓦的哥特式建筑内。人称“雪花莲”的美国宪兵戴着白色头盔、皮带、护胫和手套,仔细检查一个月前发出的146封雕花邀请函和安全通行证。随后,6名身穿制服的引座员陪伴这些鼎鼎大名的来宾进入沙盘室。
这座阴冷昏暗的礼堂内横列着黑色的栏杆,长凳坚硬而狭窄,据说是为了让年轻学子保持清醒的头脑。德国空袭炸毁了圣保罗学校的700多扇窗户,学生们已被疏散到伯克郡郊外。但仍有很多亡魂在这座英国上层社会的神龛内流连,其知名校友包括诗人约翰·弥尔顿、天文学家爱德蒙·哈雷、作家塞缪尔·佩皮斯及第一代马尔巴罗公爵约翰·丘吉尔。据推测,约翰·丘吉尔有关军事战略的基础知识就是从该校图书馆的一本书中获得的。1649年,塞缪尔·佩皮斯从这里逃学到刑场观看查理一世的斩刑。
沙盘室四周摆满了绝密的图表和地图。从1月起,这所学校就成了英国第二十一集团军群的总部,盟军就是在这里制订了登陆法国的“霸王行动”的详细计划。高级将领的座位大都位于B到J排。为了抵御严寒,有人在膝头盖上了毛毯,还有人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在第一排,14把扶手椅依次排开,大人物们正陆续入座。首相温斯顿·丘吉尔穿着黑色双排扣大衣,像平日一样叼着一根哈瓦那雪茄,和盟军最高司令官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将军一同步入会场。当乔治六世从走廊缓步走进时,虽然没有人鼓掌欢呼,但是与会者全体起立致意。丘吉尔向国王鞠了个躬,然后继续抽雪茄。
这些大权在握的显赫名流正在等待上午10点的钟声敲响。他们完全有理由为业已取得的胜利欢欣鼓舞,并期望获得更大的成功。几乎所有的高级指挥官都曾在地中海作战,并自称“地中海人”。艾森豪威尔曾经表示:“地中海战区永远与我血肉相连。”对于这一观点,他们深有同感。从1942年11月登陆北非起,他们就开始血溅疆场。英美联军一举战败法国维希傀儡政权不堪一击的守军,继续向东穿越风雪交加的阿特拉斯山进入突尼斯。在阿拉曼大捷后,英国第八集团军从埃及向西挺进,与英美联军共同抵抗德意军团。经过5个月的激战,1943年5月中旬,25万轴心国士兵缴械投降。2个月之后,英美联军直捣西西里岛,在6个星期的时间里便大获全胜,并于9月初攻入意大利本土。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政权垮台后,罗马新政府宣布放弃轴心国签订的《钢铁条约》,转而与盟军同仇敌忾。
但那不勒斯南部萨莱诺的一场殊死搏斗预示着一系列艰苦卓绝的冬季战役即将打响。在北上200英里后,盟军与负隅顽抗的德国军队在圣皮耶特罗、奥尔托纳、拉皮多河、卡西诺和安奇奥等地进行了残酷的较量。在战斗期间,以艾森豪威尔为首的许多将领先后返回英国,为“霸王行动”运筹帷幄。他们只能寄望于5月11日发起的春季攻势(代号“王冠”),望其能够打破意大利中部古斯塔夫防线的僵局,让饱受磨难的盟军队伍早日攻入罗马,并乘胜追击。
从1944年起,盟军在其他战区所向披靡,大大增强了人们必胜的信心。但是没有人怀疑,未来的战斗将比此前的所有战役都更加残酷。盟军的海上与空中力量已经控制了大部分海域。美国在太平洋中部与西南部接连发起两次突袭,而日本则节节败退。
在收复吉尔伯特和马绍尔群岛后,当年夏天,美军对马里亚纳群岛(即塞班岛、提尼安岛和关岛)发起了进攻,并一路向菲律宾逼近。随后,美军占领了多座机场,将其作为新型远程轰炸机B-29“超级空中堡垒”的基地,用以对日本本土发动空袭。日本在从缅甸穿过印度边境进入南阿萨姆邦时严重受挫。随着美国海军主力抵达太平洋,与近1/3的陆军师及6个海军陆战师兵合一处,日本帝国开始摇摇欲坠。
指挥“霸王行动”的盟军最高军事统帅部正在伦敦举行会议。前排从左至右分别是:空军上将阿瑟·W.特德爵士、艾森豪威尔、伯纳德·L.蒙哥马利将军。后排站立者从左至右分别是:奥马尔·N.布拉德利中将、海军上将伯特伦·H.拉姆齐爵士、空军中将特拉福德·利·马洛里、艾森豪威尔的参谋长沃尔特·比德尔·史密斯中将。
