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总兵府的对话
“杀了!”
苏幕跃下马,看着车顶的陈渔,微微一怔,继而掀开马车的门帘,钻了进去。她只是瞥了一眼那地上跪着的三个刺客,冷冷说出了两个字。
“杀了吧。”沈飞一挥手,淡淡说道。
身后劲装束甲的兵士闻言,慢慢抽出刀来,架到了三个刺客的脖子上。甚至第四个,已经死去多日的刺客,也被强行架起,准备砍头。
沈飞说杀,那就必须杀。即使已经死了,那也要再杀一遍!
这,就是沈飞的军法!
“说杀就杀啊……”宋火小声嘀咕道。他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刚才苏幕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我们可是四皇子的人!”一个刺客咬着牙,突然怒目,说道。
连日的拷打,他们都没有招供,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只因为沈飞始终都没有要杀他们。
他们以为,沈飞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不敢杀他们。
一个边关的普通镇将,怎么可能为了自己一个女眷,敢杀宫里的供奉?更何况,这个女眷,还是他们主子想要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是沈飞的荣耀,是他几生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其实,他们想多了。沈飞之所以没有杀他们,只是在等苏幕回来。他在等苏幕的态度。
苏幕的态度,向来很重要。重要到,没有人能有资格,代替她作出任何决定。包括沈飞自己,都没有这个资格。
“证据呢?”沈飞挥一挥手,示意暂停行刑。
那个咬牙切齿的刺客一伸腿,将鞋子踢掉,一个北镇抚司的腰牌,从鞋帮夹层里滚落出来。
“杀害朝廷命官,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沈飞手中捏着那块北镇抚司的腰牌,面无表情,看一眼监斩的兵士,喃喃说道。
“既然知道是灭九族的大罪……”
“噗!噗!噗!噗!”自称代表北镇抚司的刺客,话只说了一半,随着四声轻响,热血溅出,四颗头颅已经滚落到了地上。
“我说的,是你们!”沈飞喃喃说着,甩手而去。
……
……
“大人!”谢昶看着沈飞的背影,躬身说道。他是在请示沈飞的意见。
“江湖刺客,斩杀并冒充朝廷命官,现已处以极刑。”
“诺。”谢昶躬身行礼道。
“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将人头呈送魏王。”
“诺。”谢昶说完,缓缓直起了身子。
……
……
“我说,怂货!你发什么呆啊?!”陈渔提着宋火的耳朵。
“呼……”宋火望着渐行渐远的苏幕的马车,与回头张望的阿大对望一眼,长出了口气。
阿大的眼神很古怪,好像在说,她走了,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回家?
宋火这一口气呼出,就如同一块石头,从心头落到了地上,心头轻松了。
苏幕自回到边境,就没和宋火说一句话。至于她在马车中,有没有透过窗帷往外看,看了几次,那就不得而知了。
……
“哟?”陈渔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戏谑的看着宋火。
“陈小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宋火回过神来,一本正经的说道。说着,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了陈渔一下。
一时间,陈渔的胳膊,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夕阳无限,也不知是映红了陈渔的脸,还是映照了陈渔的红脸……“你!要!死!啊!!!”
“啊!疼疼疼!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个屁啊!”
“……”
“跟我回客栈!明天上路!”
“……”
“见了苏幕,你是不是乐不思蜀,忘记要去找炎阳了?”
“……”
宋火心道,还不是你,整天吵嚷着要去看苏幕,让我这些天受了好苦。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还不快走!”
“……”
“我告诉你啊!你再去晚了,炎阳都长大了,嫁人了!”
“她本来就已经长大了。”
“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陈渔闻言止步,满脸戏谑,狐疑的看着宋火。
“……”
……
……
总兵府,大殿。
苏幕轻拢衣袖,正端着一杯清茶,低头慢慢喝着。她的身后,少年阿大,十分警觉的看着四周的一片富丽堂皇。
“幕儿,那小子……”大殿另一侧,大马金刀的沈飞,面色凝重的问道。
苏幕回来了。而且是和宋火一起回来了。沈飞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令他头疼的问题。他暗暗叫苦,哪怕再杀十个长安城的供奉,都没有一个宋火给他带来的烦恼多。
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这个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傻,真的怂,真的不堪大用。
沈飞当然是在问苏幕。然而,苏幕只是低头吃茶,久久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
然而,有时候,不表明态度,其实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从苏幕的不表态中,沈飞已经得到了那个答案。
“幕儿,你真的决定了?”沈飞缓缓站了起来。他那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竟似起了道道涟漪。
对于苏幕毫不隐瞒自己的这种态度,沈飞感到有一些欣慰。但对于她这种态度,所表达出来的背后的意思,他有些疑惑,甚而是有些惶恐,不知道该如何跟魏王交待。
“让他去吧。”良久,苏幕放下盖碗,轻抬眼帘,十分平静地说道。
“魏王那边……”沈飞有些犹豫,有些顾忌。
按照魏王的意思,假如宋火真的傻,真的怂,真的不堪大用,那就可以放过他。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宋火这烂泥抹不上墙的坏名声,从头到尾,只不过是怀荒国设下的一个局。
如此,自然就不能轻易让宋火活着离开。
“他当然是又怂,又傻!”
蓦然间,苏幕灿然一笑,眼中荡起阵阵涟漪。就好像想起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一般。
“可是……”
苏幕是在刻意给自己台阶下,也是在刻意给宋火开脱。这一层意思,老成持重的沈飞,又岂能不知?然而,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却再去违背魏王的意志,实在令沈飞有些左右为难。
杀也难,不杀也难。
况且,违拗魏王的意志,对沈飞来说,并不是最可怕的。对沈飞这种骨鲠重臣来说,如果因为自己的某些决定,给魏王或者魏国带来灾殃,才是自己最不能接受的。
“舅父……”苏慕缓缓站起身来,轻唤一声,迈开步子,款款向外走去。身后的阿大,看一眼沈飞,快步跟了上去。
“哎!”沈飞缓缓转身,答应一声。
听到这个称呼,沈飞不禁有些心酸。
舅父,舅舅像父亲一样。苏幕从三岁起,只有在遇上喜欢的玩具的时候,才会如此称呼自己。这本是苏幕幼年时,讨好自己,撒娇的话语。
细细算来,到如今,苏幕已经有接近十年,没有用“舅父”称呼自己了。
难道,就是为了那个废物,为了宋火,她竟然来求自己??!
望着苏幕离开的背影,沈飞心头涌起一股难以掩抑的酸涩。他抬起手臂,狠狠在自己头上打了一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西叩头,老泪纵横道:“惭愧啊!老臣惭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