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推理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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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色星期天

【深渊无处不在,回头去看,它就藏在你欲望和贪婪的阴影里。】

静谧的傍晚,连绵成片的云朵在夏日夕阳的烘托下嫣红似火。坐落在Y市中心的公园依山傍水,上空布满了红霞,宛若少女脸颊一般娇艳。公园湖边的鹅卵石小道环境幽静,绿树成荫,每走几步就有假山奇石和泉眼溪流相映成趣。

来这里寻找写作灵感的沉夏忽然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沉夏接通电话:“绿绿,你不要紧吧?我今天刚刚更新,五千字呢!不跟你老公卿卿我我,找我干嘛?”

“尹……尹沉夏!我求你了,救命啊,我,我……我杀人了!”颤抖的声音从那头断断续续传来,惊得沉夏一怔。

“你是不是昨晚看恐怖片了?还是工作太累产生了幻觉?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玩。”

绿绿顿了顿,声音变得更恐慌了一些:“大神,我以自己如花似玉的容貌发誓,这不是玩笑!”

沉夏立即收敛起笑容,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在向他求救。可是询问了半天,绿绿也无法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夏不怎么会安慰女人,只得劝她冷静,说这就上QQ和她详谈。

几分钟赶回家,沉夏打开电脑登录QQ,看到绿绿的头像正拼命地闪动着。

生香真色:怎么回事?你慢点说!

绿绿:我,我杀了人了,杀了人了!

生香真色:我不信,你连死掉的鸡都不敢剁,还杀人?

绿绿:可她真的死了啊!

生香真色:谁死了?怎么死的?如果是你杀了她,你是拿什么凶器杀的她?你确认她真的已经死了吗?打120了没有?

绿绿:我理一理,或许……我这算是间接杀人吧?

生香真色:到底什么情况?案发现场在哪,报警了吗?

绿绿:我,我在她家,我我……我还不敢报警!

生香真色:如果你是过失杀人,或者自卫伤人以至于他人致死,我可以给你介绍律师。但你一定要及时报警,不要影响警方调查取证。

绿绿:那好,我这就报警。

一分钟后。

绿绿:……报警了,警察说马上就来。沉夏,我觉得,应该是我害得她自杀了。

生香真色:自杀?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冷静一点,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明白吗?

绿绿:……好。昨天,我给她转发了一封奇怪的邮件,邮件上注明了,听了那首曲子的人100%会死。我不信,自己又不敢点开看,但又非常好奇,就转发给她了……谁知道,她今天竟然死了!

生香真色:什么邮件,什么曲子?等等,你先告诉我,她的死状如何?你又为什么会认为她是自杀的?

绿绿:我是一个小时前到她家的,她是我负责的作者,因为我跟她住得比较近,就经常来往,有时还顺便催稿。我们约好了今天要去逛街的,可我一到这儿就发现她家的门是虚掩着的……进来一看,看到她倒在地上,脖子上全是血!

生香真色:所以伤口在脖子上?

绿绿:我我,我看了一眼差点没晕过去!她手里攥着一把裁纸刀,应该是握着那把裁纸刀割喉了吧……5555……我不敢再看第二次!

生香真色:就算她自杀,也不一定跟那封邮件有关系吧?

绿绿:我发给你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怀疑了!不过,你千万不要点开附件里的那首曲子!

生香真色:好,你发给我!等等,你就在那里等着,警方勘察了现场之后,如果他们要拘捕你,不要紧张,实话实说就行。调查的越早,破案越快。

绿绿:我,我还是很害怕啊!你,你弟弟不是侦探吗?能不能帮帮我?

生香真色:等你真的被关进牢里,我一定会去看你的。如果警方冤枉了你,只要你付得起钱,这案子我代他接了!

绿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书房的希声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聊天记录,拍拍沉夏的肩膀说:“都这时候了,你还逗她,我看她都快吓哭了。”

沉夏耸耸肩:“安心,这人的死肯定跟她没关系。听一首歌能逼得人自杀?简直是无稽之谈。而且你可不要小看这个女人,她当编辑之前是学医的,因为成绩不好,考不上医师执照,所以才做了编辑。但她胆子不小,你想啊,如果是普通人发现有人死了,还是自己认识的人死了,情绪很容易崩溃,但她居然在报警前会想到给我打电话,就说明她其实还挺冷静!”

“她很信任你。”希声说。

“她不是信任我,是记得我曾跟她吹嘘过,你破案神速。估计,她已经觉察出这件事很蹊跷,一般的警察办不了……”沉夏微微一笑,“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找上我,毕竟,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是第一嫌疑人,总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出主意不是?”

“这么说来,她还是挺聪明的。”希声看了眼电脑屏幕说道,“邮件到了!”

沉夏立刻严肃起来,点开了这封标记着《黑色星期天》的电子邮件。

希声皱起眉头:“奇怪,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沉夏迅速浏览完邮件的文字部分,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首著名的死亡之曲!”

“我也想起来了,是那首被称为‘魔鬼的邀请书’的曲子?”希声仔细看了一遍邮件内容,与沉夏对视,“我在M国时听过这个离奇的传说,还特意找到这首曲子听过,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跟我都属于意志力坚定的人,听了不会有什么影响。现在网上能搜索到的《黑色星期天》都不是原版的,谁也不知道原版在哪里。所以说到底存不存在听了就能让人自杀的歌曲,其实并没人能够证明……”目光在附件上看了看,沉夏握着鼠标的手指忽然往下一按。

希声低下头,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哥,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最好不要点开!”

“但你也不相信一首曲子能让人自杀对不对?太荒谬了,如果是本来有抑郁症的患者,听了特别哀伤的曲子,确实有自杀的可能,但普通人怎么会?一首曲子能让一个正常人突然间变得异常绝望吗?难不成,这曲子是撒旦写的?”此刻,沉夏的好奇心极度膨胀,迫切地想点开这首曲子听一听。

希声叹了口气,说:“哥,小心点总归是好的。我们说好了的,不论什么情况,谁也不要拿自己冒险。”

“那……就只能先查查这邮件的来源了。”沉夏悻然地放开手,与自己的好奇心比起来,还是别让希声担心更重要。

涉及到技术的问题,两人本着节省时间和精力的原则,联系了宁家悦。

宁家悦收到邮件后也嗤之以鼻,嚷嚷着要打开来听,被希声和沉夏一起制止,还打电话给方跃,让他在旁边盯着,务必让家悦查完来源后,让她立刻删掉。

一个半小时后,宁家悦发来一个IP地址,说是发送这封邮件的初始地址。不过,这封邮件很显然被发送和转发过很多次了,她粗略算了下,至少有两万多人转发过这封邮件。

“仅凭这个IP是找不到发件人的,”宁家悦给他们分析,“这封邮件最初是从一个国外服务器上发送出来的,而这种服务器只要花钱,任何人都能租用,并且可以捏造一个虚假的IP地址,所以我们查到这个地址根本没用。而且,这封邮件是在两个月前就被人发送出来,经过了这么多次的转发,当初的发件人可能早就消失了。”

沉夏思索道:“那转发邮件的人,你能列个单子出来吗?”

“你不是吧?这工作量太大了!我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做呢,一个小时一百块,不然不干!”列这份名单,至少需要二十多个小时。

沉夏瞄了希声一眼,希声立即说道:“成交,一百块一小时,说这么定了!”

宁家悦挂断手机之后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要价太低,现在哪个黑客这么低的价钱就替人办事?果然,是平日给他们免费做工,被压榨习惯了吗?

与此同时,希声请方跃帮忙排查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全国范围内还有多少起类似的自杀案,美名其曰是给他和宁家悦创造了一个共同工作的机会。

这一调查,还真让方跃查出来一些东西。

“我刚刚只调查了东北七省,就有十一起类似的自杀案,全是突然自杀,毫无征兆,没有一个是患有抑郁病或有精神病史的人……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受到过感情上的背叛!不是离婚、失恋,就是被人欺骗过感情。”方跃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

沉夏翘起唇角,夸了他一句:“不错啊,跃哥!再接再厉,等家悦列出名单,你们做一个交叉对比,看会不会有什么惊人的收获!”

“如果这些自杀的人,也收到过邮件……那就有意思了,莫非真正的魔鬼邀请书重出江湖了?”希声墨玉般的眼珠狡黠地转动起来。

“嘿嘿,看来……我们很快就会有一趟T城之旅了。”希声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沉夏忽然又皱起眉头,“可是,我并不想让绿绿看见我本人长什么样。”

希声戏谑瞥了他一眼:“你是担心见了这一面,她以后会要求你开直播?”

沉夏缩了缩鼻子:“不——我可不想当网红!”

希声被他给逗笑了:“去就去吧,好歹也做了你这么多年的编辑。”

“是啊,换个人我都不乐意见的。”沉夏弯了弯眉眼,忽而担忧地说,“老实说,我更不想让绿绿看见你,你不知道,那家伙可是个颜控,最喜欢你这款的!”

希声无所谓地耸耸肩:“是吗,喜欢我这款的人多了去了,最后还不都是知难而退。”

沉夏撇撇嘴:“也是,你高冷起来就是行走的冷气机。”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收拾行李,第二天中午便登上了去T城的飞机。

临上机,沉夏给绿绿发了条短信:“你家大神即将驾临,将于下午四点二十抵达T城,如无法前来接驾,后果自负!”

得知沉夏和希声马上就要抵达T城,正啃着蛋挞的绿绿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拽起眼前人的衣领,用力摇晃:“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家大神要来了!还有他那个帅到突破天际的弟弟,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组团去接机?”

乐鸣白了她一眼,扯下她的手,戳中她的脑门,冷声道:“有点脑子行不行,你现在命案在身呢!我好不容易说服队长让你在家里静候审讯,你别妄想偷偷跑出去!”

“啊啊啊,可是沉夏要来啦!他说如果我不去接机,就要我好看!你根本不知道这小子有多恐怖啊好不好?”绿绿焦躁地在家里跳来跳去,一下子又扑在乐鸣身上,惨兮兮地喊,“老公,亲爱的……你就放我一个小时啦,从家里去机场很近的,我一来一回不会花多长时间的!你不说我不说,队长不会知道的……”

乐鸣支起一根手指,推开她的脸:“不行,坚决不行!”

“可是,如果我不去,真的会死得很惨的啦。那小子,说不定会一个月不更新,害得我被读者追杀,还会被总裁追杀!”绿绿愤愤然咬住帕子,嘤嘤嘤地咬了咬,好不容易挤出两滴眼下来。

“一句话不要让我说两遍,嗯?”拿起一个蛋挞往她口里一塞,乐鸣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绿绿想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但是她刚偷摸到玄关,想了想,还是没有悄悄打开门。

——要知道,得罪老公的下场也很惨哪!上次他生气时,把她电脑里所有的“动作片”给删了,那真是要她的命了。

衡量再三,绿绿乖乖坐在沙发上,对乐鸣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我不去接机了,那……你替我去接吧!”

乐鸣抱着胳膊想了想,说:“好,那你待在家里,不许上网知道吗?”

“但不上网我会无聊死的!”绿绿拍着抱枕哭喊。

“比起你在网上祸害别人的机率,我宁愿你无聊死。”乐鸣面不改色地换衣服出门,只留下一个完美地转身。

绿绿眼泪汪汪地目送着他出去,就差没挥舞着小手绢告别。直到门被关上,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趴在沙发上给沉夏发短信:“大神,大爷,很抱歉我真的不能去接你们!但是为了弥补,我特意选派了一位极品男神去接你们,预祝你们相见愉快喔!”

发送完毕,绿绿考虑了一会儿,心虚地关了机。

沉夏和希声乘坐的飞机晚点了十二分钟,他们落地时,T城下起了蒙蒙细雨。这样的天气的确有些糟糕,但并没有发妨碍到沉夏的好心情。希声拖着两人的行李走出去时,沉夏一打开手机,看到绿绿的短信,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绿绿不能来接机?她被警方扣押了?”希声问。

沉夏说:“可能吧,不过她说,派了一位帅哥来接我们。”

正往外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伸手叫住了他们。

“请问,你们是尹沉夏和沈希声吗?”