柏林在东欧建立起的庞大帝国同样岌岌可危。1941年,德国进犯苏联时兵力逾300万,但截至1944年初,德军的伤亡人数已经超过350万,苏军的伤亡人数甚至相当于德国的4倍。随着苏联收复克里米亚、西乌克兰以及列宁格勒(现称彼得格勒)和爱沙尼亚之间的领土,战局发生了逆转,耗尽了德国的元气。迄今为止,第三帝国在东线和东南欧的兵力是193个师,在意大利28个师,在挪威和丹麦18个师,在法国和低地国家59个师。虽然纳粹德国将近2/3的部队被困在东线,但其国防军仍在西北欧集结了2 000辆坦克和装甲车。
然而,面对盟军的空袭,第三帝国变得愈发不堪一击。1944年5月,从英国起飞的盟军飞机向轴心国的袭击目标投掷了7万吨烈性炸弹,相当于前一年平均月投弹量的4倍。尽管英国皇家空军和美国陆军航空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损失了大量飞机和飞行员,但最终赢得了欧洲的制空权。只有从德国手中夺走空中与海上的优势,正在英国集结的盟军地面部队才能成功地登陆欧洲。
1941年,当英国、美国和苏联首次结为同盟对抗轴心国时,诚如丘吉尔所言:“唯一的方案就是坚持到底。”正是因为锲而不舍,在德国占领法国与低地国家4年之后,他们才得以与敌军展开鏖战,在希特勒的欧洲大本营将其彻底击溃。美国早就主张尽快与德军主力正面交锋,但英国的战略学家却不认同这种咄咄逼人、“磨刀霍霍”的做法,而是倾向于从外围发动袭击,逐渐削减轴心国力量。然而,正是这一战略导致地中海的战斗持续了18个月之久。现在,随着决一死战的重大时刻即将来临,战场开始向北转移,而英国与美国将一起枕戈待旦。
★★★
俗语云,时势造英雄。5月15日星期一上午10点整,艾森豪威尔起立,向145名即将率领盟军反攻欧洲堡垒的将领致意。在沙盘室内,他的身后放着一个诺曼底沿岸的巨型石膏沙盘,塞纳河正是从这里流入大西洋的。沙盘宽30英尺,比例为6英寸比1英里,安放在一个倾斜的平台上,因此从后排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沙盘上用醒目的色彩标出了部分河流、村庄、海滩和山地,这些地点即将成为全世界最著名的战场。一位穿着防滑袜、拿着指示棒的准将以举枪姿势在一旁站立,准备向众人指出那些很快就会变得家喻户晓的地点:瑟堡、圣洛、卡昂和奥马哈海滩。
艾森豪威尔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露齿而笑,而是略带笑意地向众人致意。他简短地提到了一位已故的美国海军上将,并祝愿“逝者的灵魂安息”。他欢迎英王和战友们“在大战前夕”莅临此地,对2年前就开始策划的登陆方案进行最后的审核。
一个星期前,他已经选定6月5日作为登陆日。艾森豪威尔声音低沉地说:“无论是谁发现这项计划存在漏洞,我认为他都有责任毫不犹豫地指出来。对于任何不能容忍批评的人,不管他是否身居高位,我都会表示反对。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达成最佳方案。”在随后的数周里,这位最高司令官将专注于“霸王行动”的海上和空中需求及名目繁多的政治活动,因此他委托另一名军人策划和指挥规模宏大的诺曼底登陆战役,这名军人正准备解说作战计划。
此人精瘦矮小,军装和棉鞋纤尘不染,他手执教鞭,腾地一下站起来。这张面孔瘦削狡狯,但在英国却无人不识。无论是在克拉里奇酒店还是在斯特兰德大道,都会有人驻足观望或者为他喝彩。伯纳德·L.蒙哥马利将军尚未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越来越近的嗒嗒声。一名美国宪兵猛地推开沙盘室的大门,只见小乔治·S.巴顿将军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这位面色红润、生性暴躁的美国将军穿着萨维尔街定制的大衣、裤子和军靴,从不放过每一次亮相的机会。这一次,他乘坐一辆黑色的大型帕卡德轿车穿越伦敦来到会场,车身上不仅饰有三星将军的标志,还装有两只灰狗巴士喇叭。
