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检地令（三）

苻法拒绝了在检地的问题上跟樊世站在一起，不仅如此苻法次日还上书苻坚，言明“检地，国之大计也，当贯彻之”这就是给苻坚明确表态了自己对检地的支持，极大的鼓舞了苻坚的斗志，苻坚也投桃报李，赏赐给了苻法丝绢三百，也缓和了兄弟二人的关系。

可这么一来，樊世就难受了，他已经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了，一双幕后的大手正在将氐人拆的四分五裂，先是跟李威为首的外戚决裂，然后现在连苻法也不能跟自己同心了，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皇帝会对他们这些氐贵动手的，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至少必须得保住现在与氐人军贵之间的同盟关系，尤其是必须将苻法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樊世思来想去，终于发现了一个天赐良机。

检地令一开始，苻坚就授权让李威去办就是向李威表示自己可以默许和纵容外戚势力的一些隐田，不仅如此，自己还会投桃报李让外戚势力有一些扩充，这让李威非常高兴，反正刀不是挨在自己身上，现在自己跟苻坚是利益共同体，所以李威干的是格外卖力，经常亲自到现场去丈量田亩，为此甚至不惜得罪了很多氐人贵族。

但也正是因为苻坚的默许，李威将自家的隐田几乎全部瞒报了下来，苻坚也没有过问这个事情，这算是双方的默契，而氐人军贵已经被检地搞得焦头烂额了，也没有闲心去寻李威的晦气，但是樊世不一样，樊世现在突然意识到，皇帝让李威去检地，要是查出来李威监守自盗那是不是就可以动摇检地的根基？何况皇帝亲自下旨要严办徇私舞弊的人，要是李威自己徇私舞弊，到时候就是把苻坚架在火上烤了。

于是说干就干，樊世拿出钱财去私下收买了李氏苟氏的门客还有管家，希望从中探听到一些消息，果然不出他所料，李威隐藏了大量的田产下来，不仅如此，在清算氐人贵族的隐田的时候李威还私下收受了不少氐贵的好处，当然这些苻坚也知道，不过只要李威不要太过分，苻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樊世得到消息，大喜过望，真是天助我也！他连忙将氐人军贵召集起来，对他们说道：“陛下要检田，我们身为臣子的自然应该遵从陛下的意思，但是所谓一视同仁，李威自家田地大量瞒报，甚至还逼胁我们索取贿赂，这样的行为难道就可以被允许吗？还是说因为他是外戚所以就有这样的权利？当初杀平宁时，苟池说法不阿贵，这话能用在李威身上吗？”

一时间群情激愤，氐人贵族大呼不满，凭什么算自家的田李威就可以中饱私囊？于是樊世就鼓动氐人们写下了大量弹劾的奏折跟血书，然后带着这些来到了东海王府，当面交给了苻法，对着苻法说道：“大王，检地既然是公利，那难道可以因人而异吗？”

苻法接过奏折，仔细看了起来，越看眉头越皱，猛的将奏折拍在案几上，呵斥道：“这个李威真是太胆大妄为了！陛下三令五申要严办，居然还敢徇私舞弊，这样的人岂能留在朝堂上祸害我大秦？”

樊世看到苻法的反应非常满意，这是他耍的小把戏，这次的弹劾自己不能出面，得让苻法去，苻法这个弹劾放出去，那就是一巴掌打在苻坚跟检地令的脸上，而且最关键的是李威为代表的外戚势力将彻底跟苻法水火不容。

苻法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会掀起什么惊涛骇浪，他只是单纯觉得法不阿贵，要治理好国家就要一视同仁，怎么能因为李威是外戚就纵然他破坏法度？

于是第二天苻法当着朝廷众大臣的面弹劾李威徇私舞弊，隐匿田产，不仅如此为了把这个案子做死，苻法将氐人贵族的血书，还有上表弹劾的奏折，以及李氏和苟氏招供的家奴全部带了上来，整个朝堂一片哗然，氐人贵族本来就因为检地的原因深恨李威，现在李威被爆出监守自盗，那还得了，一时之间不少氐人直接喊着要把李威处死。

苻坚看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面沉如水，李威的事情他是一清二楚，某种意义上这事也是他默许的，他本来就想李威跟氐人贵族结怨，他们斗的越狠，皇权就稳定的，但是现在，这个事情被摊到台面上了问题就尴尬了，往小了说李威可能保不住了，往大了说整个检地令可能就要夭折了。

看着下面站的笔直的苻法，苻坚真的是一口老血想吐出来，自己这个兄长阿，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陛下，臣以为检地使，检地不计其数，其中有些错漏也是不可避免的”王猛反应立马开口为李威辩解道。

“错漏？那请王侍郎告诉我，为什么李家的田地全是错漏？”一个氐人贵族不满的大声说道：“难道检我们的地就没有错漏，检自家的地李公就犯迷糊了吗？”

王猛闻言也是一阵语塞，他也是郁闷的要死，李威做事居然如此不周密，这么明显的错漏居然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下问题可就麻烦了。

李威这时沉着脸走了出来，苻法的突然发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深恨家贼难防过后李威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不是蠢人，相反他很聪明，甚至他还是个狠人，他开口慢慢说道：“臣确实有失察之罪，但是臣绝对没有贪赃枉法，李氏苟氏田地臣为了避嫌并没有亲自稽查，这其下的问题臣确实有失察的过错，但说贪赃枉法臣自认为是没有的。”

“不是你的问题？那是谁的问题？”樊世冷笑着询问李威“你没有贪赃枉法，那总是有人贪赃枉法的，那便请李公说说看有哪些人贪赃枉法！”

李威咬牙切齿的看着樊世，他哪里还不懂樊世的意思，你李威想要断尾求生，那至少你得把尾巴留下来，参与检地的都是两家的子弟还有亲信，如今无论断谁都是对两家的沉重打击，但是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于是李威忍痛主动弹劾了十余人，这些人全是苟氏跟李氏的子侄跟亲信，不仅如此李威还将自家田产中的一半全部奉送给了国家，还顺路想苻坚提了辞呈。

苻坚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开口给这个事拍了板：“贪赃枉法的人，弃市，李威毕竟有功有朝廷，但是失察之罪不可不论，着罚一年俸禄，免去军职。”对李威苻坚还是不愿意处罚太重，只是轻拿轻放，樊世见李威这罚挨的不痛不痒心里颇为遗憾，不过看到李威不得不被逼着处决自家的子侄他就觉得很是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