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撒手人寰
“唉呦!”
一个马贼痛呼一声摔倒在地,顾不上查看伤势,手脚并用地往前跑,脸上充斥着惊惧的神色,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他。
他身后的东西确实值得他做出如此行为:几间土屋,中间最大的那间屋子的门倒在地上,屋子里一片血红,墙上地上到处是溅射的血迹,屋内有十几具尸体,一位少年站在尸体中间,他手中两把短刀的刃尖还在往下滴着鲜血,夕阳西下,暗淡的金光从窗户射入,披在少年的身上,衬得他似神似魔,整副画面显得既血腥又神圣。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史远。
十年的时光让史远变化很大,身杆像吹气球一样拔高,看似平常的身材下隐藏着的是刚劲的肌肉,五官端正,面容坚毅,皮肤因风吹日晒显得有些粗糙。
马贼使出吃奶的劲往前跑,只要跑到马厩,骑上马,他就能逃出生天了。
鬼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兄弟们正在屋子里喝酒吃肉,他踹门进来,直接砍翻了两个人。外面放哨的兄弟什么预警都没发出,想来活着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拿起刀跟身后的那个人拼了?他想都不敢想,十几个拿着刀的壮汉被人家砍瓜切菜一样杀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就剩他一个,上去不是送死吗?他见势不妙,赶紧脚底抹油,从窗户翻出,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前面已经能看到马厩,马贼紧绷的精神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下,还没等他高兴太久,一只手就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史远追上来了,他可不会忘记这个逃跑的马贼。
史远正要拔刀结果了这个漏网之鱼,但当他看清马贼的面孔时,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个人变得兴奋起来。
“老五是吧?我记得疤面鬼当初是这么叫你的,他现在人呢?”
被称作老五的马贼抬起头,疑惑地问道:“我以前确实跟疤面鬼混过,敢问您是?”
老五没有认出眼前的少年,也是,他们作恶多端,仇人无数,哪可能记得每个人。不过,史远倒是把他们的脸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史远可没有好心到为老五解惑,他一脚将老五踹翻,厉声呵斥:“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老实回答,敢耍花招的话,就让你尝尝我的刀子利不利!”
老五赶忙回复道:“是,是。我说,我说,我说了后您能不能饶我一命。”
史远没说话,只是将短刀从刀鞘中抽出半截,锃亮的刀锋晃得老五一阵眼花。
老五浑身一抖,连忙说道:“老大,不,疤面鬼当年惹到了人,一条腿被废了,他把钱跟我们分了后就散伙了。我只知道他往干草铺、沙家集那一带去了,具体去哪儿就不清楚了。”
终于打听到疤面鬼的消息了,十年间,史远到处清理马贼,老五还是他抓到的第一个知道疤面鬼下落的马贼。
还活着就好,马贼们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史远就怕疤面鬼已经葬身在戈壁滩中,成为众多白骨的一员。活着就好啊,疤面鬼活着,史远就有手刃仇人的机会。
“大爷,您看,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能走了吗?”
“哦,行,这就送你走。”
刀光一闪,老五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指着史远,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瞪大双眼,身子软倒在地上。
乌鸦落在附近的树上,发出聒噪的叫声,秃鹫也在天空中盘旋。可以料想到,等史远一离开,它们势必会扑上来享用大餐,这是大部分马贼共同的下场。
史远步行了一段距离,从一棵枯树上解开了系住的缰绳,缰绳另一端是一匹棕马,不带杂色,它的蹄子被史远用用厚布包裹起来,这是史远能成功接近马贼窝而不被发现的关键。王平不只教了他功夫,还把他做刀客的经验倾囊相授。
……
山平城
小院里
史远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房间内,孩哥正在煎药,火舌舔舐着药锅,各种不知名的药材在沸腾的药汁里翻滚。
瞧见他推门进来,孩哥惊喜地叫道:“阿远哥,你回来了!”
史远点点头,问道:“回来了,你煎药干什么,有谁病了吗?师父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孩哥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阿远回来了吗?”
史远来到隔壁,王平穿着里衣躺在炕上,面容枯槁,大半头发变得灰白,看上去命不久矣。
史远眼睛一红:“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我才出门不到两个月,您怎么就成了这样子,是谁干的!”
王平释然地说道:“我早年间炼外功,各种摧残身体,后来机缘巧合得到《子时静身功》,这才把外功放下了。再加上功夫没大成时,和马贼拼杀受了好几处刀伤,年纪一上来,身体就扛不住了。还好,你和孩哥都长大,都有本事了,我心里的牵挂也就放下了。”
“师父,大夫来看过没,他怎么说?”
“看过了,还能怎么说,陈伤未愈,积重难返,回天乏术。”
史远低着头,神情沮丧。
王平又问道:“这次出去,有疤面鬼的消息了吗?”
史远用手擦了擦眼角,挤出笑容道:“找到了,疤面鬼现在在干草铺、沙家集一带。”
王平缓缓地念叨:“干草铺,沙家集,嗯,那正好,你把孩哥喊进来,我有事要说。”
史远应下,对着门外喊孩哥的名字。很快,孩哥端着药盅进来了。
王平挣扎着从坑上坐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的额头渗出冷汗。
“我能感觉到我剩的日子不多了,有一些事我要告诉你们俩个。”
“孩哥,你太老实了,优柔寡断,没有决心,不改变是要吃大亏的。爹给你订过一门娃娃亲,你丈人爹现在住在双旗镇,你抽时间去接你媳妇,你能成家,我就是死也能暝目了。”
王平又转头看向史远:“还有阿远,你我是不担心的,你从小就懂事,心里有主意,手上的功夫也不弱,之后劳烦你照应一下孩哥。他丈人爹住在双旗镇,也在干草铺、沙家集一带,你要找疤面鬼的下落,可以先去找他打听打听……”
王平说得越来越多,语速越来越快,面色也红润起来。
史远和孩哥心里一惊,瞧王平这架势是回光返照啊。
果不其然,王平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整张脸霎时间失去血色,透露出死寂的灰白。
“你们都要…好好的…”
话音刚落,王平的眼睛就闭上了,再没了声息。
“爹!”
“师父!”
史远和孩哥悲恸万分,伏在炕边哭泣,整间屋子弥漫着哀伤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