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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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窑姐儿炎阳

当这一幕“窑姐儿千里送夫”的“荒唐”剧落下帷幕的时候,宋火用一根绳子吊起自己,把自己拴在了东宫的大殿中央……他倒吊着自己,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过面颊,汩汩流下,直流入身下的木桶中。

“我送你回家,你送我半生泪,助我修道,怎样?”宋火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窑姐儿三分深情,七分疯癫的模样。

可是,半生的眼泪,有多少?有半桶那么多吗?他不知道半生的泪有多少,只能先以半桶眼泪还她。剩下的,只好慢慢还。

于是,宋火将自己吊了三天。

当宋火颤微微的,将眼泪泼到炎阳的坟前,他哭的很怂,直到哭昏了过去。于是,身后的侍卫,彼此对望,耸耸肩,将他抬了回去。

为一个女人哭成这样,在他们眼中,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没出息的怂货。

……

……

平城南,雁门关外,一个满身黄泥的女子,正蹒跚南行。她身上极脏,脏的就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一般。事实上,她也确实是刚从土里爬出来。

她看似虚弱已极,然而,步伐正越来越快,像是要躲避那转瞬即至的暴雪一般……自呼延北冥入圣人境,天地异象,那片阴影所至,无论四季,千里冰封。

正值深秋,但那塞外的暴雪,随着垂直的天幕直降下来,犹如倾盆。顷刻间,就已经模糊了大地上肃杀的一切……然而,这鹅毛般的雪花,竟没有一片落在她身上。

漫天雪起,独行雪中,她蓦然顿住,哀鸣一声,浑身竟似燃起了跳荡的火苗。火势渐起,渐旺,继而呈燎原之势……迅速将她满身的污垢焚尽,一身如火的红衣也现出了本色。继而,她化作一个火球。

火势渐息,在那团好似即将彻底焚灭的灰烬中,一道红影顿地而起,化作势不可挡的闪电,直向雁门关内掠去。

红影直冲天际,一声尖啸,若凤鸣九霄。

赤红的真气蓦然散开,那犹如倾倒的晦暗天幕中,雪花犹未止息。

刹那间,一道墨色的戾气,自平城王宫冲天而起,瞬间消散,化作铺天盖地的千万支利箭,疾风骤雨而来!

那气势磅礴的利箭,带着呼啸若风的无尽箭意,须臾间,便追上了那道南下的红影。

一息之间,周遭无尽的雪花,也随着漠然而起的箭气零落四处,碎裂成屑。

漫天雪幕,顷刻震荡,化作一张绵亘十余里的巨弓。弯弓,搭箭,续足了天地之力的沉沉罡气,墨色的戾气喷薄而出,携着利箭的威压化作一处。

煊天一箭,轰然炸裂,直抵九霄之上!

那炸裂飞散的利箭,瞬息间,便携了狂潮般的劲风,如同天地间雪幕中撑开的一柄巨伞,纷纷集结伞尖,破天而去。

紧接着,那刺破虚空的一道箭意,挑断了上百里雪幕,复又直冲而下,借千里虚空之势,蓄力,直击而下,掠红影而去!

“箭宗沈流云在此,何人在此破境!”

天幕之下,方圆千里,一片空冥之音。

那红影于箭气中急掠而起,烈焰狂灼,躲过煊天一箭,直冲雪幕之上百里,周身红衣烈烈,破出数十丈红绫,刹那激飞,于虚空伫立,便似幻化作数十丈高的朱雀法身。

火焰跳动之间,一声嘹亮的吟啸,烈焰一击千里,瞬间破去了千里间的空冥之音!

“炎阳焚天,历万劫,越七杀,敢求箭宗一战!”

言罢,气势焰焰,作迎战态,却疾驰而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瞬息化影,越关南遁。

炎阳远去,雁门关上,黑旗烈烈,作呜咽声!

……

……

那伫立魏国中庭,隐匿在一身黑袍中的客卿首座沈流云,拨了拨长明灯的灯火,摊开手掌,接了几片被箭气切碎的雪花,继而耸了耸肩,回身收弓,向宫中走去。……平城大殿,魏王杨巨目背身而立,长久不语。

他本是周帝大柱国,都督九州六十四郡军务,三十余年,未有一过,特赐专营大周直道。灭宋之后,杨巨目获封魏王,深得周帝宠信。

其都平城,有色目鲜卑军,勇悍无匹,镇守北疆。如此人物,封王三十余年,却始终阴沉不乐,似有无尽的忧愁。

他背身沉思良久,听闻侍臣耳语,长出了口气,喃喃道:“老三啊老三……”

这一日,万劫之后,炎阳以比劫巅峰,越七杀三阶,入从圣境!