沉夏取下墨镜,点了点头:“是,请问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T城刑警队的乐鸣,是绿绿叫我来接你们的……这次的自杀案就是由我们警队负责的。”乐鸣不苟言笑地说道。

希声伸出手和他友好握了握,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墨镜,微微牵了下嘴角:“你好乐警官,麻烦你了。”

沉夏则在一边好奇地打量他,从头顶的毛发到脚上的一双鞋都没有放过。随即,乐鸣带着两人上了一辆悍马,希声环顾四周,赞赏道:“乐警官的品味不错!”

乐鸣朝他点点头,算作回答,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沉夏眯着眼睛拍了下乐鸣的肩膀,说:“乐警官,绿绿是你老婆吧。”

沉夏的口气十分肯定,似笑非笑地看着乐鸣,见他不回答,又问了句:“你和她是不是在大马路上,因为车子追尾认识的?”

乐鸣惊讶地皱起眉头,看着后视镜问:“你怎么知道?”

沉夏在心底生疑,这家伙明明有个当警察的老公,还向自己求救干什么?

“这个嘛……当然是我推理出来的!”沉夏见乐鸣一脸的不信,笑着说,“我还知道你们最近几天出去郊游烧烤过,你的车上个星期还是绿绿在开,昨天却是你开着它去执行了某项任务……噢,对了,昨天坐在你副驾驶上的是个女人,不过应该是绿绿认识的女人。”

乐鸣面瘫似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往沉夏旁边看了看,发现希声一脸平静,显然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毫不意外。

“我有说错吗?”沉夏问。

“没有……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吗?”想了半天,乐鸣决定不耻下问。

沉夏抿嘴一笑,捅了捅希声的胳膊,说:“来,由希声同学解答你的问题!”

希声摘下墨镜,慢条斯理地说道:“虽然味道很淡,但你车里有一股烧烤用调料品的味道。我们刚才放行李时,看见你后备厢有一根串肉用的竹签,和一块沾了焦炭的抹布,根据这种香料的消散程度,还有这两样东西,可以判断你们最近几天出去烧烤过。这只是一个很简单地推理,并不难。我哥之所以说上个星期开这辆车的人绿绿,是因为你刚才从方向盘上取下来一个挂穗。男人一般不喜欢那种琐碎的东西,女人才会,能在这么隐私的地方挂东西,是你老婆的可能性最大。而这个挂穗是一款明星限量版周边,上周一才开始售卖,不巧我哥也是这位歌手的粉丝,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绿绿上个星期开着这辆车,买到这个挂穗,就顺手就挂在了方向盘上。但你和她习惯不同,一旦开车就会把它取下来。”

“照你这么说,也应该推断我是从今天才开这辆车,而不是昨天。但你如何推断出,我昨天开着这辆车出去执行任务,副驾驶还坐了个女人呢?”乐鸣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希声笑着指了指他的副驾驶:“只要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座椅缝里有一根栗色长发……绿绿向来是短发,而且从来不染发对吧?”

听了这话,乐鸣的脸色有点儿尴尬了,嘀咕了一句:“她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讲。”

“还好啦,这是她公开的特征和喜好嘛,她负责的几个作者都知道……”沉夏接过话茬,又跟他解释,“至于为什么知道是昨天,因为副驾驶前面的那份小台历,只少了昨天一张,前天的都还在,可见是有人撕了。绿绿从不看台历,因为她通常有事都上闹钟,这是编辑的职业病,为了方便催稿。所以肯定是其他人动的,而上面有一点未干的红色指甲油……这说明,是个女人,她昨天刚巧坐在这里!但她一定是绿绿认识的,可能是你的同事,对她没有威胁,否则这些东西,她会立刻销毁,不会任由它们留在车里。”

乐鸣信服地直点头,却还有疑惑:“可你又凭什么说,我昨天出去是执行任务了?”

“简单啊,因为你四个轮胎上的泥土还很新鲜,不瞒你说……有股牛粪味,要是有洁癖的绿绿,恐怕早把车子开去洗了吧!”沉夏说着做了个捏鼻子的姿势。

“原来如此,绿绿从来不会开车去郊外,她技术不好,会掉坑里。”乐鸣认可地对他俩勾起一抹浅笑,说道,“我不是不会笑,若是遇到感兴趣的事,我还是不会吝啬笑容的。这下……你们对我也没疑问了吧?”

沉夏和希声交换了一下眼神,对着前方露出笑脸。

三个人交流了一路,觉得相见恨晚,乐鸣对沉夏和希声的推理能力十分佩服。他告诉沉夏,绿绿现在是重要嫌疑人,要随时等待警方传讯,但组里没有人认为她跟受害者的死有关系,让他不需要太担心。随后,他直接把他们送到警局,介绍给了其他同事。

“那么,先来说说《黑色星期天》这首曲子吧,我们临时找了资料,可能不全面,你们知道多少?”乐鸣支起了书写线索的白板,回头问他们。

沉夏和希声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沉夏先来陈述,有什么遗漏的,再由希声补充。

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咙,沉夏缓缓说道:“《黑色星期天》这个歌名你们可能觉得陌生,但如果提到那桩著名的‘国际音乐奇案’,大家都应该听说过吧。”

有人点点头说:“确实听说过,难道说……就是那支曲子?!”

沉夏的笑容略带冷意,说道:“嗯,就是几十年前那桩连环自杀案里出现过的曲子。据说,当年有段时间,在欧洲有很多人离奇自杀。举其中一个例子,某天在一座比利时的酒吧里,客人们相谈甚欢,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开心地听着音乐。这时,酒吧乐队变换了音乐,演奏了一首有忧伤的曲子,当这首曲子演奏完毕后,突然一位在座的匈牙利青年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掏出手枪对准自己太阳穴,大喊着‘我实在是受不了!’,就‘砰’地一声扣响了扳机。”

乐鸣不解地问:“那其他人呢,也陆续自杀了?这未免太邪门了。”

回忆了一下,沉夏摊摊手,说:“在场的其他人没有自杀,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如果其他人也开枪自杀了,那就不会是离奇自杀案,而是会被怀疑为集体自杀案吧?”

其他的警官纷纷点头。

沉夏用他那清幽的嗓音继续说道:“再讲一个案例,这次的案发现场是在美国纽约。当时有一位开朗活泼的女打字员,从朋友那儿听说了《黑色星期天》的传说,非常好奇,于是便向他人借来这首乐曲的唱片,想要回家仔细听一听,看它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能令人忧伤绝望得想死。结果……第二天这位女打字员没有去上班,几天后,有人发现了她的尸体,原来她早已自杀身亡。而她家的唱机上,还在播放着那张《黑色星期天》。”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摸了摸手臂,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沉夏挑起嘴角,调整了一下语气:“《黑色星期天》,据说是法国的一位名叫鲁兰斯·查理斯的作曲家创作的,它是首管弦乐曲。但创作之初,并没有人认为它是一首邪恶的乐曲。有资料显示,当年的连环自杀案有警察调查过,但因为出了一件事,后来没有人敢查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大部分人都沉默了,只有乐鸣仰起头问:“因为负责案子的警察也自杀了?”

沉夏打了个响指,重重点了下头,说:“没错,这件事是希声从他M国的警察朋友那里打听到的。当时负责这件案子的一位女警怀着侥幸心理在家里播放了《黑色星期天》,本想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期望能对破案有所帮助。岂料她在听了一遍之后,居然也自杀了。后来,同事在她的桌上发现了遗书,她写道,这件案子不用再继续侦查了,因为凶手不是人,而是这首《黑色星期天》。最有利的证据就是,她自己在听这首曲子时,也忍受不了它绝望悲伤的旋律,自杀了。”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乐鸣愣了愣,随即笑了:“你信吗?”

沉夏挑起眉梢:“你问我?当然不信。不过,这首曲子肯定是我们破案的关键。可是如果不听,我们怎么能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呢?”

“这么说,还是要听一听了?那么……谁来听呢?”乐鸣看着沉夏和希声,紧皱起眉头。

在没有听沉夏讲述《黑色星期天》的故事之前,T城刑警队的大部分警员都兴致勃勃地表示,想听听这首歌。但在他说完之后,大家都犹豫了,只有乐鸣站了出来:“你们是客人,这是T城的案子,还是我来吧。”

沉夏赶紧对他摆摆手:“别慌,再等等。”

刑警队队长也不主张乐鸣贸然尝试,想了想,打算等多找些线索后,再做决定。

由于沉夏和希声是绿绿邀请来的,刑警队没有准备,又不好意思让他们住招待所,就把招待他们的任务交给了乐鸣。

乐鸣载着他们往家里开,沉夏问他:“我们俩去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乐鸣淡然笑道:“哪里,只要你们不嫌绿绿太闹就好,家里有客房,比住酒店要舒服很多,便于你们休息。”

希声对他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两人下车环顾周围,拿出行李,看着乐鸣把车倒进车库。

希声问:“绿绿说过她老公这么有钱吗?这是T城中心地带的花园洋房,据说有空中花园,造价不菲啊!”

沉夏摇摇头:“这丫头,藏得够深的,她一天到晚跟我哭穷,说我不更新,她就会连饭都吃不上……敢情全是忽悠我的。”

乐鸣下车听到他们的议论,无奈地笑了笑,说:“我的家境还不错,这房子是结婚的时候我老爸送的,我本来不想要,但绿绿很喜欢这儿的空中花园,所以就……”

“没事儿,你不用解释的,我们就是有点好奇。”希声笑着回答。

三个人乘坐电梯上楼,沉夏拦住准备掏钥匙的乐鸣,说道:“等等,让我来摁门铃。我得试试她能不能把我和希声分出来。”

乐鸣无奈地笑笑,自动地让在一边。

“来了,来了!谁啊?”这咋咋呼呼的声音,没有错,就是绿绿。

沉夏根据猫眼的高度和大小,估算了一下角度,站定在了一个位置。绿绿从门里往外看,正好能看到戴着蛤蟆镜的沉夏。

她略一迟疑,提高嗓音问道:“门外站着的,是尹沉夏和沈希声吗?”

沉夏没出声,只略微抬了抬墨镜,勾起一侧嘴角。

绿绿打开了门,视线从沉夏的脸上转移到希声的脸上,又从希声的身上转移到沉夏身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快速转动着。

随即,她指着沉夏叫起来:“尹沉夏,你你你你……居然是九头身!太没有天理了,你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啊?他对你未免太好了吧!”

本来还以为她要猜一阵的,不料这么快就猜出来了,沉夏挑眉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绿绿一边招呼两人进门,一边翻着白眼说:“尹沉夏,你是不是忘了,去年网站要给你发福利,我要过你家的地址。你懒得很,说把保存的地址截图发给我,却误发给我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我看你这么多年简直没怎么变嘛!”

沉夏了然:“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

绿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四个人寒暄一阵,围坐在餐桌边,边吃完饭边探讨这个案子。

“对了,现在有一个新情况!”绿绿忽然放下筷子,轻轻皱眉道。

“什么情况,你慢点说。”乐鸣说。

“我今天又收到那封邮件了,一模一样的,不过,发件人和上次不同。”

沉夏啃着手里的排骨,问:“你回信了吗?”

“回信?我怕都怕死了,还回信?而且这是转发邮件,回信的话收件人也未必就是最初的发件人,那回了有什么用?”绿绿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沉夏点点头,慢条斯理道:“一般而言,哪类人会对这种邮件比较感兴趣,不会无视删掉,还会打开来看?”

乐鸣说:“年轻人吧,高中生、大学生,好奇心比较重的那些人。”

希声勾起一侧的嘴角,点头说:“他们应该经常使用电子邮箱,喜欢神秘事物,喜欢寻求刺激,爱幻想,骨子里有些离经叛道,胆子大。”

“嗯,说起来,我那个不幸死掉的作者就是这种人。”绿绿的神色凝重了几分,问沉夏,“你的意思,是让我回信吗?”

