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贫内部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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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清贫之美——序南北现代禅诗自选集《清贫内部的花朵》

李艳敏(衡水学院中文系)

上世纪90年代初至今,诗人南北制心一处,心无旁骛,坚持写作现代禅诗,如今集成共计203首的现代禅诗精选集《就这样》。集内诗作按照时间先后,行踪所至,分成八辑,是形迹,是心路旅程,更是一个现代禅诗写作者的参悟过程。我从中读出了淡然、坦然、寂然、泰然、安然,时有内在的忧伤和诗性的慨叹。它们深藏在安详平静的背后,是历经风雨,打磨自己后完成的高度。正如诗集中《清贫内部的花朵》一诗所传达的那样,这本诗集是作者于清贫生活内部,默默坚持开放的智慧花朵。

开篇诗《拈花与微笑》重现了灵山会上拈花微笑的传说,诗中“我”即佛,佛即“我”。“我”拈花给众人看,这花确切地说是诗人的诗,众人无语,不解其意,只有你——迦叶(那个读懂了“我”诗歌的人),“微笑盈盈”。维特根斯坦说:“对于不可言说者,应保持沉默”。知己的最高境界也就是相对无语而笑,一切默然于心吧?诗人写道:

花本身还是花嘛

花本身不是花嘛

花之外还有花嘛

花在我手上

作为语言

听懂的人已经听懂

一、诗人南北印象

读着这些清美的诗,感受着诗人敏感的诗心和智慧的禅心,渐渐在心里形成这样一个对南北的印象——1、不倦探索真和美的行者诗人20多年了,南北以一个诗人,一个禅者的所修所行认真地爱着生命和生活,把属于自己的那份体悟用文字般若的形式呈现给世人。这期间,他有过短暂的安住,但更确切的说是“在路上”。脚下有路,路上有心,或者无心。他早就认识到,除了现实的家外,人们都渴望有一个精神的家,而人精神的家只能在明澈如镜的心里,其他任何外在的山水都只不过是身躯的他乡。于是,他从北走到南,开始了自己心灵的探寻之旅。就在探寻的路上,南北走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行者诗人。行者和身躯这辆马车就是他早年开始行旅时的自画像,也可说是和他类似的“在路上”探索者的诗人群像。“乘着身躯这辆马车”,他发须飞扬,衲衣褴褛,竹杖挑着“风花雪月”,“日日生长”着那“如莲的心愿”,处处留下他艰难行走的足痕。“在路上”状态体现的是诗人在心灵之路上不倦探索的努力。而实际上,“路的延伸”和“走的不停”二者是互为因果的。因为不停的走,路才延伸开来;而路的延伸又诱惑着脚的前行。(《罗布麻的家》)南北说:“一切都在变幻,前路一概未知。但我惟一能够知道并确定的,是我的写作。只要生命尚在,写作就会继续。”在行踪不定的生活中,他且走且写,云水随缘,行住皆安。“风起时”,“我们在竹的醉舞中/迎候/上升的新月”(《风起时》)期待那轮明月,也是诗人在期待着如同月色的平静心境。所以“风过后”,诗人已经“忘却来时路”,心里没有留下一点风来时的痕迹。他写下《在一个地方呆着呆着,就想走了》,感慨天地之大,宇宙之广,非个人所能穷尽。然而对于永不满足的诗人来说,“尽日寻春”“芒鞋踏破”是其偏爱的人生状态,于是,梦里的远方对诗人来说永远有着其不可阻挡的魅力。到远方去,处于未完成的状态,最终想要达到的就是无事挂心的“人间好时节”。在行者看来,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陌生的未知却充满诱惑,甚至能带来难得的宁静和安全感。这首诗形象表达了“行者的皈依在路上”的想法。另外,如《在路上》、《依然,在路上》、《徒步茶马古道》等诗都表达了同样的诗歌主题。

“我”在路上修行,在路上写作,也不忘时时发现生活中身边的美。

在尘世往复循环的轮回之中,总有一些恒久不变的事物。禅者与诗人的双重身份给了南北超越一般诗歌写作者的眼光,他把推动现代禅诗的发展当成自己今生那件不变的事,写诗的同时整理出了富有开拓意义的现代禅诗理论随笔,系统阐述了他的现代禅诗观念。虽说这不算是严谨的有着学术分量的理论专著,但由于它们出之于诗人的亲身体悟和个人经验,因而彰显着诗人的不羁个性和现代禅诗的独特品性。而他的诗歌写作因为有着这样的理念支撑,比起前人(如废名,洛夫,周梦蝶等人)来,更具有了自觉探索的性质。

