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氐贵分裂
对于杨安留不留这个问题，王猛对苻坚坚决的直言道：“杨安此人必须留下，仇池素来首鼠两端，在秦晋之间来回反复，而杨国在仇池颇有威望，如果能保住杨安则仇池将受制于陛下也”
苻坚闻言点头表示赞同，但是也不无忧愁的说道：“景略虽然言之有理，但是如果朕强留杨安会不会激怒杨俊？如果杨俊就此投向晋国对我大秦可是不小的祸患啊。”正如使者所言，仇池所在的位置直接威胁雍凉，当年诸葛亮北伐也是从此经过，若是倒向晋国，那秦国只怕真的会面对极大的地缘威胁。
王猛却不屑的说道：“这不过是杨俊用来恐吓陛下的言语罢了，仇池也是氐人，晋国如何肯相信他们？何况小国生存之道便在于左右逢源，倒向一方一旦一朝有事，倾覆在旦夕之间矣，杨俊虽然智短，但是也是能看出这一点的”
苻坚闻言这才安心，然后对王猛说道：“朝堂会如何看待此事？”
王猛神秘的笑了笑说道：“那便请陛下去试试了”
苻坚见王猛一脸轻视，心下也大定，看样子王猛对此事是有把握了，王猛行事从来没有差池的。
果然在朝堂之上这事一抛出去，朝臣立马形成两派相互争执，不过出乎苻坚预料的是这次氐人贵族没有能再次抱团，而是直接分裂成了两边。
苻法是认为不应该留杨安的，他拿这笏板对苻坚劝谏道：“杨安已经失国，如今仇池的君主是杨俊，为了一个失去国家的王子而得罪一个手握实权的君主，臣认为这不是明智的选择。”这话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引起了不少氐人贵族的共鸣。
梁平老也支持苻法，他的观点就很务实了：“陛下，苻生乱政，关中凋敝，如果此时我们接受杨安，势必将杨俊推向晋国，桓温此人窥视中原已经很久了，去年才取宛洛，若是仇池兵向北，而桓温又率军西进则秦国危险了，臣以为不如将杨安送回去，再派使者要求杨俊善待杨安，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梁平老很清楚现在秦国的情况，民心动荡，财政崩溃，关中流民遍地，这种情况要是桓温竖旗北伐只怕很难抵挡了。
这时邓羌倒是开口了，他本来在朝堂上并不想开口跟文官争辩，但是出于军人的立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发话：“梁公这是什么话？陛下如果交出杨安，不就是接受了杨俊的胁迫了吗？以小邦胁大国还能成功，此风如果助长则秦国大祸致矣，至于梁公忧心的桓温，羌以为不足为虑，桓温此人北伐掣肘巨大，南方门阀贵戚深忧其权势，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取关中？”
邓羌这个问题看的明白，桓温想要夺取关中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南方的门阀世家，还有晋国的皇帝，真让他收复了关中，那依照桓温的性格加九锡都是给司马家面子，搞不好直接篡位了。
王猛颇为高看了邓羌一眼，看样子这个武将不仅能打仗战略眼光也是不错，现在发氛围差不多了，自己也可以登场了，于是王猛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说道：“诸公，陛下，臣以为杨安不仅要留，还要重用！”
王猛现在在朝堂的地位是位卑而权重，所以他开口的时候朝堂倒是安静了下来，汉人大臣找到了主心骨，而氐人也要听听这个最大对手的发言寻找漏洞。
“仇池小邦耳，但其地在梁益之间，晋国得仇池伐我则关中我宁日，但若我得仇池进可伐益梁，退可保关中，如此要冲岂能舍弃？”王猛接着说道。
“说的轻巧，这跟留不留杨安有什么关系？”樊世为首的军头不满的开口打断道。
王猛也不生气，接着说道：“杨俊虽然得国，但是其得国不正，百姓多有怨恨，杨安是杨国的儿子，在仇池素有威望，若是有朝一日需要征伐仇池，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的机缘跟帮助吗？臣听闻凡事国家的事情不能够不未雨绸缪的，今日我不伐仇池，难道明日不会有伐仇池的可能吗？”
王猛这话就直接挑明了，杨安是什么？是招牌，有这个人在讨伐仇池就是名正言顺，杨俊得国不正，必然会深深忌惮杨安，为了秦国不支持杨安只能对秦国更加讨好。
氐人贵族虽然觉得王猛其实说的有道理，但是出于反对的惯性还是纷纷出言驳斥，大部分也是在指责王猛没有上过战场，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复杂？还有就是担心杨俊愤怒之下倒向晋国的。
苻坚这次倒是相当淡定，只是冷眼看着朝堂上的争吵，君王应当超脱朝政之外，寻得契机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王猛上朝前叮嘱自己的，苻坚学的很快，整个朝会，他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着下面的局势，慢慢的他好像有点明白王猛说的意思了，自己是皇权，是裁判，为什么要下场跟他们争辩？
自己思考的问题从来不应该是怎么说服他们，而是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达成自己的目标，想通这一点，苻坚倒是突然豁然开朗，脑子中的思路也清晰了起来，自己这次朝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留住杨安，现在朝堂上大臣们各执己见，打成一片，自己要怎么破局？这时他看到了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李威，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此事，李公怎么看？”苻坚冷不防的开口询问到李威，朝堂闻言也安静下来了，今天苻坚没有说话，他们都快忘记这个皇帝的存在了，如今苻坚要听李威的看法，而李威是苟家跟李家的利益代表，现在更是尚书左仆射可谓位高权重。
李威一愣，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立场了，苻坚那么厚待自己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人才，苻坚是在给苟氏跟李氏释放善意，很明显这个善意他是领受了的，于是李威几乎没什么犹豫开口说道：“国家的大事最终还是要陛下决断的，臣唯陛下是从”
这话就给争论画上了句号，苟氏跟李氏旗帜鲜明的表达了支持苻坚的意思，吕婆楼也随即跟进表示了对苻坚的支持，汉人门阀在王猛的带领下也表示了对苻坚的支持，苻法樊世这下孤掌难鸣了，樊世恼火的看着倒戈的苟氏，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纷纷齐声道：“臣等请陛下圣裁。”
苻坚满意的看着朝堂上的局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朕意已决，杨安不能送回仇池，我大秦乃大国，岂能行不义之事？拜杨安为校尉，入侍宫中，再派遣使者去仇池问责杨俊！”
大臣们见苻坚拍板了，纷纷下拜齐声允诺道：“诺”
就这样，苻坚在朝堂上赢得了一次久违的胜利，当然这一切都是王猛在背后筹划，在王猛的操作下苻法樊世为代表的军事贵族，跟以苟氏为代表的外戚势力的矛盾正在一点点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