“没错,你不但要回信,还要逼着转发这封邮件的人也回信!”沉夏张开嘴,把希声递过来的小黄瓜放进嘴巴里,见他们都在沉思,提醒说,“想想用什么邮件,被人看了之后转发的机率最高?”

绿绿忙说:“我知道!是那种诅咒邮件!发信人会诅咒收件人,如果不转发就会恋爱不成功,考试不及格,或者家人生病之类的……总之说得特别严重。大部分人也都不信,但因为文字太恶毒了,就算内容恶心,也还是会转发出去。”

“那就这个吧,邮件内容由你亲自操刀应该完全没问题。”沉夏略带深意地对她一笑,继续埋头吃饭。

绿绿若有所思,随即一拍桌子:“好,老娘亲自出马!哼,我要写一封最最恶毒的邮件给这个传播《黑色星期天》的坏蛋!”

这会儿,乐鸣也明白过来沉夏的用意:“你是想用这种方法逼迫曾经转发过这封邮件的人,把绿绿的回信再次转发回到《黑色星期天》的散布者手中!就算不是所有人都发,但一传十,十传百,只要有一个人的信发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发送者手里,我们就能把想要传递的信息,让对方看到!”

“嗯,所以,这封信除了要写的恶毒,带有诅咒性质,还要能激怒这个幕后黑手。”见沉夏正吃在兴头上,希声帮他做了回答,“绿绿写完之后,给我们看看,让沉夏改一下,争取一击即中。”

沉夏咽下一块牛肉,补充道:“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分析一下这个发信人的目的。假设至今为止发生的同类自杀案,都与这封信有关,发信人为什么还在继续散布邮件?他藏在暗处,是否享受着身处深渊又同时被人害怕的快感?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可以操控他人命运的人?而这份满足感和快意,就是让他停不下来的原因。”

希声轻叹道:“只希望不是又一个DK杀人魔。”

绿绿一脸惊悚,乐鸣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

乐鸣提议:“不如在绿绿编辑信件内容前,我们分析一下此人的犯罪心理和性格特征,这样她也更好下笔一些。”

沉夏和希声表示没问题,集思广益,比一个人动脑要好得多。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多,四个人才终于完成了这封“诱饵邮件”。

发送出去后,大家立即上床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第二天一大早,绿绿爬了起来,坐在电脑面前不停地刷新邮箱,想看看有没有回信。可直到中午,仍然没有回信。

沉夏宽慰道:“不会那么快的,你放轻松一点。”

绿绿叹了口气,初次协助办案,她真是既激动又焦虑,根本没法缓解。时间一分分地过去,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她烦躁得快要暴走时,电脑屏幕上显示:收到一封新邮件!

沉夏用眼神示意她冷静,抢过她的鼠标,把邮件点开了。

这次的邮件应该是直接发送过来的,没有经过任何转发,邮件里只有一排红字,和一如既往的《黑色星期天》音频附件。

标红的字体:你敢听这首歌吗?如果你敢听,将会在歌曲的末尾发现我的居住地址,如果你不敢,那么抱歉了,受到地狱魔鬼邀请的殉道者将继续增加,永不停息!

“他这是什么意思?激将法吗?”绿绿咬着下嘴唇道。

沉夏轻轻摇了摇头,把这封信逐字逐句地又看了几遍。

“那么,我们到底要不要听?”乐鸣见他们都不说话,不安地皱起眉头。

绿绿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问:“可是,这首曲子真的有问题吧,不然这个人的语气怎么会这样自信?”

“我觉得他是在虚张声势。”乐鸣不屑地撇嘴,即使是恐怖分子也不乏单纯的恐吓者。不过……通常在处理这类事件时,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敢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现在我们掌握的线索还很少,这首曲子或许真有蹊跷,可如果我们不听,他就会让自杀的人数增加。这是威胁,更是明目张胆地挑衅!”沉夏的脸色沉了下去。

希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忽然勾起一抹笑:“他的目的是令我们恐慌,不知所措,但是他如何判断我们是不是真的听了这首歌呢?”

“是啊,听他的口吻,像是只要我们听了这首歌,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似的。这很不寻常不是吗?”被希声一提醒,乐鸣也深思起来。

沉夏盯着电脑屏幕绷直嘴角,指尖不停敲击着自己的膝盖:“莫非他就在我们周围,能知道我们的行动?一旦我们出了什么事能够第一时间知道,要么就是……他在监视我们。”

“你的意思是,我们刑警队有内奸?不,这不可能,无论是我们四个人还是刑警队,都是信得过的,不可能会对外传递消息。而且目前为止,这件案子的所有资料都是保密的!”

乐鸣立即说道。

沉夏问:“如果有人通过黑客侵入警局里的局域网呢?”

乐鸣愣住,随后无奈地笑了笑:“你未免太多疑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们警局也是有电脑高手的,犯罪分子做不到的!”

“据我们所知,这种事有一个人就能做到。而且这件事,也很像他的犯罪风格。”希声的瞳孔微微紧缩,示意乐鸣不要紧张,又说道,“他叫郑初,我们曾与他交手过好几次,很不幸让他逃走了。他在警方内部有人,但我们一直查不出他的内应是谁。他对各地的警察系统十分了解,同伙众多,背靠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逃走之前还对我们发出了多次挑衅,不知道这次的事……是否和他有关。”

绿绿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喊道:“我的天!这是什么人哪?恐怖分子还是邪教教主啊?”

沉夏拧起眉头:“目前,这还只是一个不靠谱地猜测,但是不论他是不是郑初,希声刚才说的没错,既然这人希望我们手足无措,那我们就演给他看!将计就计,试探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T城刑警队内部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辩论与争执。当乐鸣将这封信的内容上报给队长后,队里召开了紧急会议,大部分队员都认为要加强对接触过这个邮件的部分人群的监控力度,不主张贸然地去听这首歌。然而乐鸣站在沉夏和希声这一边,认为应该先听这首歌,现在要监控的范围太大了,根本无法做到有效的预防。

因为分歧太大,会议不欢而散,队长下达了强制命令,不准许乐鸣擅自行动。刑警队的队员都忙着和各大网络平台联系,通知平台发出警告,告诫每一个邮件用户,如果收到带有《黑色星期天》音频附件的邮件,千万不要下载来听!并且通知他们在后台系统内统计与此相关的所有邮件,把用户ID都抄送给刑警队的技术人员。

然而一贯冷静的乐鸣居然在下午又和队长争吵起来,甚至摔了东西,不顾他们的反对,说要把附件打开,听听这首歌到底有什么鬼。队长没能拦住他,气得大发雷霆。

不过这一天,没有自杀事件发生。

绿绿家中。

她跪坐在沙发上,给乐鸣殷勤地按摩肩膀,问:“怎样,案子有进展了吗?”

“还不清楚,对方还没有动作。”乐鸣说。

“唉,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案,瞧你,都累坏了。”绿绿心疼地给乐鸣按揉太阳穴。

第二天下午,绿绿发现又收到了一封特殊邮件,尽管对方的邮箱地址又变了,但文字的风格和内容都没有变。

“今晚八点,市中心天河电影院将举办电影《咒婚》的首映式,我知道,你们还没有下载《黑色星期天》来听,那么就去看一看这部‘精彩’的电影吧,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绿绿一字一顿地念出来,觉得浑身都被恐惧所笼罩。

她立即通知了乐鸣和沉夏、希声。

“他的语气变冷了,不妙……”沉夏摸了摸下巴,拉起希声往外走,“要在他动手之前赶到,乐鸣,马上找你们队长申请支援!”

绿绿也嚷嚷着要跟去,却被乐鸣一个公主抱抱起,转身扔进了卧室里,然后迅速离开。

一行人赶到电影院时,这场首映式距离开场还有五分钟。

因为根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即使是刑警队队长,也不能说服举办方取消这场首映式,在场的观众都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票的,想要与前来宣传造势的明星进行面对面接触。要是取消了,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骚乱。

他们只好选择了折中的办法,让沉夏希声和乐鸣先进场,刑警队的队员在场外候命,一旦有可疑的异常情况发生,他们在第一时间冲进去。比较庆幸的是,这个放映厅有四扇大门,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疏散人群。

沉夏和希声一人一边,站在左右过道两侧前后逡巡,乐鸣则在最后方来回走动,检查是否有异常状况出现。可直到演员见面会结束,工作人员开始放映电影,他们都还没有任何发现。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正常得连一个疯狂的私生粉都没有出现。

电影接近中场时,沉夏感觉到了身上的阵阵凉意,他抬起头看了看上方的中央空调出风口,伸手试了试,觉得冷气变大了。

他往后侧走过去,和希声汇合到一处,又问了问乐鸣,都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这时电影院里惊起了一浪又一浪惊恐的尖叫声。

希声看了一会儿电影屏幕,低声问沉夏:“这场景很吓人吗?我没看出来哪里恐怖了,比《死神来了》《寂静岭》差远了。”

“我们的神经可能和一般人都不一样。”沉夏耸了耸肩膀。

希声又多看了几眼,仔细聆听前排响起的惊叫声,神色忽然凝重:“好像有点不对,你们再听听这些叫声,刚才那一幕分明什么可怖的东西都没有,可是尖叫声却没有停,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有些人反射弧太长了。”乐鸣说。

沉夏也听出了问题,转身问最后一排的观众:“你们觉得害怕吗?”

一个中年男子回答说:“还好吧,从开头到现在也只有几个镜头吓人,前面的那些人叫得也太厉害了,我倒是觉得他们叫得挺瘆人的……”

其他几个观众也说,并不觉得有多吓人。

沉夏沉默了几秒,对乐鸣说道:“赶紧把所有人都叫进来,立刻疏散观众!这电影不能再看下去了!”

乐鸣也意识到了不对,跑向前排。一瞬间,电影院里灯光大亮,电影停止放映,后排的观众疑惑地发现警察蜂拥而至,有几个想象力丰富的还以为是发生了炸弹事件,既惊恐又紧张地跟着警察往外走。

当他们疏散到前排时,乐鸣惊诧地瞪大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惧表情——

坐在前面六排的几十个观众像发了失心疯似的,不但疯狂惊叫,还神色恐惧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用手指抓挠自己的脸和手臂,甚至有的还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有的人则目光呆滞,像傻了似的跌坐在地上,面色灰白,一张脸满是绝望。

“怎么回事,这些人都怎么了?”

“天呀,得赶紧阻止他们!”

这时,一位身材丰腴的女观众突然爆发尖锐的嘶吼,离开座位,猛然往前跑,一头撞向墙壁;另外一位男观众突然跳起来,扑在身边的女友身上,张开嘴咬住她的耳朵,仿佛疯狗一般,狠狠撕咬,双眸暴突,面目狰狞。

乐鸣犹豫地掏出枪,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些人原本都是正常的观众,现在却犹如一群神志不清的野兽,统统失去了理智。有的正在伤害自己,有的正在伤害别人。

沉夏和希声也被面前发生的一切吓蒙了。

“电影已经停了,他们怎么回事?难道说他们并不是受到了电影的影响?等等,怎么他们好像也有点不对劲?”沉夏拽住想要上前制止疯狂的观众,指了指他旁边的几个同事。

就见四名警察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枪,脸上浮现出惊慌无措地神情。还有两个人,迷惑不解地观望着四周,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自己是谁,正在做什么。

希声朝旁边和头顶上方看了看,脑袋里闪现出一段曾经看过的研究资料,瞬时脸色变白,拉住沉夏和乐鸣就要往外走,并对其他人喊道:“都先出去!谁也不要停留,都赶快出了这个门再说!让管理员把这间放映室的空调系统全部关闭!”

