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在看她的疤痕
“这个游戏我知道，绿衣你……”叶薇转头看江绿衣，却一下被江绿衣紧紧拽住了手心。
江绿衣的手十分冰凉，叶薇看到口罩上面那双恳求的眼睛。
她是让自己不要说，叶薇立马反应过来。
“哦？你们也玩这游戏？”葛覃接口问。
“我不玩游戏的，就以前和绿衣一起看到过，因为画面很漂亮，所以印象深刻，可我玩不来。”叶薇的声音软糯，乖巧地答。
葛覃笑看她一眼：“也是，就你这个笨样子，肯定玩不好。”
被别人说笨，叶薇倒没有不服气，她安静地坐在旁边，开始遵循沉默是金的原则。
葛覃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两个女孩安静地看他们打游戏，一旁的陆星早就睡得迷迷糊糊。葛覃拉着南嘉沐排位，让南嘉沐带他。
江绿衣暗想原来葛覃就是那个蹩脚的“兄弟我没火了”。
“兄弟我没火了”是青子衿的好友，但一直不曾加入他们日常组队的队伍，跟大山和亮亮都不熟，南嘉沐也从来没把他拉进来过。
现下江绿衣明白为什么了，因为这家伙的技术实在太菜了。
船舶靠岸的时候，江绿衣闭着眼睛假装小寐，曦岛骄阳似火，而她心里却如那天台风时一样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青子衿就是南嘉沐的事实对她的冲击太大，情绪就像找不到突破口，心脏扑通扑通失速跳动。
江绿衣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五味杂陈。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回到工作中，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青子衿是南嘉沐这个事实，只会让他俩原本微缈的见面机会变得更不可能而已。
他是大明星，跟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起他曾经颜控的说辞，江绿衣心口轻轻一扯。
所有人员很快各就各位，江绿衣坐在叶薇身后看化妆师替她装扮。
叶薇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一袭粉色的纱衣，衬得她身材玲珑窈窕，既有魔女的妖媚又带着不自知的天真烂漫，江绿衣觉得她这个角色将来会很受欢迎。
“谢谢陈姐。”叶薇还嘴甜，软软的声音，让别人听得心欢。
江绿衣再度看了遍通告单，团队今晚不回暮山影视城，是要在曦岛安营扎寨的。
他们这次过来，是打算把所有曦岛上的戏份都拍完。毕竟扛着那么多器材多次坐船来回的话，太浪费时间跟人力。所以剧组打算一次把岛上的戏份都拍完。
来曦岛拍摄的导演组是a组，《朝云》的总导演方导亲自带队。方导要求有多严格，这些天江绿衣已经见识到了，就希望等下叶薇的拍摄能顺利一些。
“不好了，许姐那组的化妆师出问题了，小芹晕船，下了船直接中暑昏过去了，她主要负责沐哥的妆。”
负责的李哥绷紧了脸：“你是在告诉我现在男主角没化妆师？”
助理被吓得失语，只能低下头。
“还有别的化妆师，让他们暂时什么都别管，先把男主给我搞定了。”
给叶薇化妆的陈姐也停下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等吩咐。
“不、不是，化妆组的人没有全部跟来，还有一部分留在b组拍摄，没了小芹，可能搞不定。”助理嗫嚅地说。
李哥果然要喷火的样子，他的脾气有多火暴，这些天大伙儿是有目共睹的，大家一下都很不安。
“我可以试一下。”江绿衣忽然站起身，看着李哥说。
“你是……”李哥皱着眉看她一眼，语气十分不信任。
“我是叶薇的助理，但我原本就是化妆师，以前是丽芳造型团队的，芳雨姐一直带我。”
她说的芳雨是丽芳造型团队的老大，丽芳在业内的名声，应该没什么人不知道。
果然，李哥听到“丽芳”两个字时眼睛一亮，但又不敢全信：“你跟过芳姐？那现在怎么不跟着她干了？”
“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我已经不干这行了。”江绿衣也不扭捏，坦然地告诉他。
时间紧迫，李哥沉吟一二，立马对她说：“行，你去给南嘉沐化妆，等下方导如果不满意，挨骂的话别哭啊。”
江绿衣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又收到叶薇鼓励的眼神。
李哥莫名感觉这是个靠谱的女生，心里略略松了口气。
江绿衣去到棚里，听闻她是来给南嘉沐化妆的，陆星都吃了一惊。
“小芹中暑了，现下没法继续工作。”
“绿衣姐，真没想到，你原来是化妆师。”
江绿衣开始给南嘉沐化妆的时候，他坐在那里很配合。妆面基本没化，因天气太热的缘故，本来就预留到了岛上拍摄前梳化，这样出来的效果也比较好。
谁料小芹临时倒下，南嘉沐觉得叶薇的这个助理有点神奇，居然还能化身为化妆师。
看她眉目低垂调弄化妆刷的样子，南嘉沐心里就没什么疑问了，显然她的动作娴熟而灵巧。
他乖乖地坐在那里任江绿衣在他脸上涂抹。
可以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这股香气南嘉沐不是第一次闻到，他觉得那不是香水的味道，是一种更让人舒服的味道。