在蒙哥马利的怒视下,巴顿旁若无人地走到第二排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这场登陆战役。但在此前,他曾经漫不经心地将其斥作“该死的混账行动”。巴顿曾对妻子比阿特丽斯说:“出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也许对身心有害。”
蒙哥马利嗖地甩了一下教鞭,移步来到沙盘前。参会前他刚刚结束在苏格兰高地的徒步旅行。每天晚上,他都会在“轻剑”号专列上就寝,然后到斯佩河钓鲑鱼,但最后总是空手而归。即便如此,还是有崇拜者说他“就像磨尖了的火石一样锐不可当”。与弥尔顿和马尔巴罗公爵一样,蒙哥马利也曾在圣保罗学校就读,但当初他只是一名足球和橄榄球运动员,并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在学生训练队里,他的军衔甚至从未超过列兵。在那4年中的每个清晨,他都会到这座大厅聆听拉丁文祷告。现在,他在校长的套房里办公。他说,在学生时代,他从未受邀进入过这套房间。
蒙哥马利扫了一眼笔记,共有20条之多。信纸上没有画线,虽然字迹潦草,但是书面整洁。他用尖厉的声音开始解说,每一个字都像他的裤缝一样干脆利落。他说:“有4支部队听我指挥。”其中2支部队负责登陆诺曼底,另外2支援军负责扩展滩头阵地。“我们必须在海滩上杀出一条血路,在敌人调来足够的后备力量,企图将我们赶出去之前,我们必须站稳脚跟。在登陆日,装甲纵队必须迅速深入腹地,从而扰乱敌方的计划并拖延时间,以便我们积蓄力量。我们必须尽快夺取阵地,并在内陆安营扎寨。”
塞纳湾位于英国200座战斗机机场的航程内,由于地势平坦、海滨多沙且临近瑟堡,一年多前就被定为登陆地点,而瑟堡则是盟国运送登陆部队的重要港口。不可否认,虽然加来港距离更近,但“在战略上不够稳妥”,因为小型海滩不仅容易遭到海峡风暴的袭击,而且那里是法国防守最严密的堤岸。
英国中将弗雷德里克·E.摩根素以干练闻名,在他的率领下,这次战役的策划者考察了从布列塔尼到荷兰的其他登陆地点,但它们全都有所欠缺。于是,盟军在月黑之夜出动微型潜水艇开展秘密行动,以侦察“霸王行动”登陆海滩的地形。虽然英国皇家海军认为这次行动“过于鲁莽”,但它却打消了人们对流沙沼泽及其他危险的顾虑。作为证明,突击队员用水桶、试管甚至杜蕾斯牌避孕套带回了沙子的样本。
5个月前,蒙哥马利从意大利返回,随即将“霸王行动”进攻的区域从原计划的25英里扩展到50英里。按照原定计划,将由3个师从海上率先发动攻击,但蒙哥马利将其增加到5个师:2个美国师位于西侧,3个英国和加拿大师位于东侧。还有3个空降师将提前7小时夺取滩头阵地,从侧翼援助机械化部队向内陆进逼。此外,“霸王行动”还需要230艘增援舰和登陆艇,其中包括坦克登陆舰。事实证明,在西西里岛、萨莱诺和安奇奥战役中,坦克登陆舰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但集结大型舰艇就意味着要将诺曼底登陆从5月推迟到6月初,登陆法国南部的行动更是遥遥无期,而按照原定计划,这一行动将与诺曼底登陆同时进行。
蒙哥马利一边讲解,一边在沙盘旁踱来踱去。他低着头,两手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石膏做的海滩和小村庄,只是偶尔会用手捏住左侧的脸颊,或者用手摁着某个地方。每当此时,人们知道他一定是陷入了沉思。他经常重复自己刚说过的话以示强调,并且在重申时提高嗓门。蒙哥马利手下的一名军官说:“他好为人师,因此喜欢专心致志的听众。”但没有哪位听众比他自己更加全神贯注,其他军官只是裹着毯子坐在硬邦邦的长凳上,伸长脖子听他讲话。只有丘吉尔数次打断蒙哥马利,低声抱怨登陆部队中车辆过多而精锐步兵过少。随后,他问蒙哥马利:“大部队中有2 000名文书记录战地情况,这是真的吗?”