在他的催促声和电影院内恐怖的嘶喊声中,他们迅速撤出门外。

空调被关闭之后,希声才对他们点头,说可以进去救人了。跟随着警察们进去的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看着场内的情景,既震惊又难过。

巨大的MAX屏幕下方,有十几个观众纷纷睁大着眼,面带惊恐地躺倒在地,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口。医生走上前摸了摸颈动脉,发现有些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从电影院出来,希声一拳头打在车顶上,脸色阴沉。

沉夏和乐鸣也都表情凝重,眼眸里透出几分自责。如果他们能尽早觉察倒是放映厅内空调的问题,那些无辜的观众就不会死了。

说到底,他们轻敌了。

从收到那封充满了挑衅意味的邮件开始,他们就应当提高警惕,谨慎再谨慎,尽可能地提高防范的等级。然而,沉夏和希声对自己的判断太过自信了,以为对方会因为他们制造的内讧戏码而降低防备,短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

结果——对方却导演了这样一场残忍的谋杀!

沉夏自责万分,对于这次的犯罪分子,他有些低估了。虽说是打心理战,但防患于未然必须是放在第一位的。另外,正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音乐有问题,才顺利踏入了凶手设下的圈套。

《黑色星期天》这首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别这样,我们谁也想不到,不是你们的责任,我们刑警队的责任更大。凶手这次的计划得逞了,肯定会变本加厉,说不定还会有进一步行动。”乐鸣收拾好压抑的心情,还要安慰他们,把买来的夜宵递给他们,劝他们吃。

今天这种情况,没人能回家睡觉了。他们得先补充体力,才有力气熬通宵。

几个人就在车上囫囵解决了一顿。

沉夏和希声意志坚定,很快冷静下来,恢复了斗志,两人都不是那种受到一点挫折就会认输的人,因此和乐鸣一回到警局,就与刑警队的队员们共同分析案情。

每个人对电影院内发生的一幕都心有余悸,沉夏和希声在看过技术人员对空调做出的检测报告后,算是确认了心中的推测,决定长话短说,复盘整件事发生的过程。

“简单来说,那些观众是遭受到了次声波地攻击,才会神志失常开始自残。”希声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说过次声波的威力,将语句精简了些说,“在今天首映式开演之前,犯罪嫌疑人将一台次声波发生器和放映厅的空调系统连接在了一起。当电影播放到中途,他启动了这台机器,发射出了次声波。科学家早已证实,一定强度的次声波,能使人头晕、恶心、呕吐、丧失平衡感甚至精神错乱。更强的次声波还能使人耳聋、昏迷、精神失常,甚至猝死。由于次声波传播速度和范围有限,这间放映厅又是由前向后送风的,前几排的观众距离送风口更近,因此受到的影响最大……”

“竟然是这样!”某警员后怕地说,“这么说,我当时在放映厅前排感觉非常不舒服,也是因为受到了次声波的影响?”

“没错。不过因为每个人体质的不同,次声波对其造成的损伤程度也不同。这点,可以找次声波研究专家来做详细分析。”希声道。

沉夏发现仍然有人一脸困惑,眉头紧锁,便临时充当了一把物理学家,详细解释说:“次声波,指的是频率小于20Hz(赫兹)的声波,由于这个频率的声波与人体器官的振动频率相近,两者会产生共振,因此当人们听见次声波时,体内器官就会受到损伤。更严重的后果……也就是这次事件中那些观众遭遇到的,在次声波穿透他们身体时,引发了大脑神经的异常,使得他们产生了严重的幻觉,以为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因此某些人才会变得疯癫、狂乱。”

希声点点头,接着补充说:“而且当时放映的是恐怖片,当观众的大脑神经系统被次声波损伤,就产生幻觉,并加重了他们的恐惧。那些意志力本就不够强的人,精神很容易崩溃,陷入了恐怖的幻觉中无法自拔。”

“太惨了,这次声波真够可怕的。”好几个警员都禁不住唏嘘起来。

乐鸣叹了口气:“五个受害者已经确定死亡,但幸好大部分受害者还是被及时救治过来了,也幸亏放映厅中部有两米多远的间隔区,否则……情况会更糟糕。”

“现在的问题是,凶手还会不会用这种方法来杀人。”沉夏面露焦虑。

“还有一点,现在我怀疑……凶手散布传播的《黑色星期天》会不会也植入了次声波?”乐鸣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人俱是一震。

沉夏摇摇头,说道:“我听说过次声波武器,但尚未听说过次声波可以被植入在音频里。而且,次声波需要特殊的仪器才能发送出来。次声波的研究资料也都被各国军方牢牢掌握着,普通人不可能制造出足以杀人的次声波发射器。如果能轻松植入到音频软件里,那恐怖分子还烦恼什么,只要雇佣几个黑客,在政府部门的网络系统里植入次声波和病毒,让其定时定期自动播放就行了,什么高级政客都被杀光了。这次之所以会有人死亡,完全是因为犯罪者充分利用了电影院放映厅的现实条件所造成的。”

听到这话,一群人都长吁一口气。

“不过,我倒是想起来,有人还能够利用声音催眠……”沉夏话锋一转,又把众人的心提了起来,“如果他制作的《黑色星期天》是一首含有暗示语言的催眠曲,在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听到最后时,就会被他成功催眠。他可能还在附件里植入了让播放器无法快进和关闭的病毒,强迫打开音频的人必须听完。如果真是催眠……我们不妨坐在一起听,只要时不时互相说话,就不会被催眠!”

话音刚落,警员们跃跃欲试。

希声这时轻声道:“集体催眠的难度确实很大,但如果不是像你猜测的这样呢?”

“我想象不到,他还能弄出什么黑科技的东西来。”沉夏冷冷地说。

乐鸣也赞同大家一起听这首《黑色星期天》,打了报告上去,等待领导尽快批复。

“对了,我一直想问,之前那个自杀的作家,她的真正死因究竟是什么?是一刀毙命吗?还是有其他死因?”希声问乐鸣。

“她没有其他伤口,致命伤就是她自己扎进脖子里的那一刀。只有死志坚决的人,才能把这一刀扎下去。如果她受到的是次声波的影响,意识混乱,精神崩溃的情况下,不可能没有其他自残的痕迹。”乐鸣抽出验尸报告给他看。

捏住报告看了一会儿,希声又问:“你们把其他类似自杀案件的资料都调过来了吗?我来之前就跟方跃打了招呼,让他们比对、排查完之后赶紧发过来的。”

“我们队长正在研究!”乐鸣打了个哈欠,对他微微点头,“绿绿说,以后她那个邮箱就交给我们处理了,她再也不敢看了。听说电影院发生的事后,她被吓坏了。”

沉夏也觉得不能让绿绿再涉入其中了,还是把她排除在外比较安全,便要来了邮箱的用户名和密码,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登录了上去。发现还没有新邮件,便和希声帮乐鸣给受害人建立档案,分析这次的杀人事件究竟是随机选择对象,还是有针对性的,又或者仅仅是想挑衅警方。

天微亮时,沉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希声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代替他继续盯着笔记本,刷新邮箱。

过了会儿,乐鸣揉着太阳穴走进来,满脸的哀痛和焦虑,对他说:“受害人家属堵住了警察局大门,要求我们对这次的案件作出合理地解释和说明。你说我们该怎么对家属解释?现在这个时候,说实话肯定是不行的,那样会造成大范围的恐慌。”

希声看沉夏睡得很熟,朝乐鸣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大约四十分钟后,警员们总算劝走了悲恸的家属,回到办公室。希声回来一看,发现沉夏已经不在笔记本面前。

难道沉夏醒了?然而希声在这层楼都找不到他,有一位女警员告诉他,看见沉夏往另一侧楼梯那边去了。

希声立即给沉夏打电话,却发现他手机关机。

“……这什么情况。”希声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乐鸣拿起手机给绿绿打电话,想问她沉夏是不是回去了。然而……没想到的是,绿绿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竟然也无人接听。

希声忙问:“怎么回事?绿绿也联系不上?”

“不应该啊,她从来不会早起,即使出门也不会不带手机,在家就更不可能没听见铃声了,家里的座机就在床头柜上啊!”乐鸣皱眉又打了几遍,仍然是无人接听,也忐忑不安起来。

两个人在原地转了几圈,不约而同地往最坏的方向想。

“你说有没有可能绿绿被绑架了?”

“难道我哥刚才出门,是因为收到了绑匪地威胁?”

乐鸣现在思绪混乱,有些无法思考:“早知道该把绿绿带到警局来的,我应该想到的!这个凶手神通广大,神出鬼没,说不定真有可能找到我家绑架走绿绿!”

“先不要慌,仔细想想,我现在也很担心我哥,他不会招呼不打一声就消失的,除非有他不得不隐瞒我们的理由。”希声面色阴冷,坐在笔记本面前,尽力回想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希望能觉察到什么细节。

但沉夏与他们在一起时,没有任何异常,那就一定是他和乐鸣出去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可如果绿绿真的被绑架,最先通知的应该是我吧!”乐鸣抬起头看希声。

照常理,的确应当如此,但希声有另一层担忧:“但如果这个人的目标是我和沉夏呢?”

“目标为什么会是你们?”乐鸣疑惑地皱眉。

“莫非是他?”希声喃喃自语,“上次我们差点就抓到他了,那家伙以挑衅、耍弄警察为乐,最想看到的就是我们懊恼、痛苦、崩溃,对他无可奈何的模样。而这次的杀人案也很符合他一贯的作案风格,果断、冷酷,有计划、有预谋。”

想到这里,希声嘴角紧绷,目光冷凝。

根据过去那几件与郑初有关联的案子来看,他绝对有能力网罗懂得次声波武器的罪犯。而且,这一系列的离奇自杀案应该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谋划了,符合郑初的作案习惯。只是,目前还缺乏决定性的证据,来证明这点。

可如果真是他,这件事就非常棘手了。以郑初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停手的。

希声陷入了沉思,冷漠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鼠标。

忽然,他拿起鼠标在邮箱里点了点,一道光芒在脑海中闪过。

“乐鸣,警局里最好的电脑高手是谁?立即把他叫过来!”他对乐鸣说道。

乐鸣有些疑惑,但见希声此刻神色冷冽,眼神愤怒,不敢质疑,立即拨内线电话,把技术部的小林叫了过来。

小林直接跑上楼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希声解释道:“我怀疑就在刚才我们离开的那段时间,沉夏恰好收到新的邮件,这份邮件告诉他绿绿已经被绑架了,警告他只能一个人去见她,并要他看完后立刻删掉邮件,清空回收站,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绿绿就会被撕票。”

乐鸣紧锁眉头,思考着他这番推测的可能性。

小林已经坐下来,开始还原邮件。

希声一边看着小林,一边低声说:“凶手应当是特意选择这个时候发来邮件的,不然他无法保证只有沉夏一人看到邮件。真够厉害的,凶手竟然在我们周围安排了监视者!”

“我不信,我不相信同事里会有他的同伙……”乐鸣虽然嘴硬,但心里却打起了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其实任何人都无法保证警局里的每个人都高尚纯洁,一辈子不会被侵蚀。

很快,小林把最近24小时删掉的邮件都给还原了。

希声很快发现了那封最新的邮件,点开一看,紧紧摁住了发闷的胸口。

乐鸣站在他身后,念出了邮件上的字:“尹沉夏,我知道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如果希望你的朋友绿绿性命无忧,务必在看完后删除这封邮件,并从安全通道离开警局。你会在侧门看到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不要迟疑,那就是为你准备的,司机会把你带去我指定的地方。记住,扔掉手机,不要试图通知任何人,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绿绿真的被绑架了!”乐鸣呼吸紊乱起来,一脚踢飞了旁边的垃圾桶,惊动了刑警队队长张克。

“怎么回事!”张克厉声问道。

乐鸣攥紧了拳头,说:“队长,绿绿被绑架了。尹沉夏一个人追去了。”

张克立即采取行动,命令刑警队队员荷枪实弹,做好了全城搜索的准备。希声穿上防弹衣,跟着乐鸣他们一起,坐上了警车。然而现在还不能贸然出动,一旦找错了方向,那就是浪费时间和警力,说不定会危及到绿绿和沉夏的生命。

首先,要寻找那辆载走沉夏的出租车,然而侧门的监控录像并未拍摄到那辆出租车,司机应当刚好把车停在摄像头拍摄范围之外,只拍到了沉夏离去时的背影。而且,那时是清晨,街边的店铺也都还没开门,也没有什么行人。

希声申请下车寻找线索,低着头,一路上都在地上寻觅。即使是被迫扔掉了手机,沉夏也应该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才对。少顷,希声的终于眼睛一亮,拾起了一颗透明的圆形纽扣。这是沉夏衣服上的纽扣,定制款,是他自己设计的,辨识度很高。

他看了眼纽扣所在的位置,正在报亭旁边的树墩下,而报亭正对着一个丁字路口。

希声问乐鸣:“这个路口可以通向几个区?”