可见,南北探索的不仅是禅的内在,还有诗的内在。这两者的结合点指向的外在表现是“美”。在他的《无常之美》一文中,南北提出不同于多数人对无常的看法,把无常当做一种美,看到了“无常”所产生的积极作用。所以他能写出《归期》、《随感园阳居》、《木笛》、《就这样》、《一树腊梅都开了》、《大讲师》等透视当下之物的诗歌。《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在佛徒或者禅者的眼里,任何事物都有成住坏灭的过程,有它之所以成为此物的因缘。南北在家具、木笛、花朵等物之外,见到了非家具、非木笛、非花朵的那些原初存在,看到了“无常”在形成事物时促成“变化”的特质。因此,他能静观烟花(《在高于世间的地方》),观雨中睡莲,观星空,观月季花、清明花,观野栗子树下的松鼠,从细微处发现生命的美与深层的缘。这些诗呈现出一种了知宇宙的大美与贴近人世的真情。

《不修禅的竹椅子》是其中比较经典的一首。比起那些前世今生的物自体之思考来,不修禅的竹椅子显然是最彻底的禅者。“它的心是空的”,竹椅子本体即空,它可以包容得下所有到来的人。所以它只是静静地承受,默默地坚持,无语应对一切,任由人来人去。

《隔溪花》初看时,并不觉得有什么意思,甚至觉得写这样的诗句简直是投机取巧。然而,好诗如好茶,其自在的香是无法遮蔽的。这首诗在形式上独特,上下两段三行文字,只有一个字的变化——上段的“开”到下段成了“落”,重复造成的艺术效果增加了诗歌的韵律美。反复读几遍,就读出了不一样的感觉。心若沉溺于世俗的扰攘纷争中,自不会有这种境界。原来,诗人是想告诉我们真相——闲看花的开落,是需要一种境界的。

生活中处处留心,你会发现一些你忽略的东西也在尘世中经历着和人一样的种种,《被忽略了的》发现了微渺之物的美丽。《其实,这鸟鸣一直都存》在写病愈后的感受。在大病一场之后,诗人重新听到鸟鸣,发现了世界本具的真相。只有“我”存在,才能听到鸟鸣,闻见花香,看见美好。而鸟并不因人的关注而鸣唱,它活着,就一直在歌唱。能够如此感知生命之美的人,是幸运的,因为这“鸟鸣”证明了“我”的存在。

无疑,诗人对美格外敏感,而诗人兼禅者的南北对美更是有着独特的敏锐,他把每一朵花开的瞬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从花开花落,风起云过,阳光雨露,日月星辰里,他细细体悟生活里的禅。独行旅居的这些年里,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世间的花开,还有自己思想的一次次花开。花朵是诗人反复书写的对象。从佛祖的拈花微笑,到对各种花的欣赏和阅读,诗人不只是在欣赏花朵的美,更是在欣赏自己美丽自在的人生姿态。

城市消失

如蛇般的人群和噪音消失

绿色的声音

依然在雨中闪亮

——《最后的月季》

正如诗人在随笔里所说,“禅不是高高在上的,禅就在每天的日常生活里隐现着。”诗人笔下的事物无不在昭示我们,禅就在你的身边。不要好高骛远,四处寻找,禅机无处不在,禅意时时都有。《大米开花》由大米在锅里开花他想到——它们开花,只是生命对土地最后的语言。

《菊花菩提》也写了这样日常生活里诗人感受到的美,诗人由静静开放的菊花想到——

我只需要一方心灵的净土在秋风中禅悦

在霜降下独立

2、崇尚自由独立的生命个体

在《呵祖,骂佛》里,诗人给我们展示的是一个狂禅者的形象。他打破偶像,蔑视权威,“吃茶去”也。这是一首一反常态的诗歌,从文字的运用到内在的机锋,都很现代。在诗中,诗人透过前人设置的障碍,终于形成独立不羁的个人思想。

