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下谈心
许乐却忍不住安静，只找话和她聊，“何瑕，你和闻军也是塑料姐弟情，两人都有票，都去了现场，都不告诉对方?”
何瑕:“正常操作!专业上的事情要合作交流。这娱乐活动，就喜欢比比，谁更会玩儿!行了，还有半小时就到了，你还得自己开车回去，先眯会儿吧！”
汽车经过上宫博物院所在的街道，夜幕下华灯初上，四周里高楼林立，现代化的气息充斥着上京城。这五朝古都，发展现代化城市的同时，也不忘传承本土厚重文化。这上宫博物院的红墙，在这现代城市里，倒也没有格格不入，反而独树一帜，令人叹为观止。许乐看看那上宫博物院的朱漆铜钉宫门，宫门全掩，似乎掩去了宫墙之内，栏杆秋千上的笑靥泪眼；似乎掩藏了史书之上，日晷金瓯里的时光愿望。却掩不住，六百年风雨，河山更迭，斗转星移；却掩不住，六百度春秋，宫墙犹在，霓裳不换。下一个六百年，青春梦想，长乐未央。而能让这上宫城延续下一个百年的人，就是像何瑕一样的文物修复师。
许乐心中感慨，脱口而出，“你决定好了，不离开了，是吗？”
何瑕；“哪有?”
许乐:“你和我爸说，你的职业是文物修复师?”
何瑕:“我不是还没到下家入职嘛！”
许乐给了她一个“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的表情，“不说这个了，你准备把我放什么位置？”
前方右侧巷子一道灯光射出，何瑕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脚才放上油门踏板，立刻反应过来，换踩刹车，车速慢慢降下来，等车子飘过巷子口时，那灯光的来源，一辆摩托车早已扬长而去……何瑕不习惯单手开车，否则，必定，左手酷炫转方向盘，右手狠狠地给某人来一拳头!“许乐!”何瑕忍不住低吼一声，出口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心虚，便换了平静的语气，“你到底是送我回家呢？还是送我惊吓?”
许乐被她刚才一声低吼吓了一瞬，但真的只是仅仅一瞬，何瑕平时淡定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今日倒是难得发了个脾气，却立刻切换，比人工智能还智能，川剧变脸也没有这番速度。不过，倒是捕获了一个讯息，自己的感觉没错，自己在何瑕心中，还是有些位置，不然，一个不入她眼的人，不值得她为自己动怒。“就问个问题，何来惊吓?”
“许乐，我……”何瑕出了声，又犹豫了……
“停!”许乐打断她，“你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等你考虑清楚了再说!”
何瑕:“我考虑清楚了!”
“不!你没有!”许乐以那表情包的画风说话，“你先把你接下来到底要不要继续当文物修复师考虑好，再想其他的事情。”
“我……”何瑕还欲辩解几句，却又被截住了话语。
“和我说说何村的流水席呗!我还只在五年前拍音乐MV，去了一个小镇，赶上那里一户人家办喜事，远远看了一眼。”许乐转换了话题。
我嘞个天!啥叫硬转话题，这就是的!不过刚才的话题，再谈下去，实在尴尬，转换也好。何瑕便发挥艺术思维，把何村好好夸了一番。许乐听她兴致勃勃地一番介绍，面容尽是浅笑，仿佛何瑕说的一切，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但偶尔有几次，微微皱眉。许乐:“这次过年，你……是不是遇上一些不顺心的事情了？”
何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时候过年，觉得能穿一身新衣，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这大了嘛，不能只顾自己吃喝玩乐，要帮着干家务活，自然是那个——偶尔会觉得有点累嘛!”
“真的是这样?”许乐转头，眼中带着一丝心疼，“我听你话中，似乎有那种长久积压，延绵不绝的难平之意。”
何瑕撇撇嘴，“你这说话说得像唱起了歌来，既然你问起来了，你就当风吹过耳朵，过了就过了吧。我家呢，爸爸是考古工作者，有的人说，那就是挖人祖坟的，伤阴德的。我又修文物，修的是坟墓里挖出的家伙什。说我们父女俩干的不是好事。还有人说，修啥文物，都是老物件。现在磨剪子戗菜刀的技艺都渐渐没人干了。我读了硕士还干修理工，还不如去做汽修。汽修每个月挣的可比我多多了。更有人说，我们一家子，学历高，可是收入和学历不匹配。在城市生活，花销大，再遇上睡有个头疼脑热，可就是要家庭财政赤字了。”
许乐:“话说回来，你觉得家里生活苦吗？”
何瑕摇摇头，“我爸妈结婚后，就在安市定居，我也出生在那里。从小不说锦衣玉食，也能吃饱穿暖啊。家人一直觉得，衣食住行，基本生存条件，在现代社会能兼顾，确实不易。但除此之外，人的信仰和眼界，更是不能丢。这能决定，一个人，是做个碌碌无为、坐吃山空的人，还是能成为一个青春有为、潜力无限的人。”许乐:“你家人是把你往后一种培养。”
何瑕:“他们确实身体力行地给我做榜样了。这二十多年，我见着他们为茶米油盐酱醋茶奔波劳碌，甚至争吵拌嘴。但他们，没有被六便士磨灭了初心，依旧去仰望甚至拥抱他们的月亮。”
许乐:“你自己呢？”
何瑕:“我嘛!被他们惯得少年不识愁滋味，大学毕业前，生活在象牙塔中。工作后，才知社会不易。我都不知，自己能否向爸妈那样，把一件事坚持下去。”
许乐:“你有你的月亮，月有阴晴圆缺。你见过十五的满月，也知道初一满月会变成弯弓。但下一个十五，她又是满月。”
何瑕:“你安慰人的语言，好像在说话剧台词一般。月有盈亏，她怎么样都是美的。只是，看月亮的人呀，能在暖春凉秋来欣赏月色，就不知，到了炎夏寒冬，可还愿意推开窗户，隔着缝儿看月亮一眼。”
许乐:“你何必问别人，不难为你自己便好。你若真的喜欢，我心疼你抛弃自己的欢喜。你若是那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我也支持你。”
何瑕:“这话说的，辞职与否，搞得和生离死别一般!放轻松!”
许乐看看前方的小区大门，“到了。”
何瑕把车停到路边，转钥匙熄火，放下手刹，解了安全带，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还好不堵车。你把我送到这里，接下来自己开回去?”
许乐也解了安全带，“不然呢？请我到你家借宿?”何瑕一时发愣，不知如何回应。
许乐看着她发蒙的模样，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心，“逗你呢！你愿意请，我还不敢去呢！你开车一路，我也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再自己开车回家，不会疲劳驾驶。”
何瑕摸摸额头，暗自舒了一口气，一手已经搭上车门，“那我回去了。”
“等等!”许乐:“你从这里到进你家门，多长时间？”
何瑕:“十分钟呗!咋了？”
许乐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一阵按，何瑕的手机响了，“你手机别挂，待会从你下车开始，我开始计时。你到家给我报个平安。”
何瑕看看手机屏幕上显示“严梧栎”，“我又不是小朋友!”
许乐:“之前看的新闻，女孩子回家，楼梯口电梯口，容易遇上坏人。你这小区安保挺好，闲人一般进不去。但也要有防范之心。”
何瑕被他一顿操作震撼得有点蒙，一时不知是该挂电话，还是该拒绝。
许乐:“愣着干嘛？下车!再磨蹭，你就在这车里看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