“往左向东,能通往东区;往右是西,直达西区!”乐鸣也接过这颗纽扣瞧了半晌,但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希声微微勾起右侧嘴角,把纽扣塞进兜里,说:“去东区!”

“你确定?”乐鸣不解地问。

“车子启动前,我哥扯下扣子握在手里,等车子启动拐弯时,他立即顺着窗缝,偷偷把它弹了出来。他学过一点魔术,这点手段还是有的。为了暗示我,他故意把扣子抛到了树墩的阳面,也就是东边!”

听他这么一解释,乐鸣马上对队长点点头,一行人朝着东区驶去。

沉夏抱着胳膊坐在出租车里,蜷缩着身子,埋着头,做出一副紧张惶然的模样,实则把沿途的目标、街道都记了下来,一共左拐右拐了多少次也都印在了脑子里。只要找到适合的机会,他就能把这些讯息成功传递出去。

本来,他还想跟司机多说两句,套套话,看能不能得到一丝线索。可惜,这人是个哑巴,沉夏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抵达目的地时,司机递给他一只手机。沉夏犹豫了片刻才开门下车,为的是熟悉下周围的景色。不过,他现在站的地方真的没什么可看的,开阔的街道边是一片敞亮的平地,像是整平过后准备修建广场或厂房的,而眼前只有一座废弃的厂房。

郑初是想让我进入这座厂房?

果然,在他慢慢走近时,手机响起短信通知铃——进厂房,按照地上的指示往前走,如果走错了门,后果自负。

沉夏脸色稍沉,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他看到脚下出现了第一个指示牌,上书:如果有两个炸弹,A:你是愿意被液体炸弹炸死;B:还是被TNT飞上天?

沉夏嘴角抽了抽,发现面前有两扇门,分别贴着A与B。

略一思量,沉夏推开了B门。

这扇门内空无一物,沉夏环顾一周,站在门边仔细观察了许久,才继续往前走。

到达房间中间时,他看到了第二个指示牌:假设今天是世界末日,你和沈希声以及一个女人发现了诺亚方舟,但诺亚方舟只能乘坐两个人,你怎么办?A,对女人见死不救,你们两人坐上去;B,让希声和女人上船,你留在水里;C,你和女人自己上船,让希声留在水里。注意:水里有鲨鱼。

沉夏眸色幽深,脸上浮现出一丝愤慨和浮躁,挠了挠鬓角的发,目光在墙上的ABC三个门上来回徘徊,最后……抬起腿,哐当一下踹开了A门。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接通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对方开口。

“尹沉夏,真是好久不见。”

“果然是你,郑初!”

“啊,是我。今天这个游戏,是不是很有趣?”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个天才?我告诉你,不管你设置多少道这种无聊的问题,我都能答得上来。”

“呵呵……如果真是,那是不是说明你跟我一样变态?”郑初古怪地笑着。

“别自作多情,你害怕我,不过是因为我这面镜子能照出你肮脏的灵魂罢了。”沉夏冷声道。

郑初笑意猥琐:“那我可得天天照一照你这面镜子,欣赏欣赏自己这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优秀灵魂。”

沉夏不想和他废话,直接问:“绿绿在哪里?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能走出这个迷宫,就算是赢了,我自然会放她走。”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根据以往的经验,沉夏并不相信郑初。

郑初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沉夏轻叹一声,静下心来寻找出口。此时的这间房比刚才狭小得多,四壁都没有光,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在头顶来回晃荡。

沉夏冷静下来,认真地观察起周围。他走到阴暗的角落里用手指抚摸着墙壁,沿着墙壁走了一圈,还伸手敲了敲……

走到房间一角时,他看到了又一个指示牌:假设沈希声要死了,你会如何选择?

A:要一个缺了胳膊的他;B:要一个瞎了双眼的他。

沉夏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压抑地呼了口气,沉夏朝着B门走了过去……

T市东区一共有七十八个街区,要在这么大的范围内追查一辆出租车,绝非易事。乐鸣请交警部门调取沿途的监控摄像头拍摄下的录像,调查刚才那段时间从警局门前那条街开往东区的所有出租车。并调取这些出租车司机的个人资料,查询他们是否有案底、家庭情况如何。

很快,他们锁定了一辆从东区四路开往四环,中途没有客人上下车的出租车。

“根据我和哥对郑初的了解,他作风谨慎、行事诡谲,尤其喜欢挑衅警方,彰显自己的智商。如果他要和警察来一场对决,这个地点应该不会是在闹市区。在闹市区做准备和布置太难,产生变数的机率也太大,他不会冒这种险!”希声分析道,“所以这个方向应该没错,四环外有比较荒凉的地方,对吧。”

乐鸣点头表示认同,顺着这辆出租车的轨迹前进。途中路过一个加油站时,希声突然大喊一声,让他们停车。

希声跳下车,朝着一幅好几米高的广告牌跑去。

趴在上面寻找了好一会儿,希声从上面取下一排红色圆顶的钉子,兴奋地跑回来,说道:“这是沉夏习惯使用的按钉,有七种颜色,肯定是他趁着出租车在这里停留,甩手钉在广告牌上的!”

乐鸣惊讶地注视他,问:“把这些都钉子钉上去……沉夏有这么大的腕力?”

“扔钉子的技巧其实和玩飞镖是一样的,他在家常拿这些钉子当飞镖玩。”希声习以为常地说道,“我哥比较喜欢收集一些随处可见的、小巧的、能当作武器的小玩意,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哪里有卖的?我也买一盒玩玩。”乐鸣掂量了下这些钉子,一个个还挺重,应当是特别的规格和重量。

“这是他自己设计,找人定做的。”希声放了几颗在他掌心说,“要他送你几个好了!”

乐鸣说了句谢谢,顺手把钉子倒进了一个装咽喉糖的铁盒子,想了想,把盒子揣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车子再次发动,在四环附近搜寻。这时,交警部门发来消息,说技术部忽然找不到这辆车了,与此同时,有两个路口的电子眼刚刚发生故障。

乐鸣和警员纷纷下车,想重新确定追捕路线。

希声在路边来回踱步,想要找一找沉夏是否还在路上留有其余线索。然而,能找到一处标记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他找了良久,最终一无所获。他们的搜索工作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此时的沉夏已经来到了下一间房,刚进门,就被突如其来的亮光给晃了眼。他半眯着眼睛往四周一瞧,发现这间房不再是空空如也,而是摆放着一些破烂的家具和玻璃器皿,可能是厂房里原本的东西。

他摸了摸有些潮湿的墙壁,顺着一个红色箭头,找到了只有半人多高的两道门。

低下头,沉夏发现了第四个指示牌:

假设沈希声中了剧毒,五分钟内不服下解药就会身亡,解药被我藏在了一枚炸弹里。而你被关一间空气稀薄的密闭房子里,五分钟内氧气就会耗尽,钥匙藏在了另一枚炸弹里。你会怎么办?

A:劝说希声先拆弹拿出解药,不要管你的死活;B:任由他自己做出选择;C:你自杀,向我换取他的解药。

沉夏瞬间迟疑了,尽管竭尽全力在忍耐,不停地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但他还是痛苦到无法做出选择。

他从A门走到B门,又从B门走到C门。接着,在B门与C门之间犹豫了很长时间,内心满是纠结又不得不低下头抬起手,触摸上C门。

被迫走进这间房,沉夏的情绪显然不如之前刚走进厂房时沉稳了,额头上接连不断地渗透出冷汗,脚步也悬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眼眸里的光芒不再流转,而是蒙上了一层未知的恐惧。

坐在监控室里的郑初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拨弄着面前的茶匙,表情阴森地勾起嘴角,悠然品味着面前的英式红茶。

其实,不管沉夏选择哪张门,最后抵达的只有一间房。过程不过是多做或少做几道题的区别。只要能看到沉夏痛苦,他就感觉非常开心、舒爽。

“现在人还没有到齐呢……我们慢慢玩,呵呵……”郑初自言自语道,喝一口茶,看一眼监控器,接着对一个话筒轻声说道,“绿绿小姐,还喜欢这个游戏吗?是不是非常刺激恐怖,比你看的任何小说都有趣?”

绿绿被捆绑在某间房的柱子上,听见郑初的声音浑身抖颤,吃力地挣扎了一番,发现依然徒劳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沉夏一步步走进郑初设好的陷阱。好几次,她想要大声呼喊让他听见,却心知肚明,沉夏是不可能听见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仰起头嘶喊,倔强地质问,“如果为了救我,他们之中的一个必须要死,我宁可咬舌自尽,你信不信?”

郑初无所谓地晃了晃茶杯,说:“那你就咬舌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沉默了好一会,绿绿垂下头大声号哭起来:“我怕死……我当然怕死啊!哪有人真的不怕死,何况还是死在这么个鬼地方,一点都不符合我的死亡美学。要是你换个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地方,还能让我躺在我家老公的怀里,死就死了吧,谁想在这种鬼地方啊!连我家老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啊,呜呜呜呜……”

看到她痛哭流涕的样子,郑初厌恶地皱眉,关掉了这间房的监听器,只开着监视屏。

话分两头,沉夏这时发现了通往最后一间房的指示牌:如果下一刻你即将被我杀死,你会选择如何死去?

A:脱光衣服被我杀死,我能让你在死之前远远地看见沈希声一眼;B:毁掉面容被我杀死,我能让你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与希声见最后一面;C:亲吻我的脚趾,然后被我一刀痛快地杀死,我能保证,今后再不与希声作对,不会杀他,更加不会伤害他。

出乎郑初意料的是,这次沉夏没有进行痛苦的心理挣扎,就走到A门,一脚踹开了这扇门。只是他没有进去,而是走到B门,利落地踹了一脚。接着,又一脚踢垮了C门,随即潇洒地放下腿,调整呼吸。

随即,沉夏把手机掏出来,一把砸在了地上。

郑初蹙眉凝神,不知道他这是想干什么。

就见沉夏拍了拍沾上灰尘的裤子,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大踏步走进了B门。

“哈哈哈,有性格……居然会选择B,看来你并不是很在意自己出众的容貌。好,太好了!”郑初对着监控器的屏幕大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房间的一角,狞笑着拉下一个手柄。

在顺利进入到最后一个房间后,沉夏耳边瞬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一扇铁门“哐”地从天而降,封闭了他来时的路。

沉夏稳了稳心神,朝着前面有光线的地方走去,很快便看见了被捆绑的绿绿。

“绿绿!”他立即走过去为她解开绳索。

绿绿的脸上却没有喜色,而是拉住他的手流下眼泪,喊道:“沉夏,这是陷阱……是陷阱啊!现在我们都出不去了,出不去了!你看看这里,四周都没有出路,我们怎么都逃不出去了!”