黄昏还没有降临

一只鸟落在窗台上

另一只也落在窗台上

开头就写两只鸟,一只落在窗台上,另一只也落想窗台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和鲁迅的两棵枣树一样吗?还是故弄玄虚呢?造成一种悬念,引发了人继续阅读的兴趣。

我翻动纸页

一些话头

不小心掉落到地上

不小心砸在我眉头

这首诗的思想和手法如同禅宗棒喝一样具有“现代”色彩,词语的组合大胆而新奇,双关手法的运用增加了诗歌的内涵。那些苦苦参究的“话头”,从书页里掉了出来,砸到了眉头。“我”被这些话头砸中时,从苦苦思索中蓦然醒悟:

义玄,义玄。我要捅开所有聋子的耳朵

德山,德山。我要再给你一条棒

骂呀,打啊

也别管那偶像是金,是银

还是不锈钢

在禅宗中,临济义玄以“喝”闻名,德山则以“棒”闻名。“我”却还嫌不够,要加倍这种棒或喝,破除尘世所谓的偶像崇拜,直到发现自我本性。

把帽子摘了

把腰带解了

把鞋子脱了

把手中的经卷仍了

把那些念念不忘的事情忘了

没有谁能够真正的束缚你的身心,除了你自己!唯有去除一切外在的束缚,才能真正解脱。

我们

吃茶去

这个“吃茶去”的才是真正独立的禅者兼诗人。“吃茶去”是最日常的见道之路,也是简便的悟道方法。放下“我”的所执,不拜佛,不诵经,不打坐,吃茶就是参禅。再看这首《雨中》:

你在笼子中,看雨。

这不是我的错。你进错了门

为贪欲所困。现在,你呼唤自由。

可惜,我手中没有你的钥匙。

一树桃花将谢。这是去年春天的契约

一顶草帽,在雨中晃来晃去。

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为什么我们很多人渴望自由却得不到?这首诗告诉我们,“钥匙”不在“我”手中,是“贪欲”让笼中的“你”失去了自由。“久在樊笼里”的我们,若想得到自由,在雨中自由来去,就必须先去除欲望,再保护好自己不受外界风雨的袭击,这样才可自由。在《风筝喻》一诗中,他写道:

一只风筝

缠在高压线上

一个男孩

坐在地上仰望

一幅广告牌说——

鹤舞白沙,我心飞翔

诗人几乎采用白描为我们客观呈现了这么一个生活里自然发生的事件,然而它内在的包容性却极大。风筝和鹤,都向往着飞翔到更高更远的地方。然而鹤舞白沙,自在无碍,而风筝却总是挣不脱线的牵制,即使有时侥幸挣脱,也在瞬间化为不幸,没了根的风筝只好飘呀飘,飘摇在风里,直到找到新的依赖才不顾一切地挂住,在风雨中渐渐失去它的光泽。诗中男孩的心如风筝飞翔,风筝却缠在了高压线上。男孩的心是否也被什么纠缠住了呢?

3、胸怀宽厚慈悲的现代禅者

说南北是现代禅者,不仅是指他生活在现代,参禅多年,更是指他所践行的是一个诗人的禅。自然,这种禅不同于佛教的禅,有着强烈的诗性色彩。但文本里却包含着世间真情与人间大爱。在《我的宗教》里,南北写道:

我终于完成了

生命的第三乐章

在宗教中建立宗教

一个人

一个世界

歌在竹叶上流转

脸在露珠中呈现

宗教的禅和诗人的禅终究不可等同。诗人是带着艺术的眼光去看待周围的事物的,即使禅也带着很强的艺术化色彩。而佛教的禅虽然也有艺术的成分,却不似诗人禅这般带着浪漫与唯美的情调,还有一种似有还无的感伤。“我”还是大地上“无钵可托的行者”。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诗人在《在寂静的生活中》、《清明花》里温暖亲情的自然流露。由于常年习禅,南北的情感在诗里通常是含蓄节制的,很少那种过于张扬的滥情之作。然而在这两首诗中,诗人那颗善感的心不再隐藏这种人世间最普遍的情感。谁说学佛习禅者是“独善其身”的无情人?佛陀也是人做成,而人本就是有情众生里的一分子。不能忘情,且用诗行表现这种人间情怀,正是现代禅诗不同于佛教悟道诗的地方。而这“不忘”,又不同于一般世人的“念念不忘”——执着不休,纠缠不止。这只是诗人在生活中的自然流露,在更多的时候这样的情感转换成了对世间一切的真切关怀。