蒙哥马利继续向众人解说。目前,希特勒所谓的“大西洋壁垒”由蒙哥马利昔日劲敌、德国陆军元帅埃尔温·隆美尔坐镇。从当年10月起,德国在西欧的兵力从37个师增至近60个师,几乎翻了一倍。正因如此,蒙哥马利才坚持要求大军压境。他接着说道:“去年2月,隆美尔攻占了从荷兰到卢瓦尔河一带。现在,他的意图十分明显,即防御所有突破口。‘霸王行动’有可能在海滩上功亏一篑……隆美尔是一个精力旺盛、意志坚决的统帅,自从他占领上述地区后,形势已经今非昔比。他最擅长破坏性进攻,他的强项是制造混乱……他将不遗余力地让我们重蹈敦刻尔克大撤退的覆辙,他的策略并非在他选定的地方开展装甲战,而是通过阻止我们的坦克登陆并推进他们自己的坦克,从而彻底避免装甲战。”
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部的一些军官认为,由于内部虚弱,德国的抵御有可能一触即溃,届时“霸王行动”将迅速占领该地。蒙哥马利对此持有异议,并画出了敌军可能发起反击的地点。包括第21装甲师在内的5个德国师将在登陆日与盟军短兵相接。当天黄昏前,德军另外2个装甲师也将加入战斗。在登陆次日,德军还有2个师的兵力将前往增援。也就是说,共有9个德国师与8个盟军师在岸上对垒。
“盟军要在海上长途跋涉,并在陌生的海岸登陆,因此军队的凝聚力将会有所削弱。”蒙哥马利一边说,一边猛地拍桌子。盟军是否能够拼死一搏、积蓄作战力量,将决定这场战役的胜负:根据“霸王行动”的计划,盟军的增援部队将以每天1.3个师的速度登陆。如此一来,战斗持续七八天后,24个德国师就会轻而易举地将18个盟军师赶回海中。
蒙哥马利还设想在海滩以外开展战斗,由左翼的英国和加拿大第二集团军与德军的防御主力搏斗,右翼的美国第一集团军攻打瑟堡。登陆约3周后,巴顿将军带领的第三集团军将火速杀入法国,穿过布列塔尼半岛占领更多港口,接着在登陆后第90天左右,即行动开始3个月后,转向塞纳河。盟军很可能在仲秋时节解放巴黎,从而在塞纳河与卢瓦尔河之间获得一处落脚点,随后向德国发起致命打击。
对远征军最高统帅部的参谋长来说,很难预料这场大规模决战将如何开展。艾森豪威尔在华盛顿和伦敦的上级——被他私下称作“一群蠢材”的联合参谋长委员会——指示他从诺曼底向德国的工业中心、东北方向的鲁尔河谷进发。最高司令部认为,鲁尔河谷失守“将予以德国致命一击”。敌军将不得不在该地区加强防御,届时盟军就可以将其一举歼灭。艾森豪威尔还支持另一个方案,即盟军向南部内陆的次级工业区萨尔河谷推进。5月初,他在发给陆军部的电报中称,如果两股力量呈掎角之势发动进攻,“将迫使敌军分散兵力”。45个盟军师和11个大型补给站将在比利时安特卫普以南和法国东部的防线上集结,从而为在登陆后第270天(即1945年3月初)在德国中部展开的决战积蓄力量。
但决战之日尚遥遥无期,当务之急是抵达彼岸。如果“霸王行动”大功告成,进攻诺曼底将只不过是解放欧洲的丰功伟绩中的一段插曲;反之,如果“霸王行动”功败垂成,盟军的这场宏伟战役将一溃千里。美国陆军的官方历史也会写道,这次失败始于“一个名叫英吉利的险恶海峡”。古希腊地理学家托勒密将其称为“英国海”,而16世纪荷兰制图师则称之为“英吉利海峡”,其最窄处仅21英里。1785年,有人乘热气球首次成功横渡英吉利海峡,还有人分别于1821年乘汽船和1875年游泳穿越海峡。