“不会的,绿绿你冷静一点!我们会想到办法的,我不会让你死,我也不会死的!”沉夏递给她一个笃定的眼神,扶着她挨着墙坐了下来。

他何尝不明白这是郑初设好的陷阱,就等着他来跳,但他不能不进。不进,绿绿真的就危险了,郑初根本不在意绿绿的性命。他只有乖乖听话,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沉夏暗暗祈祷,但愿希声待会儿进来时,能够看懂自己留下的线索,不要有所遗漏。

在他的安慰下,绿绿比之前镇定多了,她对沉夏描述了自己被绑来的过程,渐渐的,两个人还开起了自嘲的玩笑。他们在静待郑初发难,同时也在等待希声和乐鸣,等待他们一群人尽快找到这里。

大约半个小时后,这间房里的电视屏幕忽然亮起,闪现出清晰的画面……

与此同时,希声和乐鸣已经带领警察持枪冲入厂房门口,警惕地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希声注意到地上出现了一个箭头,指向两扇门。

郑初已经把之前的指示牌给拿走了,他们要通过这些门,只能凭借运气或是猜测。当然,兵分两路是可以的,但那样一来,最后走对路线的人会越来越少。

希声沉默地看着这两扇门,犹豫地蹙起了眉头。

“乐鸣,你跟我走,其余人留在原地待命!”

乐鸣点点头,对其他人道:“原地待命,稍后再给你们指示。”

几分钟后,绿绿看到屏幕上的希声顺利选对第一扇门,舒了口气,看向沉夏,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沉夏的脸上写满了自信与对希声地信任,但时不时颤抖的眼睫还是暴露了他的担心。

看着最在乎的人步入险境,远比自己面对危险更令人恐惧。

“沉夏,希声选对第一扇门或许是运气好,但是后面的呢?郑初那个大变态连题目都不给他做,这根本就不公平嘛!”绿绿故意提高嗓音问沉夏,顺便也想让郑初听见。

沉夏抿嘴笑了笑,说道:“别白费功夫,他是不会听人劝的,好坏不论、油盐不进,否则他祖宗十八辈早被我骂醒了!”

“真的啊,那还真是无可救药了。”绿绿泄了气地靠在沉夏身边,略带愧色地推了推他的胳膊说,“如果最后我们真的被大魔头咔嚓了,希声会不会恨死我啊?”

沉夏支起一根手指戳她的额头:“蠢呀,希声怎么会怪你?以他那种个性,只会怪他自己,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救你和我出来。”

听到这话,绿绿更是内疚,后悔地说:“唉,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太笨,也不会被假扮警察的郑初给骗了。”

“你说,他假扮警察骗你开的门?”沉夏问。

绿绿回忆了一下细节,说:“对啊,他还出示了警官证呢!就跟乐鸣的证件一模一样,我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的,又听见他说是乐鸣派来接我,这才开的门。”

“这么说,他确实是在警局有内应,对方不但能给他搞到正规的警服,还能办一张真的警员证,只不过照片和资料是假的。”沉夏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盯着屏幕,视线随着希声的身影而移动。

这时,希声已经走到第二间房前。令他奇怪的是,郑初似乎并没有在第一道门后给他们设置什么意外“惊喜”。

尽管如此,希声还是相当谨慎小心,他和乐鸣走在了队伍最前面,等他们排查清楚这间房没有任何危险,才对后面的人招招手,让他们鱼贯而入。

视线往后面这群人身上一扫,沉夏的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绿绿,我之前答题进门的全过程,你是不是都看见了?”沉夏把视线从屏幕上撤下来,转头问道。

绿绿点头说:“对呀,看得我都替你着急,那么变态的题目,亏你都能答对!”

“对付变态我可是很有一套的,想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能答对吗?”沉夏低头浅笑,把音调提高了说,“不仅是我,就算希声随便猜,也能每次都选中正确的那扇门。”

说完他看了手表一眼,胸有成竹道:“我预计他最多十五分钟……也许更快,就能找到这里!”

绿绿惊讶地瞪大眼:“怎么可能?沉夏你不要为了安慰我就这样说哦!”

“不信你从现在就开始计时。”沉夏取下自己的手表递给她,故意把手臂抬高了几寸,挡住自己的嘴,在她耳边说,“配合我,表情越夸张越好,尽量吸引郑初的注意!”

虽然不明白沉夏的用意,但绿绿对他有着盲目的信任,立即张大嘴巴喊道:“哦?希声原来有这么厉害,简直是我们这群苦逼小市民的偶像哪!只有他能保证我家乐鸣的安全,我一定能坚持到他们来!”

“一定没问题!”沉夏自信的仰起头,“希声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一旦他用上,不论郑初设下什么陷阱,他都能轻易解决。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到了最后,希声一定能抓住郑初那个大王八!”

监视器前的郑初猛然打了个大喷嚏,操作台上的图纸也被他弄到了地上。

他揉了下鼻子,拿起对讲机命令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就赶紧退回来,不要磨磨蹭蹭!”

这时屏幕上的希声已经带着乐鸣推开了第二扇正确的门,郑初眯起眼睛,全身的怒气涌向胸口。

“这怎么可能,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做出了选择?”郑初喃喃自语,五官扭曲。

——难道,真如沉夏所说的,沈希声的头脑和判断力竟比沉夏还要厉害?

实际上,此刻希声和乐鸣的心情一点也不平静,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果断。他们每走一步都宛如背负着千斤重担,才过了两道门,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但是希声看懂了沉夏留给自己的线索,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处于精神亢奋的最佳状态,俨然越战越勇。

只是,每一次推开门,脑子里仍然会闪过一瞬间的畏惧和害怕。如果下一次他推开门时看见的是沉夏的尸体,再多的坚强和理智都将顷刻倒塌。

绿绿看见他们成功越过第二道门,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太好了!虽然我不知道希声是怎么选对的,但是目前的形势对我们有利!沉夏,我现在很想知道你是怎么选对答案的,能猜测到变态的想法,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沉夏轻轻勾唇,语调里带着一丝戏谑和不屑,斜睨了一眼墙角,说道:“还记得那是几个怎样的问题吗?第一题,他问我会选择哪种炸弹,我选的是B:宁愿被TNT炸上天,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与其被液体炸弹炸得血肉模糊、肢体不全,还不如被TNT炸得无影无踪,但对于希声来说,尸骨无存无疑是最残忍的结果,而郑初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希声痛不欲生,所以他心里的正确答案就是B。”

“原来是这样的!如此说来……”绿绿一点就通,“所以,每道题只要按照这个思路来选择,就能找出符合郑初想法的正确答案?”

沉夏说道:“没错,就是这样。第二道题,其实是考验人性。我选了A:对那个女人见死不救,自己和希声两个人坐上诺亚方舟。实际上对于我们任何一个来说,抛弃正义等同于违背自己的底线和原则,所以,我一定会确保希声的安全,B是最符合我性格和人生观的答案。但如果我选了B,希声该怎么办?以他的性格,肯定会让那个女人乘坐诺亚方舟,他自己和我一起留在水里,但郑初没有给出这个选择,他想看到的是我们违背原则,那么正确答案就只能是A。”

“我觉得郑初把你和希声真的研究得非常透彻,不然他怎么分析出希声在心理上的弱点?他会读心不成?”听了沉夏地解释,绿绿觉得这事情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他不会读心,但他系统地学习过心理学,比较容易看出人的心理弱点。”

沉夏说完这句话,继续看向屏幕。

没过多久,希声和乐鸣穿过了第三扇门,绿绿问道:“那第三道题呢,如果希声快死了,你为什么会选择瞎了双眼的他?”

沉夏蓦然叹息:“不管哪个选择都挺痛苦的,不能说哪一种更糟糕。但是我站在希声的角度想了想,就知道哪种更痛苦了。缺了胳膊他还能装上假肢,只要努力复健,这点缺陷并不会影响生活,但瞎了眼他就再也看不见我了,这才是最痛苦的。郑初看出我对希声的影响,所以知道哪一种情况会让他最难受。”

看着监控器,郑初在心里暗叹,他们这对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另一个人的弱点时,竟然还可以如此坦然面对,尹沉夏不愧是尹沉夏,这份心性宛如钢铁铸就。

但他不相信在死亡真正来临时,这世上还能有真正的无私和舍生忘我。

郑初露出冷笑,把视线转移到另一个屏幕上,发现沈希声已经推开了第四道门。

“怎么可能,他又选对了!”郑初暴躁地拿起对讲机喊道,“先前布置的东西都不用管了,你们把最后那个炸弹转移过去!”

屏幕前的沉夏和绿绿则兴奋地扬起笑容:“太好了,又过了一关!”

沉夏对绿绿说:“第四道题,我踌躇了一段时间,不过那是做给郑初看的,我知道他在监视我,所以故意表现得极其痛苦!当我内心不断地挣扎和煎熬,他就会觉得非常痛快,我恐惧的表情就是他快乐的源泉。所以投其所好,让他欣赏了一段我的演技。”

郑初听见这话,愤恨地踢翻了一把椅子。

沉夏地讲述还在继续:“这道题有三个选择。A:劝说希声先拆弹拿出解药,不要管我的死活;B:任由他自己做出选择;C:我用自杀向郑初换取希声的解药。我之所以选择C而不是B,是因为这样做,会让希声产生严重的自我憎恶情绪,他会认为是自己的无能导致了我最终自杀。同时,我地行为也说明,我根本不相信他可以救我,这种不信任比背叛更令他痛苦。郑初的套路就是如此,最能令希声痛苦的答案,就是他心里的正确答案。”

绿绿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佩服和感慨了:“那,最后一道题呢?”

看着屏幕上的希声和乐鸣踏入最后那扇门,沉夏莞尔道:“选择B:愿意让郑初毁掉我的面容并杀死我,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与希声见上最后一面……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而这个选择也会令希声最为痛苦,因为他一直认为,就算哪天我不得不死,也应该干净漂亮的死去,不要为他作出任何牺牲。其实没有哪一种选择他能够接受,但答案B明显会让他更加悔恨、内疚。其实这道题怎么选都无所谓了,因为郑初已经达到了折磨我心灵的目的,不管我选哪个答案,我都会来到这里。”

绿绿有些跟不上他的分析,紧皱着眉头,忽然拍着沉夏的胳膊喊道:“啊,他们出来了,出来了!现在与我们就只有一墙之隔了!”

沉夏抬头望向房间的某个角落,勾起一抹略带挑衅的微笑。

郑初的手指弯曲,敲击在操作台上,发出钝重而沉闷的声响。他眼露凶光,死死盯着屏幕——准备好的炸弹又没有响!沈希声居然又选对了!

这时,希声和乐鸣已经抵达沉夏和绿绿所在的密室外,沿着门缝和四壁一寸寸地进行检查,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打开这扇门。

希声扯开喉咙喊了两声:“沉夏,绿绿!你们在里面吗?”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很显然这扇门不仅厚实坚硬,还具有强大的隔音功能。

看到这一幕,郑初脸上的自傲又恢复了过来。

过了十来分钟,乐鸣按住希声肩膀,示意他必须冷静。郑初把监控的画面放大了一倍,清楚地看见希声额头和鬓角的汗水,嘴角高高勾起。

他拿起对讲机问道:“东西都放好了?”

稍微停顿了三十秒,那头传来回话声:“是的,全部都放好了。”

郑初满意地点头,嘱咐道:“现在你们可以撤退了,注意安全,不要让外面的警察发现了。”随后,关闭了对讲机。

这时,屏幕上的希声不再对着门或墙大喊大叫,而是拿出一根可伸缩的短槌,对着墙体和铁门重重敲击起来。

幽静的走廊上顿时响起接连不断的“嘭嘭”声。

连续敲击几十下后,希声停下来擦汗,这时从墙里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声,把希声和乐鸣都惊得一跳。

郑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担心东西太轻撞击我的三层钢铸铁门的时候发不出什么声音,居然卸下了电视屏幕?尹沉夏,没想到你也有犯蠢的时候……”

禁闭的铁门内,沉夏惊愕地看着绿绿:“没想到呀,你力气可真不小,唉,这电视机抡起来可不容易,幸亏你不是傻得用自己去撞墙……”

绿绿翻了个白眼,小声说:“小声点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我哪有那么傻,再说了……把自己弄伤了我家亲爱的可是会心疼的!”

“是啊,那你也不用拆下电视吧,这下我们怎么看外面?刚才你被绑在上面的破柱子似乎是能移动的,你怎么不用?”

