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陨落
“开始答题。”
提笔，审题，作答，交卷，离场……意料之外的顺利也使我的内心稍微平静了下来，开始以平常心应对后面的科目。
第二场是地理考试。我平时并不擅长地理，地理成绩也忽高忽低，很不稳定。地理考试相比于上午的语文考试显得十分不顺利，有些题目甚至完全凭语感选出一个答案。草草答完题目交卷后，我面带愁容地走出了考场。
许迹初见我这样，走过来安慰我：“地理题比较难，大家都不会，心态放平。”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下一场是英语考试，加油哦，我等着你超过我！”我苦笑一声，勉强地点了点头。
把大脑放空几分钟后，我走进了英语考试的考场，努力调整自己的竞技状态，生怕自己大脑无法兴奋而影响发挥。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当我在英语考试的考场上坐下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便紧绷了起来，准备迎接这场恶战。我的内心仿佛还有一个声音在喃喃低语：“145分！你必须要过145分！”我没有多想——这并非什么坏事，借此机会弥补自己在地理考试里的失误。
“开始分发试卷。”
拿到试卷后的下一秒，我的双眼便贪婪地扫视着听力题，唯恐考试开始前自己阅读不完这二十道题目。这30分我必须拿到手，一分都不能丢！如果听力还失分的话，还过什么145分？
“开始答题。”指令结束的同时，听力录音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我的目光迅速回到第一题，正式开始了这场两个小时的血战。
不一会，听力的二十道题平稳地结束了，我并没感到有哪道题的难度超出我的预期。涂上答题卡后，我便来到了我最担忧的阅读理解题。我深知，这四篇阅读理解可以决定我的英语成绩，一旦出现哪怕一丁点错误，我仍然会与145分彻底无缘。
我遏制住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惴惴不安地开始完成第一篇阅读。
十分顺利。但我没有放松，接踵而来的是第二篇阅读。
当我选出四个选项后，我意识到这四道题我有两道是不敢保证正确的。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可是5分啊！万一全错了……
我反复审视着这两道题，却最终也没有修改答案的勇气。我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继续完成下一篇。
令我没想到的是，第三篇阅读更加艰难。那是一篇与网课有关的说明文，其中涉及许多抽象名词，导致我甚至无法把握文章整体的行文思路和全文大意。这次的四道题目我只有一道可以保证正确，其余三道我都留有疑似选项。
我彻底淡定不下来了。这么多不确定性在里面，我毫无疑问会出现错误！我不敢继续往下走了，回过头来不断咀嚼着这三道题，品味着与这三道题有关的每一个单词，生怕自己疏漏一点细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身上已经全是冷汗。此时，考试时间已经过半，我真的不能再在已经完成的题目上浪费时间了。我彻底慌了神，抓过最后一篇阅读扫读了起来。可我此时内心极度慌张，根本无法静下心阅读文章，导致我有时不得不回过头来重新阅读某一个句子。
跌跌撞撞地读完了文章，我来到了这篇阅读的第一个问题。在我用尽自己的所有招数后，我惊恐地发现这道题仍然有两个疑似选项！我头皮发麻，继续往下看后面三个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我选出了四个选项——而且没有一个可以保证正确。我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猛然发现距离收卷只剩下了半个小时。平时作文已经打好草稿的我此时还在笔答部分的第一大题，七选五、完形填空、语法填空只字未动！
我眼前开始发花，试卷上的字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我努力握住笔，试图告诉自己要冷静。
然而，下一秒，我的头开始眩晕。强烈的不适感使我的后背发凉，我不得不把头枕在胳膊上来缓解不适。
又过了几秒，我强迫自己把头抬起来。这是考试！还是英语考试！不指着这一科拿分，我还靠什么呢？
可当我再一次认清自己当下所处的状况，意识到自己绝对做不完试卷时，我的整个头颅都开始发麻了。
我努力拉回自己的意识，用最后的理智做完了最好拿分的语法填空题。当我再一次回到七选五时，我的心仿佛已经麻木了，机械地读着文章。
“还有15分钟收卷。”
听到这冰冷的声音，我最后一丝理智也垮塌了。我的鼻子开始发酸，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我再一次伏在桌子上，颤抖的手中仍然死死地握着笔。
紧接着，是疼痛感。我的左手开始揉搓试卷，企图以这种方式缓解疼痛。我已经什么也管不了了，任凭试卷已经面目全非。
监考老师认识我，她也是教英语的。见我这副模样，她走过来，轻轻地说：“蔡言啊，没事儿，不写了哈。实验班的学生也都做不动，那个王嘉现在也才刚开始写作文呢。”
听了这些，我非但没有恢复理智，反而是眼泪更加肆意横流，甚至浸湿了试卷。对于英语，我从来不相信“人难我难”的鬼话。作为自己的最强科，我一直苛责自己不允许有任何不会做的题目，坚守着“任何人难了我也不能难”的霸王信条。如今这种结果，我实在无法接受。我不知道我的同学、老师、家长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认为我能力真的在大幅度退步，会不会从此对我另眼相待……
监考老师取下我手中紧握的笔，轻轻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我。“没事儿呀，咱不写了，期末考试而已。”
这时，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次考试到此结束。”
我不知道我的卷子是如何被收走的，也不知道考场里的同学说了些什么。开始收卷的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巨大的痛苦，放声大哭了起来，任凭眼泪和鼻涕浸透棉质的校服。
同学们已经回到自己的教室了，我却还在考场里大哭着。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场无比逼真的梦。我开始拼命掐自己的脸和大腿，“醒过来啊！你快醒过来啊！这不是你！”我大叫着，却无法改变方才发生的一切。
全年级的英语老师都闻讯赶来，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我，顺带着咒骂几句出题的教研员。
我不知哭了多久，全身都没了力气。我试着站起来，突然两眼一黑，又坐回了原地。我有些脑缺氧，眼前一片漆黑，两腿也软绵绵的。
后来，班主任和英语老师把我送回了家。
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或许有些心疼我。她坐在我的床沿，轻声说了一句，“干嘛把分数看得那么重呀，儿子。”
本是一句安慰的话，却似乎点燃了我内心所有的怒火。我完全丧失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大吼道：“考不到分，上不了个好学校，我还能干什么？你说！你倒是说啊！你……”最后一个“你”字刚说出口，我的眼泪又像决了堤的洪水。我又开始了嚎啕大哭，希望自己能耗尽体力，当场晕倒，来逃避两个小时内发生的这场噩梦。
妈妈被我这一举动吓坏了——以前的我在众人看来，是一个十分腼腆、内向、善良甚至有些胆小怕事的男孩，这是我第一次这个样子。
又过了好久，我终于平静下来，但已是有气无力。妈妈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轻抚着我的额头。
第二天，年级主任和班主任相继约我谈话。他们让我后面的科目放平心态，正常发挥。但我知道，我已经弥补不了这个天堑了。
走进那个考场，地上还有几张我前一天晚上擦眼泪用的纸团。痛苦的记忆再次袭来，想到英语试卷上大片的空白，我的头又是一阵刺痛。直到数学试卷下发，我意识到前几道题我可以很轻松地做出来时，这种刺痛感才消失。
我浑浑噩噩地考完了后面的科目，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写了些什么。
几天后，期末考试成绩公布了。
我的英语成绩，是88.5分。不及格。
而我的总成绩是549分，全班第17名，全级第144名。
这，是一个一本线上二三十分的成绩。
我，就这样，从云端，陨落到了尘埃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