但是在将近1 000年的时间里,每当有登陆军渡过英吉利海峡,他们都将面临一个险象环生的海滩。他们遇到的更多是挫折,而不是赞颂。一名英国谋士打趣说:“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将攻打下来的海滩拖到对岸。”美国陆军部甚至考虑在海底挖掘隧道。一份详细的研究报告显示,该计划是“可行的”,但需要一年时间和1.5万人挖掘5.5万吨泥土。因此,有识之士对这项工程的“战略价值和实用性”提出了质疑。例如,德国的第七集团军绝不会坐等第一个挖通隧道的人现身。这项研究最终被束之高阁。
蒙哥马利目光灼灼,完成了全部20条计划的讲解。他宣布:“我们必须出兵奋力一战,任何事情都不得加以阻拦。如果按照上述方案出兵,我们必将克敌制胜。”他的豪言壮语让丘吉尔的参谋长黑斯廷斯·伊斯梅中将想起《亨利五世》描述的阿金库尔之战:“面对这次战争恇怯不前的人,尽可以离去。”
但是没有人离开。其他高级将领陆续简要陈述了海军的登陆计划、空军在作战区域及穿越第三帝国领土的计划、后勤运输计划及诺曼底民政事务的管理计划。每次讲解结束后,都有一群参谋匆匆进出,一面撤走旧的图表,一面展开新的地图。下午一点半午间休息,众人到圣保罗学校的餐厅就餐。巴顿坐在丘吉尔对面,丘吉尔问他是否记得他们上次在地中海见过面,巴顿点了点头,于是首相为他点了一杯威士忌,以庆祝两人别后重逢。在提到巴顿时,他的一名密友写道:“在其他人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善于伺机而动的人。”然而,在最近写给妻子的一封信中,巴顿却不无忧虑:“我担心还没派我上阵,战争便宣告结束,但谁能料到呢?大多数事件都逃不开命运和上帝之手。”
下午2点30分,众人返回沙盘室,继续聆听报告、观看图表和研究诺曼底的地形。这一次,由负责登陆的战术指挥官进行汇报,其中包括参与“霸王行动”的美国陆军高级将领奥马尔·N.布拉德利中将。汇报结束后,艾森豪威尔起身向大家致谢,戏谑地称希特勒“本可以仅用一枚炸弹摧毁盟军的最高司令部,但他却错过了唯一一次机会”。丘吉尔也手握衣领,简短地向大家告别。他说:“我们不要期望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灵活的头脑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之一,我们必须敢于冒险。”随后,他祝大家马到成功。“对于这场战役,我已经下定决心。我在此重申,我们将决一死战。”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同仇敌忾、意志坚决。众人纷纷起立,昂首挺胸地从大厅大踏步走向等在哈默史密斯路上的轿车,奔赴英国各地的战地指挥所。迎接他们的将是战争史上最恢宏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