“那你不早说!”绿绿狠狠抽了几下嘴角。

沉夏讪笑:“我来得及说吗,你都冲过去把它抱起来了,我看你一脸坚定不移的样子,哪里敢阻止你?没想到你的愚蠢那么富有创造力,让我招架不住啊。”

绿绿委屈地说:“那现在怎么办哪,他们在外面该知道我们没事了吧,我们都把电视抡到门上了。”

“咳,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家男人更担心了!毕竟你的智商经常掉线。”

沉夏指了指铁门:“你听,他们又在敲了,而且更急切了,估计是以为我们出事了,这下怎么办,你还想砸门?”

绿绿急得团团转,围着这间房绕了一圈,什么工具也没找到,只好拿起自己的高跟鞋往门上砸了一通,结果外面安静了下来。

“这下可怎么办啊,乐鸣会急死的,好沉夏……全宇宙最红的沉夏大神,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绿绿抱住他的胳膊这一通摇。

沉夏睨着她的手。

绿绿马上放开他的胳膊,说:“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快想个办法,求求你了!”

沉夏垂下眼眸,低声说:“看看你脚下,除了铁门和墙壁,地面不是一样可以传声么。”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绿绿恍然大悟,提起裙子准备跺脚,却被沉夏一把拉住,提醒道:“先别跺,不能让郑初知道我们想到了这个法子。他现在不是得意吗?能看见我们这群人惶急无措地样子,那就干脆遂了他的愿……”

绿绿微微点头,松开了手。

沉夏垂下眼角,随即一脸凝重地提高嗓音:“糟了,没法听见我的声音,希声恐怕快沉不住气了!”

经过之前的配合,绿绿已经知道沉夏眼角下垂是种暗号,赶紧添油加醋地叫嚷:“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把电视屏幕的碎片收集起来,用我的裙子包起来,再砸一次?”

虽然这主意不算多好,但沉夏却表示了同意:“这个主意不错,快点,就这样做!”

听见这段对话的郑初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忽然,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希声的乐鸣都是脸色一沉。

“乐警官,沈大侦探,省点力气吧。不就是想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都还没死,活得好好的,除了受了一点惊吓之外并无其他不妥。不过,如果再破坏我的财物,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对于沉夏的聪慧,郑初心知肚明,也领教过了好几次,决定杜绝一切他们相互通讯的可能。

希声寻着声音仰起头,紧紧盯住头顶的某个地方:“郑初,每次都玩这么多花样你不腻吗?你不腻,爷爷我都腻了,干脆我们来一次痛快的决斗怎样?”

“哦,有点意思,那么你所谓的痛快的决斗是什么呢?”郑初在心里嘲笑希声的天真,拿起一个小盒子,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放了他们,我们一对一对决!”希声突然喊道。

他这样说,一方面是想试一试郑初的最终目的,一方面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郑初低低讥笑,冷声说:“沈希声,你果然不如尹沉夏了解我,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就没想过要玩一对一。一对二,一对十才是我的风格和喜好。还记得李荆吗?虽说他和我一样不过是一枚不成器的棋子,但你们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导致最终的任务搁浅,迫使我也受到了处罚。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要铲除掉你们这对绊脚石,向组织证明我的能力和决心!如今我在暗你在明,你觉得这回幸运女神还会眷顾你们吗?”

希声当下骇然,李荆和郑初居然是同一个组织的人!

他在心中思考着对策,脸上却浮现出一副随时会崩溃的暴怒表情。

乐鸣怕他过于激动,插嘴代他与郑初交涉道:“我不管你是谁,先开出你的条件!如果我们能够接受,自然会满足你,毕竟有两条性命在你手上,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嗯,这才像话嘛,但警方与绑匪谈判的固定戏码我也看腻了,乐警官,很抱歉地告诉你,这件事怪不得谁,只能说你老婆自己倒霉,谁让她偏偏是尹沉夏的编辑,还和他关系那么好。我既然绑架她吸引沉夏,又怎么可能放她走?”郑初怪异地狞笑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乐鸣的声音颤抖起来。

郑初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今天必须有人要死!不是他们,就是你和沈希声。你们只能按照我说的去做,明白吗?只有我顺心了,开心了,这个游戏才能继续玩下去。”

此时,沉夏和绿绿正靠在门边坐着,仔细聆听外面的声响,但只听到一点模糊的说话声。

郑初已经对希声和乐鸣提出了要求:“……怎么样,这点不难办到吧?”

“我怎么知道你一定会遵守承诺,而且,我们看不到沉夏和绿绿……怎么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安全的?”希声高声问道。

“正如乐警官所说的,他们的命在我手上,你们不能轻举妄动。更何况,你也不想拉着自己的兄弟一同赴死吧?”说着,郑初的手放在了小盒子上,大拇指在一个按钮上回来拨动,嘴角噙着恣意的冷笑。

转过头,他将话筒切换,对沉夏和绿绿说道:“两位的心情还不错嘛,我知道你们正等着沈大侦探和乐警官破门而入,但是可惜,这扇门只能用我手上的钥匙才能打开,不然就只能用火药炸开,所以他们只有乖乖听从我的指令才救得了你们,沉夏,猜得到我对他们提了什么要求吗?”

沉夏面无表情答道:“你这种变态的想法,岂是我这个正常人能够猜到的。”

“别谦虚,你不是答对了我出的所有题目吗?我可是把你当作知己呢,哦对了,我特别负责任地通知你一句,你的某些选择即将在希声身上一一上演,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感想。”郑撂下这句话,饶有兴致地看着沉夏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开始惊慌失措,痛不欲生。

“郑初,你敢?!”沉夏眼神凛然,立即站起身趴在门边,平日的自信和镇定刹那间消失不见。

绿绿也听出郑初的意思,浑身都紧张地战栗起来。

郑初哈哈大笑,再次切换话筒连接的线路,对希声和乐鸣说道:“不要试图考验我的耐心,你们商量好了吗?如果还不能决定,有样东西……说不定能够帮助你们尽快地下定决心。”

说罢,郑初拨动了小盒子里的按钮,兴奋道:“沈大侦探,请你往头顶左上角看。”

希声仰起脖子,赫然发现铁门最上方左上角的通风口里闪烁起一排红光。定睛一看,心中惊惧不已,那是一排正闪烁着刺眼红光的数字——这是一枚炸弹,并且已经开始倒计时!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惊喜?就这么一枚小炸弹便能炸飞整间厂房,所以你们只能按照我说的做。千万别妄想我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希声和乐鸣赶紧检查整条走廊,发现两头最顶端的地方还藏着另外两枚炸弹,倒计时的时间更短,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怎么样?看见我送给你的礼物了吧。那两颗是额外赠送给你们的,一旦爆炸,会炸毁前后的出入口,不过危及不到你们的性命。除此之外,还有个重要的礼物放在未装炸弹的通风口里。稍等片刻……我这就打开它。”郑初漠然地说道。

一会儿,一扇通风口的栅栏从上面掉落下来,露出里面一个四方形的大塑料盒子。

希声小心地走过去,便听见郑初说:“打开看看吧,等下你都用得着。对了,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其他警官如果现在不走,九分钟之后就没机会了,我将关闭这个厂房的所有出口!”

乐鸣和希声对视了一眼,在对讲机内把情形简单描述了一遍,劝说他们离开,可是没有人愿意抛下他们,直到乐鸣大吼道:“这是命令,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他们才强忍着担忧和恨意,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打算和更高一级的领导联系,请求指示。

希声把塑料盒子抱起来走到铁门前,听着里面的滴滴声,心情陡然平静下来。他深知郑初最想看着他和沉夏饱受精神折磨,没把他们折磨够之前,是不会让他们死的。大不了一起死,希声想到了最坏的结局,反而没那么焦虑了。

希声对身边急红了眼的乐鸣说道:“先坐下来吧,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这有四个人呢。再说,他一个大变态还能比得上诸葛亮?”

那厢,郑初的脸色一黑,气得拍飞了操作台上的茶杯。

待乐鸣坐下,希声大声说道:“郑初,现在你可以告诉要我们做的第一件事了。”

与此同时,他突然感觉到小拇指像是触摸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希声心头猛跳,面不改色地把小拇指往下后方伸了伸,耳朵还是保持着敏锐,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等着郑初开口。

“沈大侦探,请听清楚了,我只说一遍。在沉夏进来时,每进一道门都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只有他猜中我心目中的正确答案,才能选对门。他很厉害,所有题目都答对了!所以接下来我为你精心准备的这些礼物,都是根据沉夏的选择来定的,如果有任何不适,可不要怪我,因为这是他的选择,呵呵……”郑初得意的笑声在空气中四处飞扬,彰显着他的残忍与狂妄。

希声的眸子转动了半圈,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嗯,既然如此,我能否要求在履行你所提出的要求时,先听一遍这些题目?”

郑初道:“可以啊。第一道题,我问他是宁愿用液体炸弹炸死自己,还是TNT?他选的是TNT,所以……我刚刚安装炸弹时就没用液体炸弹。”

本以为希声会露出极度惊惶的神色,没想到他反而笑着对乐鸣说:“你知道我哥为什么这样选吗?因为他如果必须得死,一定不希望将自己的尸首留给敌人作为战利品,宁可尸骨无存!尽管这样让我更痛苦。”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郑初鄙夷道。

“说吧,不用试探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想要我做什么?”希声抬起头的同时悄悄地在暗处将小拇指有节奏地勾了几下。

郑初的目光辛凉:“我在第三道题里让沉夏做选择,如果你快死了,他会选择瞎了双眼的你,还是断了胳膊的你,他选了瞎了眼的你。所以,请你拿出塑料盒子里那个蓝色的玻璃瓶,打开它,把里面的液体泼在自己双眼上!”

乐鸣紧紧拽住希声的胳膊,对他摇摇头。

希声挣脱开他的手,找到了瓶子,说道:“郑初你听着,如果我真的瞎了,我哥就是我下半辈子的眼睛,由他代替我去看这个世界,我没什么好遗憾的!唯一可惜的是,我不能亲眼看见你被法律审判,押赴刑场的样子!”

“废话这么多?炸弹可不等人!”郑初催促他。

希声神色泰然,右手还维持着下垂的动作,继续偷偷地勾动了几下。随后,那头传来了有节奏的回应。

乐鸣不忍看到他自残的一幕,想要别过脸,手里却被他塞进了玻璃瓶。

“来吧,快点。快点做完这些事,绿绿和我哥才能顺利脱险。”希声收敛了微笑,一脸严肃地瞪着乐鸣,见乐鸣不动,还抬起腿踹了他一下。

乐鸣拿着瓶子的手一抖,诧异地看向希声,发现希声已经扬高了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不过,希声的左手撑在他膝盖上,手指轻点了几下。

乐鸣不再犹豫,举高装着刺鼻液体的瓶子对着希声双眼泼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希声痛苦地抱头滚地,双手捂着眼睛蜷缩成一团。愧疚的乐鸣流着泪掏出一条手帕,帮忙捂住了他的眼。

郑初看着这一幕,痛快的大笑两声,又道:“很好,炸弹的时间被我延迟了一分钟,这都是你们乖乖听话的结果。接下来……该乐警官了,你看到塑料盒里有黄色和红色两个小药瓶了吧?其中黄瓶里装的是服用后两小时后才会毒发的药物,只要时间来得及就还有得救。而红瓶子里装的是不至于立即致死却会让皮肤腐烂,从而发生细菌感染而死掉的毒药。沈希声,我可以让你先选,你想要哪一瓶?”

“呵,呵……”希声喘着粗气,挣扎地坐好,斜靠在铁门上,右手下垂,伸到门缝下,继续勾动自己的小拇指。

“快点决定!”一想到沉夏看到希声的惨状时将会多么的悲痛欲绝,郑初便亢奋到脖子发红。

希声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乐鸣,我选黄瓶。如果你不幸死了,我和我哥会替你照顾好绿绿。”

乐鸣愣了半晌,紧攥住黄瓶,对着头顶大吼一声:“郑初你这个小人,无论选哪种,另外三个活下来的人都会愧疚一生!你就是想要这样折磨我们?”