《家家》、《童年》都写到了童年,前者有生活情趣,由当前孩子的“家家”游戏想到童年;后者写记忆里快乐的童年宛如白纸,清净单纯,不染尘埃。明朝李贽在童心说里明确指出童心也就是人最初本具的真心。诗人怀念童年的无忧无虑,正是“不失其赤子之心”的表现。赤子之心,也就是一颗关爱世间有情的真心。《如果,就这样》:

如果,就这样。你飞来

又飞去。如果,就这样。

如果你想,在这半山的地方安家。

如果你想,在这半山的地方安家。

我已经种了葵花,写好绿竹。如果

你真想栖息这个屋檐下,燕子。

诗人用回环反复的语气邀请燕子栖息茅舍的屋檐之下,那颗善良而慈爱之心以诗意的形式传达了出来。

在南北的诗作里,除了对有情众生的慈悲珍爱外,还有对非生命体的关注,如在《冬天的河流》一诗里,诗人深入写作的对象,用拟人化的手法写冬天的河流被季节所控制,然而季节不能控制的是河流心里的春天。河流在被寒冷封锁以后,依然坚持着怀念并期盼春天到来时的自由流动。另一首《有一种幸福》,诗人则用馨香的诗句形象传达了找到心灵皈依之处时的幸福。

人心在红尘里蒙上了厚厚的尘土,人走了,心留在了水里,清凉而干净。《无心的人》由在河边洗手的人,想到的是“洗心”。那个无心的人,惟其无心也才可能解脱一切束缚,自在无碍而行。

二、南北诗歌技法初探

南北说,“思想的高度就是诗歌的高度”。正是如此,在长期的自我修持中他练就了一颗沉静无染的心,因而诗思方式独特,自成一种境界。若说“诗意的栖居”是种理想的生活,则南北就是这种理想生活的实践者。他不盲目崇拜任何权威,也拒绝接受任何风行于世的诗歌风格。从这些来自尘世不离尘世又超出尘世的诗句来看,南北勤奋写作的动力和终极目的不是利益,而是远在现实物质与金钱之上的精神追求。有了这样的内核,加上勤奋的写作实践,其诗歌在形体上的圆熟也就是必然的结果。

客观说来,南北前期部分诗歌受到美国现代禅诗作者加里·斯奈德句法的影响,也有的受日本俳句的影响(如《归期》)。《六字真言》似乎有意仿金斯伯格的诗作片段,这成就了其诗歌的“现代性”,而这“现代”又绝非等同于“西化”。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诗人,南北不局限于简单的模仿和被影响,在中国本土诗歌的形式探索上,他超越了前辈现代禅诗作者如废名和洛夫等人,形成了自己的诗体——以六行体为主,既自由又整齐的现代禅诗体格。

从诗歌艺术上看,南北的诗巧妙融合现代和古典,摆脱了一般人所认为的现代禅诗应该属于“古典思想的现代重构”思维定势。在这些诗歌中,你看不到刻意造作出的古典风,而是在自由中有节制,在收拢的同时又有开放性,以平实易懂的语词表达出一种超然物外又不离世间的禅境,达到了外在形式的现代和内在禅味的合一。

他的这些现代禅诗不落传统禅诗之窠臼,既不是那么晦涩难解,也不是那种禁不起推敲的白开水。自然而然化现代的技法于古典的韵味中,诗写得含蓄又明朗,清新又朦胧。禅机禅理含而不露,情感处理收放自如,做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这得益于一些修辞的综合运用,也得益于诗人长期的自修自证。具体到作品来说,南北在写作中不断尝试新的写法,逐渐形成了具有自己个人风格的六行体现代禅诗——上下两段,每段三行,规整中有变化,看似自由随意,却又错落有致,也不乏内在的音韵美。诗行间蕴含着无所不在的禅意,含而不露的表达使得每句诗都有极强的张力。他惯用的技法是反复回环式的结构,在看似笨拙朴讷的语言里尽显汉诗现代的一面,禅意自然呈现。第一辑诗是南北90年代的早期作品,其中《世界地图》、《沉默》、《忘言》、《无忧树》、《写作》、《灵山》等是最早的一批六行体现代禅诗,却也已相当成熟。那些六行体诗作相对来说更加精炼,表情达意上,用词造句上,诗形表现上都已经趋于完美和圆熟,如《葫芦》、《清明花》、《行到无人处》、《雨中》、《一粒微尘》、《满天星辰》等。

