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迂回
高三最后冲刺阶段的考试可谓是家常便饭。还没等我从“奇迹”的喜悦中完全回过神来，又一场考试在仅仅几天后到来了。
我依然用平稳的心态作答，在考试过程中没有出现大的情绪波动。
然而，到了公布成绩那天，我却发现自己的名字在一瞬间跌出班级前十名，年级排名也开始逼近一百名。不过，我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逐个学科分析着自己的弱势。原来我的化学和地理都赋分为六十几分，和排名第一的同学每科都差了二十多分。
算了，考砸了就考砸了吧，就是个没名字的小考试罢了。我这么想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一会，班主任走了进来，开起了班会。“这次考试咱们班有些同学成绩大幅度退步，尤其是那几个走读的同学！”
我心里咯噔一声。要知道，迁入新校区之后，我们班走读的同学连五个人都没有。
“那几个走读的同学你们问问自己，你们晚上回家都干什么了？如果这是高考的话，你们这样的成绩你们能不能让自己满意？”班主任似乎越说越激动。“咱们搬新校，你们家离学校都远了，有些同学的家长早上四点来钟就起床做早饭。你们如果高考拿这样的成绩，能对得起他们吗？”
突然，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我下意识地把头低了下来。
不行，不能发作。蔡言，你已经五十多天没有发作了，你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我不停地暗示着自己。然而，毫无作用。强烈的眩晕感向我袭来，使我不得不伏在桌子上。
完了。
尽管我这段日子始终坐在最后一排，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还是发现了我的异样。她缓缓走下讲台，走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出教室。教学楼的四楼是一些闲置的空教室，她领着我走进了其中一间，关上门。我的脸早已经沾满泪水。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中，我终于把压抑许久的委屈释放了出来。我放声大哭着，而班主任坐在一旁，静静陪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班主任便开始耐心地开导，安慰着我。“我女儿高三的时候都是年级一百多名，最后高考还考了611分。蔡言，你有高一高二坚实的基础。相信你肯定没问题。还有，我说的话你有时候不用特别在意，那都是我对他们说的。”
我摘下已经湿透的眼镜，垂下眼睛盯着面前的桌面，轻声啜泣着，一言不发。
班主任又跟我聊了很久，从她的女儿，到她的上一届学生，到她的高中同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我彻底恢复了精神。
“老师。”我轻声说。
“嗯？”班主任问道。
“今天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妈……”我请求道。是的，从我恢复理智以来，我害怕任何人知道我再有巨大的情绪波动——即便是我的家人。
班主任答应了我。
“要不你今天回去休息吧，这把你折腾的。”班主任看着我憔悴的样子，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什么？回去？还有好几节课没上呢，万一我没有听到老师的讲评，这份卷子白做了不说，我可能又要错过很多关键的题型。不行！绝对不行！
“不用了，老师，我没事了。”我擦干眼泪对班主任说道。
班主任又陪我坐了一会。“可以回教室吗？”她问道。
我点了点头。于是，班主任拉着我又回到了教室。我收拾心情，继续听着后面的课。
下课了，许迹初径直朝我走过来。按照她的性子，我感觉她肯定会毫不留情地骂我一顿，动手打我也说不定。
然而，她把手搭了在我的肩膀上。“你有能力。”
我一时间有点懵。
“想想你的姚山和谢墨白，他们肯定也都是看好你的。哪怕为了他们，你也不要怀疑自己。加油。”
我再一次垂下眼皮，点了点头。
晚上放学，妈妈果然没有提到我今天的事。看来班主任很守信用，确实没有向妈妈通风报信。
我自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谢墨白——我害怕他知道了会更生气。我一定要给所有人传达我真的已经好起来了的信号，哪怕是假的。
几天后，又一场考试接踵而来，这便是进入5月后进行的“二模”。上一次考试的教训我依旧耿耿于怀，因此，这一次考试我格外重视化学和地理两个学科的答题策略。尤其是地理这个学科，在改革后，仅仅15个选择题却占到了45分的巨大比重，而后面的主观题大家的分数都比较接近。因此，每道3分的选择题成了竞争的关键。在我们年级的范围内，地理比别人多错一道选择题，最终赋分就可能比别人低10分。
地理考试的考场上，我高度集中注意力，把每道选择题的每一个字都审慎阅读，思考再三后选出答案。15道选择题，我足足做了半个多小时。
考完试后的第一节课就是地理课，而课堂的内容自然是讲评考试题。
地理老师的风格是在讲解前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在讲解的过程中引出答案。老师一题一题讲着，我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当我用力划下最后一个红叉时，我已经知道了这次考试的结果。偏偏这时，老师开始统计起了选择题答题情况。
“有没有全对的同学？”一个同学举起了手。
“错一个的同学举手。”更多的同学举起了手。
“错两个的？”又是一群同学举起了手。
……
“错五个以上的举手。”
全班只有三个人举手，这其中，就有我。而讽刺的是，剩下的两个同学，都是班级成绩倒数的。
“好，自己看一下选择题。”说完，地理老师就去了隔壁班。
我盯着面前的试卷，无法接受自己的又一次失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真的已经竭尽全力地审题了，为什么我的思路和正确答案就是不一样？
我当初为什么要选地理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这一天早上刚好忘记了吃药。强烈的无助、绝望化成了愤怒，我的精神再一次崩溃——迅猛到甚至让我来不及跑出教室。
我像疯了一样，不顾全班同学惊恐的目光，尖叫着把试卷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随后，我便冲出教室，伏在走廊的窗上，又一次放声大哭……
教室里没有老师，班长和副班长连忙走了出来。不料，我不知为何，回头冲着他们吼道：“滚！滚啊！”
我的声音大得整层楼似乎都被影响到了，各个教室纷纷关上了门。
班长是女生，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她不敢接近我，只能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不一会，我便精疲力竭，沿着墙壁瘫软了下来，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班主任赶了过来，抓着我的胳膊想要扶我起来。我泪眼模糊地抱住班主任，用最后的力气含糊不清地喊道：“老师……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班主任又把我领进一间空教室安慰我，又一次用大量的口舌才彻底让我平复了下来。
“哎。你看你把自己累得……这次回去休息吧。”班主任劝道。
“不，我不回家。”我依旧态度坚决。
……
我的地理，这次赋分得了53分。而第一名的同学，赋了97分。不过，好在我最近的化学复习比较到位，赋到了80多分，因而我的综合排名并没有特别难看。
我凝视着一纸数据，反思着自己。
或许还是地理选择题的做题技巧不够吧。而且，我还是没有真正贯彻“高考以前的考试都是屁”的理念呢。
只能说，我要走的路还很长吧。
不过，我并没有丧失斗志。因为我知道，一个月以后的高考才是一锤定音的战斗。
并且，我还没有挽回谢墨白。而我很明白，迎头冲破高考，就有希望让他原谅我。
或许，这也是我两次受挫都没有回家休息的原因吧。在当时的我看来，哪怕是这一点点希望和憧憬，就足以让我拥有无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