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梯
他惊悚地扫视四周，刚才簇拥在一起的行尸走肉竟不知在何时原地蒸发，空寂之下寻不到一丝迹象，仿佛在黎明前，所有鬼魅都悄无声息地退缩到了远去的极黑之中。
“医生，医生……”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着煜廷诊所方向，他近似嘶哑的呼喊声像来自虚空的鬼哮回荡在南城空无一人的街巷，吓得他汗毛直立。
诊所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里面空无一人，和他预想的一样，瞬间，仿佛意志崩溃般整个人近乎瘫痪无力。
突然感觉到肩背上有东西攀爬上来，惊定三秒，仅仅三秒，周身就虚汗不止，深呼吸后，他才壮着胆子拿手去拍了拍，触碰到是温热的手时，猛然回过头来，“医生！”
“怎么？不是叫你别回来了吗？”南城唯一的医生把着少年的肩膀，眼神异常温和而平静。
“他们呢？”少年环顾四周，又以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着完好无缺的医生，“那些看病的人呢？”
“去了该去的地方，你也尽快离开吧，没有专业的防护措施，就不要来南城。”医生严肃起来，发出最后警告，并突然倒转了神色，眼里冷光乍现，一把将少年推向门外，“赶紧离开！”
医生的反常让高林良一时半会儿缓冲不过来，正在冥想之际，又感觉到肩背上有异样的摩挲正一点一点触爬到脖颈，有了刚才的经验，他不再害怕，猛然转身，却吓了个半死。
眼前是一个面如白霜，披头散发，吐出长舌瞪着白眼，飘忽着紧盯着他并矮他一头的小鬼？小鬼？他突然醒悟过来般放亮了眼睛，直直看向小鬼飘忽慢移的脚下，果然那双踮起的脚正在调皮地轻缓移动呢。
“小猴子！”他一眼识破在南城寻他好几圈的小猴子，扯下他一头从未剪过的枯草一样的长发，惊魂未定地抚摸着胸口，欣喜不已，“你可吓死我了。”
“我找你好久了，……”小猴子扒拉开遮住眼睛的头发，竟哽咽着呜呜哭了起来。
“你饿坏了吧，我……”高林良往口袋里一摸，不想掏了个空，结巴着看着那双望向他的期待着的眼睛。
“你到最后也没想着我，你知道我饿到了什么程度吗？胃里的酸水都苦到了嘴里，空空的肠子黏在一起似的痛得我想立刻死去，要不是碰上那三个强盗，恐怕我现在已经是一个饿死鬼了。”小猴子失望地看着那只从口袋里拿出来的空空的手，朝他厉声吼去，从高空反弹回来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他的不满。
小猴子天生体弱，就像一个易碎的玻璃杯，所以才被亲生父母遗弃。
小猴子被遗弃时尚小，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遇见高林良，见他瘦得像只猴子，才取了“小猴子”的名字。
他对他承诺过，以后自己有一口吃的就得给小猴子一口吃的，决不食言，但是，如今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他，这使他对小猴子愧疚不已，而小猴子也因此记恨在心。
“你家吃过饭的碗还没洗吧？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小猴子抽泣着，肩膀在抑制不住的悲伤里起伏。
“对不起，小猴子，那时候太突然了，奶奶去世了，我，我只是着急……”话还没说完，小猴子就“哇”的一声放声恸哭，高林良受了感染似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请原谅我，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你饿肚子了。”高林良对小猴子发誓，眼神坚定，追随的使命像火一样在心底熊熊燃烧。
在罗加的坚持下，胡略略和他一起来到了冰堡一探究竟，奇怪的是，明明在今晚会继续买卖人肉琥珀的冰堡却出奇的寂静，这里已经看不出一丁点人吃人的交易，脚下厚实透亮的冰块也被彻底洗去了殷红。
两人前后往冰堡深处走去，里面却别有洞天，复古的城堡雕饰像极了一个斑斓的水晶宫殿，一级一级拾阶而上，遥望过去却是正对天穹，一眼望不到尽头。
宫殿中央满地的碎石，像是被人工锤炼挑选后的残渣，罗加走过去，用脚刨了一下，一个闪着幽幽蓝光的豆大似装置的东西跃然于眼前。
他弯腰正想要捡起时，被同时看见并远他几步的胡略略一把抢了过去，“这个看起来不错，女士优先，归我，我看能不能废物利用。”
“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儿吧？”罗加虽有点小小不乐意，但出于对那小东西其貌不扬的外表，也没太在意。
环顾恢宏磅礴的内饰，简直不能把这方精美与那些血腥联系在一起。
“待我回去研究研究，不过一看就是低级货，不可能是什么高科技，这和你的保姆差不多，留在地都的没什么高级可言。”胡略略所言不无道理，罗加一面听着一面点头，其实早就把心思放在了那些精妙的雕刻上去了。
“能在这里修建如此大的工程，在地都会有谁？”抚摸着那些冰凉晶莹的雕琢，罗加充满了疑惑。
“地都最有钱的人只有阮金，而有些终日做着去往月都梦的人依然对金钱保持着浓厚兴趣，这就是他们的杰作。”胡略略跟上来，轻抚那些精雕细琢。
“看来阮金也有了危机感，否则他是不会花这么大的财力做这些破事的，此时的地都就像一只随时可能被惊涛骇浪打翻的小船。”望向那通向天穹的冰梯，罗加心似刀绞，如果再不采取积极有效的行动，恐怕地都人都将葬身冰河。
“他着急地收揽钱财，一定是为了跃迁，毕竟海上堡垒坚持不了多久，而那个阶梯一定是他与月都暗通的方式。”胡略略一级一级走上去，她的声音空空的，从她所在的位置随着阶梯向上飘去。
明明她就在咫尺，可那声音却听得越来越远，像被天穹无形的力量吸去，两人怔怔地相视一惊。
“这是与月都联系的天梯？难道他与月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胡略略发出一声惊叹，望着声音盘旋远去的顶端。
“以他的能力根本不符合跃迁标准，所以他一直在催我去做一些考古的事，其实是想要宝藏。”回忆起阮金过去的举动，还有特意把自己安排在空无一人的市中心，明显是在怕他发现他的秘密。
“地都不是在上次大跃迁之前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么？哪里还有什么宝藏？”胡略略不屑地看了一眼老实巴交态的罗加。
“当然有，那些埋藏在地底上万年亿年的宝贝，都是月都生存的急需资源，阮金一定知道什么，所以才会一直催我去工作。”罗加眼睛一亮，似乎已经拿捏透地都首富的目的。
“再过几天就是一年一次的月都运输舰到地都的时间，我们想办法去月都一趟。”看向超有创造力的搭档，罗加语气坚定似命令，眼神里却泛着祈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