除了六行体外,南北还在写作中尝试着六行体之外的变体。这种形式上的探索在现代禅诗写作中也是必要的——谁不是在一直为自己的脚找适合自己的鞋子呢?这样勇于探索的精神值得我们珍惜。

佛法讲五蕴皆空,然而在诗人南北那里,五蕴相通。南北善于综合运用通感、比喻等修辞,不拘格套,灵活表现诗人的禅思。如《如是我闻》第一句“阿难,英俊如核桃”,比喻新奇,构思巧妙。既表现了阿难俊美,又暗示了阿难的智慧。

集中第七辑《在高于世间的地方》和第八辑《都在这里》是南北最近的诗作汇总。大概是因为这种独处的时光给了诗人灵感,在沙溪的半山茅舍——高于世间的地方,南北听雨,赏花,品茶,燃起篝火,和星星对话,写下这些淘洗去渣滓和杂质的文字,干净,透明,光洁,温暖,清爽,韵味悠长。

这组诗仿佛远离了人间的喧闹,回归到了个人与自然的世界,从诗性和诗形上几近化境。《行到无人处》、《下了一夜的雨》、《星空》、《在高于世间的地方》、《雨中》、《满天星辰》、《如果,就这样》等都是其中的精品。在此,试举几个与大家共赏:

《闲情》最短最妙:“撒几粒鸟声,群山就围了过来”,以“几粒”形容鸟声,形象而传神,一个“围”字把死的群山写活了。两句诗含无限生机,蕴无穷想象。

《庆慧庵听雨》,在雨声的淅沥中,“我”醒着听雨,“梅子花”也“一树一树的”伴“我”醒着,“不曾入梦”。听雨的人,总会听出来点雨声之外的东西。比如说年华溜走,青春不再的感慨;比如说人生漂泊,凄凉辗转的况味。南北深夜听雨,不写这些,只如实写下一种大千空空的寂静,以动写静,更显深夜禅者寂然无波的心境。

《清明花》是一首涉及亲情的小诗。清明花是一种诗意的名字,给人温暖与清纯的感觉。在那些清明时节开放的花儿里,诗人看到的是故乡那些亲人们的脸。不论离家有多远,游子那心的故乡里总有这一世的亲人相伴着,他们无处不在,他们的笑脸时时绽放在花的心里。

三、结语

到目前为止,南北的现代禅诗写作在诗艺上已经达到了成熟,在题材上则还可以再开掘。作为现代禅诗流派的开创者,南北为现代禅诗的发展倾其所能,不余遗力。他的坚持,给了现代禅诗写作以希望。如今的现代禅诗流派,成员由不同年龄段的人构成,还有源源不断加入进来的新成员,他们积极探索着现代禅诗写作的各种可能性,其前途不可限量。

我相信有南北前期的铺垫,有一代代同人的努力,这些现代禅诗会走进内心,面向世界。我相信,在南北的心里,在所有认同现代禅诗的诗人心里,现代禅诗不是远离世俗的清雅之徒们吟风弄月的手段,不是无病呻吟的无聊之作,不是博人眼球的故弄玄虚,更不是无视思想与技巧的文字游戏,而是在无边心灵黑暗的荒野里给人照亮前路的火把,是现代社会里人类自我深刻反省的镜子。这些诗歌就是南北给现代禅诗最好的证明。

这些诗歌,正如清澈河底的一颗颗卵石——光滑,坚硬,美丽,在阳光下闪耀着岁月与性情的光辉。

这些诗歌,因其诗性本具隐含着些许的忧伤与慨叹。

这些诗歌,因其真爱与大美有着更多的理解与宽容。

这些诗歌,因其禅思与禅意带着更多的超然与不羁。

请微笑着读这些诗歌,在日常行住坐卧中,做一个敏感于美好的人,做一个专注于内心的人;请在这些开放于清贫内部的花朵里,静静感受那份清凉与禅悦。

(初成于2014.4.2,重修于2015.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