熟悉的蓝色口罩，遮盖了江绿衣的大部分五官。他有点好奇她究竟长什么样子，想起她说的脸上受过伤，南嘉沐的想象不受控制，不会是卡西莫多那种等级吧？
但瞧她清秀的眉宇，纤细的睫毛，明媚的凤眼，这双眼睛挺漂亮的，如果下半部分丑陋的话，何其埋没这双眼睛啊。
身为颜控的南嘉沐，内心升起一种名为惋惜的情绪。
江绿衣喜欢南嘉沐这副安静的样子，闭上眼让她化妆的他，简直像天使一样。
通透的雪衣穿在他身上，这只是一件古装的内衬，却显得他如此优雅迷人。
真是个美男子，可他是青子衿？
江绿衣被这两种割裂的存在弄得手指一颤，她稳了稳情绪，继续替他描画那雕塑般的五官。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少时间，直到头套也梳化就绪。
“好了。”江绿衣轻声说，捏着一管定妆粉的手心都快被汗湿的时候，她松了口气，抑制着颤音，站开了几分。
“绿衣姐，你好了不起。”陆星盯着镜子里南嘉沐的脸看了半晌，“沐哥，你今天好像更帅了！”
“我哪天不帅？”南嘉沐笑起来，似乎感受到江绿衣有些紧张，故意开玩笑想让气氛更轻松一些。
他端详着自己的脸，心中却有点诧异，确实，今日妆容下的他，更好看了。
他每天都看着自己这张脸，自然比别人更了解其中细微的差别。他看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妆容的差别。
南嘉沐已经明白江绿衣的化妆技术比小芹更高，她用的时间却比小芹短，在他脸上涂抹的东西也比小芹少很多。
连他都觉得今天的妆舒适轻薄了很多，但出妆的效果，却更加自然英挺。
真是一双了不起的手，南嘉沐对江绿衣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谢谢你。”他微笑地对江绿衣道谢。
江绿衣脸一红：“没、没什么的。”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南嘉沐和叶薇的对手戏十分让人赏心悦目。首先身高差就让人觉得他们很相配，其次叶薇是真正的美人胚子，站在南嘉沐身边灵动可人。
江绿衣不是要拉踩女主角方翎翎，可方翎翎的骨架真和小鸟依人没什么关系，在镜头里缺乏灵气与美感。即便她苛刻地控制体重，但有些东西是老天赏饭吃，确实没什么道理。
江绿衣不禁想，也许这次叶薇能一炮而红？她希望叶薇能有更多机会。
江绿衣暂时变身南嘉沐的贴身化妆师，等到导演喊cut的时候就上前替他补妆，保持他妆容的完美。
幸而南嘉沐不是那种油皮，在这样热的天气，他的皮肤依旧很沁凉，即使稍有描画触感都是很舒服的。江绿衣第一次觉得给美人上妆是一种享受。
南嘉沐一米八五的个子，但她猜测他的实际身高或许比官方给的数据还要再高上一些。因为一米六五的她，有时候还会情不自禁地踮起脚。
好在南嘉沐不是一根木棍，江绿衣发觉了他细心和体贴的地方，不动声色地叉开腿降低自己的身高配合她的补妆。
因为方导提了要求，江绿衣拿出眉笔加深了南嘉沐的眉妆。下一场戏要使他的妆容更凌厉一些，这是导演的原话，江绿衣知道该怎么做。
南嘉沐是淡妆浓抹都相宜的那种美人，妆容浓艳的他气势更甚。
江绿衣描画他的脸时，思绪总胡乱地飘到不切实际的地方。比如古时有掷果盈车的故事，里面的男主是不是就像南嘉沐这种美男呢？
他若走出去，满车子都会被扔满吧。
南嘉沐的视线落到那个认真地替他描画的女孩身上，她纤细的手指很灵巧，所有的动作都让人非常舒心。即便他不怎么懂化妆，他也明白这个女孩的技艺比小芹厉害许多，从她游刃有余又有条不紊的行动就能看出来。
她的口罩有点松了，但她似乎毫无察觉。
南嘉沐注意到她耳朵上的口罩带子松掉的迹象，她粉粉的耳朵有点可爱。忽然间一阵风吹起，口罩一端就这样掉下来，她的脸倏然呈现在他眼前。
南嘉沐心口滞涩了一下，他看清她的脸，唇畔下方的面颊有两道狰狞的疤痕，让她的脸看起来凹凸不平。
原本她的长相是清秀型的，但是因为疤痕的缘故，整张脸看起来就很有冲击性。这种突兀造成的减分，起码让她的美貌折损了一半不止。难怪她一直戴着口罩。
江绿衣发觉自己的口罩掉了，还是在南嘉沐的面前。男人静止的视线停留在她颊畔，她知道他在看她的疤痕，胸肺的氧气像是瞬间被抽尽，她一时竟傻愣愣地站着，无法动弹。
他看到自己的脸了，怎么办？他一定觉得自己很丑，他被吓到了吗？他说过自己是颜控，江绿衣这些混乱的念头像糨糊一样充斥在她脑海。
“嘉沐哥，方导叫你。”有工作人员走过来，惊动了两个仿佛静止的人。
江绿衣慌忙想要低下头，怕别人也看到她的脸庞。然而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指挑起她耳边的口罩带子，十分轻柔地替她把口罩戴回原位。
“没关系，没有人看到。”南嘉沐温和的声音响起，他对她轻轻一笑，便转身去往导演那里。
江绿衣轻轻抚上自己的口罩，他的回应很温柔了，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难过极了？
她轻咬着唇，幸而他不知道她是乌夜啼。
乌夜啼和青子衿的会面，也会在这样面对面的一刻，静寂地破碎。
幸好，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