这一日,炎阳超越北冥呼延鹏,成为天下最年轻的圣人!

这一日,沈流云煊天一箭,迫使炎阳跌境遁去,再回七杀巅峰!

……

……

“该死!”木车上的残疾军师,狠狠啐了一口。那一口浓痰,不偏不倚的,径直吐到了宋帝辛的御座前腿的龙头上。

“四岁修行,七岁入比劫巅峰,自封精元十二年的天才,历尽万难,终于越了七杀!只是,到头来,却还是七杀境!”宋帝辛好似并不在意张苍的无礼,反而嘿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全天下,从圣境的修行者,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残疾军师有些无奈。

“蜀王钟白马,东海城甲木,平城沈流云,已经从南面给我包了饺子……若是再加一个炎阳……不行,我就是见不得周国好!”宋帝辛度着步子,又嘿嘿笑了起来。

“哪怕,是你孙儿媳妇?!你可知道,沈流云,为何迫她跌境?!因为,一旦炎阳破境,周朝的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残疾军师冷冷的道。

今天,他的话好像格外多,一反常态得多。

“我就是见不得周朝好!”宋帝辛不再笑,摇摇头走开了。

虽然,让一个窑姐儿当自己的孙媳妇儿,未来的王妃,确实有些可笑。

“就算火儿想娶,她此番破境,炎阳倒不见得,能记住他几分了。什么千里送夫,怕不是,刻意讨来破境的劫难罢了……”

残疾军师摇了摇光秃秃的头颅,嘿嘿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放肆,又笑出两道血泪来。

……

……

西蜀,剑阁。

“可惜!”伫立白塔的钟白马长叹一声,再没有说话。

他本是大周首辅上柱国,军旅四十年,神勇无双,为大周第一神将,被周帝倚为长城。周灭宋后,获封蜀王,统巴蜀之地。

如今,钟白马更以从圣境宗师之能,坐镇剑阁白塔,号称“剑阁不破,大周不灭。”可以说,除了老太傅,钟白马不管在权势还是实力上,都是大周名符其实的二号人物。

钟白马觉得可惜。

……

……

齐国,东海城。齐王羊刃正斜靠在王座上,以右手捂住半边脸,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缓缓浮上了面颊。

他原是周国的四柱国之一。因机谋绝伦,杀伐果断,获封齐王,坐拥海岱之地。更以剑道大宗师甲木为客卿首座,坐镇东海城,屏卫海疆。

如今,他早已羽丰翼满,独霸一方三十余年。他可不想这天下,再出一个从圣境的强者。

……

……

“老二!老二!好你个杨老二!”

此刻,交趾城的大殿,已经被须发伸张,怒目金刚一般的交趾王朱雀砍了个稀巴烂!

朱雀也是大周的大柱国。他与钟白马、杨巨目、羊刃一样,世袭了父辈的柱国勋位,合称四辅臣。周帝评价他:“文韬武略,坚忍超世。”

因灭宋之时,攻城略地,犹如探囊取物,朱雀获封交趾王。其疆域,北抵荆楚,南越十万大山,抵越人北侵。

朱雀很愤怒,极端愤怒,因为他二十年的谋划,被沈流云毁了!因为交趾国,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从圣级宗师坐镇!

……

……

此刻,端坐长安城正殿的周帝眯着眼,长叹一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静听着铜漏的滴答声。

只要有坐镇凤鸣宫的太傅陈庆之在,不要说一个才入从圣境的炎阳,就是各地,再多几个丛圣境的强者加起来,也不足为虑。他最担心的,是中原气运破后,圣人境的强者会后继无人。

……

……

此刻,须眉盈尺的太傅陈庆之,正眯着眼,佝偻着身子,跪坐在凤鸣宫的蒲团上。他的身前,供奉道祖的案台上,香火未灭。

“世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妙哉!张苍!”良久,他梦呓般,含含糊糊的自言自语道。

月余后,周帝降旨:魏国维护直道不利,削赵郡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