“没错,是不是特别痛苦?但你们必须马上就做出选择!”郑初加重了语气。

然而十几秒过去了,两人都未服下毒药。

郑初不耐烦地喊道:“还在等什么?不要以为可以拖延时间,我说过了,炸弹是不会等人的!乐警官,把黄瓶给沈希声,如果你不照做,我马上炸了你老婆所在的房间!”

“不,不要!”乐鸣双手发抖地跪坐下来,“好,我可以把黄瓶给他,但是……你必须让我听听绿绿的声音,你如果不答应,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去死!”

郑初稍稍蹙眉,把配角逼上绝路可不是他的初衷,于是答应了他的条件,打开了操作台上的另一个话筒,这样就能进行三方通话了。

“绿绿,乐警官想要听听你的声音,机会难得,说句话吧。”

绿绿呼吸停滞,幸好沉夏掐了她一把,让她顿时清醒过来,赶紧说道:“乐鸣,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绿绿,我听见了,绿绿你没事吧?”乐鸣激动地趴在铁门上呼喊。

绿绿听到乐鸣的声音,把脸贴在铁门上,用力地回答:“我没事,没事!你呢?对不起老公,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太笨,就不会被绑架了,呜呜呜……等我们回家,你打我屁股吧,这次我肯定不还手……”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沉夏也静静地靠在铁门上,摒除杂念,仔细聆听着门外的响声。

乐鸣说:“我也没事,绿绿你别说这种话,这不是你的错!放心,不用多久你就能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郑初便切断了对话。

乐鸣颓然地滑坐在铁门边,就听郑初命令道:“好了,赶紧把黄瓶递给沈希声吧!给你们二十秒,吞下各自瓶子里的东西,要喝得一滴不剩,别想给我玩花招。现在,你们转过脸来,对着西面,我要亲眼看着你们喝!”

就在刚才,郑初才想到,希声和沉夏都具有表演天赋,如果刚才乐鸣配合他,药水极有可能并未洒到眼睛。他并不能亲自检查,所以很可能被他们骗了过去。因此这一次,他必须盯着他们喝下毒药!

乐鸣扶着希声站起来,临起身的那一刻,希声快速地将小拇指勾动两下,才不舍地抽离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沉夏站了起来,疯狂的踢开电视机的碎片,然后捡起其中一块,走向郑初安装好的微型摄像头,高高抬起了手。

“尹沉夏你想干什么?”郑初呵斥道。

如果镜头被砸,他等下就看不见沉夏和绿绿的任何举动了。他们绝对无法逃出去,但是……他极其讨厌事情脱离自己控制的感觉。

沉夏其实早就找到了房间里的微型摄像头,他曾为国际刑警组织服务,见过许多先进的监控设备,对于这些套路算是相当熟悉。他刚刚把角落都一一查看过,还用手表的镜面做了一次反光测试,确定了摄像头的存在。

“我想做什么?当然是……”

他勾起唇角,不等郑初再次出声,毫不犹豫地把碎片砸向摄像头。

啪一声,一块屏幕黑了下去。

“尹沉夏,你有种!但就算这样,你们也逃不出去……你激怒了我,只会让我加倍地报复在沈希声身上!等他喝下那瓶毒药,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郑初气恨地说道。

他抓起另一个话筒,吼道:“现在,立刻!给我把东西喝下去!只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屏幕上,希声和乐鸣已经拿起瓶子碰上了嘴唇,可就在这时,郑初背后传来一声巨响,脚下的地板随之摇晃起来。

他惊讶地扭过头,看到房门已然被炸飞,变成了一个两米多宽的大洞。紧接着,一柄锃亮的手枪在眼前一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人做了恶事是要遭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些话郑初从来只当笑话来听,他不曾设想过自己被抓住时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报应?他根本不信。从很早开始,他只信奉一句话: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在郑初看来,能主宰他人的生死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也许别人会认为他过于变态,但对于他而言,这就是快乐的日常游戏。很少有罪犯会像郑初这样,以杀人为生,还带着极其认真严肃的态度。从他犯下第一起案件开始,他就本着术业有专攻的信念,不断地完善自己的作案手法以及犯案理念。

不过这项事业终于要到头了,他被代表着正义的警察抓个正着。虽然这不是他的基地,但这个临时建立的指挥所规模也不小,监控仪器完备齐全,电脑里还保存着他的犯罪计划,详细到每一个步骤。他绑架绿绿,走私武器,自制炸弹,建立暗网,散播反动言论,引导他人犯罪的证据确凿,铁板钉钉的死罪。

问题是,郑初不怕死,他撞到南墙也未必会回头。

“你敢开枪吗?”郑初收敛起脸上的惊诧,挑衅地勾起一抹笑容。

方跃把枪握得更紧了些,厉声喊道:“立刻拆除所有炸弹!”

郑初咧开嘴角,扬起痞子般的笑容,说:“每个炸弹都是我的杰作,也只有我能拆得了。不过在你们逮捕我之前,我有个问题,你们当中有谁听了《黑色星期天》?”

方跃冷冷瞪着他,非常担忧厂房里其他人的安全。他这次行动,最先撤退的那一批刑警是知情的,但碍于炸弹的威力,在拆弹专家没有抵达之前,上头还是严禁他们进入。

“我不会解除的,有本事你就开枪吧!能有沈希声和尹沉夏为我陪葬,我可是死而无憾了哈哈哈!”郑初说完忽然抬起手,抓住枪管往自己太阳穴上戳。

“老实点!”

方跃看了眼监视屏,发现炸弹上倒数的时间越来越少,不敢耽误时间,抬起手枪扣动扳机,不过没打中郑初的头,而是击中了他的左大腿。

“啊!”郑初痛苦地抱住腿,狰狞的笑因为痛苦变得扭曲而丑陋,“不如这样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拆弹一个炸弹,怎么样?”

方跃对着两个话筒说道:“我已经抓住郑初了!”

随后,搬了把椅子坐在郑初面前,瞄准了他的另一条腿:“好,你问!如果我回答之后你不照做,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谁破解了《黑色星期天》曲子里的催眠暗示?”郑初问。

方跃发出一声嗤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破解掉你把戏的当然是沉夏和希声,就在他们放出T城刑警队不合的消息的前一晚,就打电话告诉了我。透露这首曲子奥秘的,不是别人,是你在Y城监狱里的同伙——唐汨罗女士。”

听到他说出这个名字,郑初脸上的笑骤然僵硬了,反问道:“不可能,你们不可能发现她……怎么可能?”

“莫非你真以为世上存在完美犯罪吗?这件事还得从韩秀月的案子说起,那时候我们就怀疑是一个女犯人帮方丽把信寄了出去,促使韩秀月自杀,那个人就是唐汨罗。你想知道详细的过程,不如现在就认罪!”

“呵,你休想。”

“总之,我们找出了唐汨罗,让她听这首曲子,结果一提到《黑色星期天》,她便表现得很抗拒,死活不愿意听。一天一夜的突审之后,她终于透露了这首曲子的秘密。这首歌里被你融入了不少暗示性歌词,而且总是重复播放同一段旋律,会使人的神经系统在一段时期内变得混乱。这些歌词使人产生自杀倾向,并存在潜伏期与隐藏性,可能有的人几分钟后就会发作,有的人则会在几天后被某件事触发后才会发作。”

郑初忍不住嗤笑:“女人还是靠不住啊,心软是大忌,我警告过她无数次了!”

“她虽然也犯过罪,但远远没有你这样偏激,听说这曲子害死了不少人,她十分恐惧和难受。随后,我们找到一个有逻辑思维障碍症的犯人,让他听了你发送到绿绿邮箱的那首《黑色星期天》,结果发现他丝毫未受影响,因为暗示性歌词对他无效。他把音乐结束后的住宅地址记下来,随后我们找到了这个地方。你过于自负,在那里保留了不少犯罪证据,现在都到了我们手上。”

方跃用枪顶了顶他的太阳穴,说:“好了,是时候拆除炸弹了!”

郑初被迫坐在操作台前,摁下了一串没有规律可言的数字,又拨动了几个按钮,一枚炸弹上的数字倒计时瞬间停止。

“希声,你们正对面的炸弹解除了!”方跃对着话筒说道,“看看走廊后方的那颗炸弹还有多长时间?”

“三分二十秒!”希声提高嗓音,问道,“郑初,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对那些门吗?”

郑初发出冷笑:“怎么,你愿意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把这颗小炸弹也给解除了。”希声十分冷静地和他谈条件。

“行啊,不过我得再加上一个条件……你们必须把毒药喝了!”

“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们?郑初,你奉劝你不要挑战大家的耐心。”希声高挑着嘴角,对着镜头竖起中指。

郑初眼眸一闪,惊诧地喊道:“沈希声你的眼睛没瞎!”

“我可是要看着你被绳之以法的,怎么能瞎?”希声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勾起一抹嘲笑,“骗了你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郑初啊郑初,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过自负!之前乐鸣撒药水时,用袖子挡了一下,你居然没发现?”

郑初干涩地笑了两声,突然扑上操作台,朝着一个按钮拍了下去。

突然一声枪响!

郑初瞬时跌坐倒地,望着自己流血的双腿,脸上尽是不甘与恨意。

“郑初,要么你接受我的条件,要么就让方警官多在你身上开几个血洞。”希声讥讽道。

郑初沉默了几秒,咬牙切齿道:“好,我答应。你先说,我再解除这颗炸弹!还有,方跃不能再对我开枪了,我还没被判刑,他没资格滥用私刑!”

方跃拿着抢在他眼前晃了晃,问身后的队员:“你们哪个看见我滥用私刑了?”

大家都动作一致的摇头:“没看见,刚才明明是犯人自己的枪走火了吧。”

“对啊,他自己的枪走火了,关我们什么事?”

方跃粲然微笑,把枪口对准了郑初的胳膊:“先打左胳膊还是右胳膊呢?或者让子弹从穿过你的锁骨?”

郑初脸色煞白:“好,我答应!”

希声说:“沉夏离开警局后,一路上都在想方设法留下线索,所以我确信他每过一扇门,都会留下一个线索。选择第一扇门时,有两位刑警去了另一边,你没发现吗?”

什么?郑初的确没注意到这一点,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希声和乐鸣身上,还得看着沉夏,因此并未觉察到刚进厂房时的人数,与后来留守在原地的人数有所不同。

“那又如何,进另一扇门只会离目标越来越远。而且,厂房里有我的人,一旦遇上,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希声摇摇头,说:“你以为他们两个死了?不,他们还活得好好的。我给他们的命令是找到厂房的另一个出口,如果没有路了就在墙上砸一个出来,那就是我们的后路……他们至今还在厂房里没有离开。”

郑初真的惊讶了,后悔没有多留一个帮手在这里,和他一起盯着监视器。另外,他早就把小炸弹和塑料盒子放在了错误的门后,如果走错,那两个刑警也该被炸伤才对。而且他的手下在对讲机里回答说没有异样,这是怎么回事?莫非那几个笨蛋都被警察干掉了?

“别白费功夫思考了,你的手下被我们的人干掉了两个,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在他安装好炸弹之后,因为害怕你责罚就逃掉了。也难怪他会逃走,以往为你办事失败的人都会被杀死,对吧?”希声嘲讽地笑了笑。

郑初自负狂妄,阴狠毒辣,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你还没说到关键问题。”郑初提醒他,“还有七分五十二秒。”

希声不慌不忙地说:“你看到我哥戴着一块手表吗?这块手表的表带内侧有个凸起,他每次进门前用手在门上摸一下,或者锤几下门,就能留下一道凹痕。哪扇门的凹痕靠右,就是正确的那一个。”

“为什么?”郑初对沉夏的防备一直最高,他是看到了那些细微的凹痕的,可当时并未看出有什么蹊跷。

“因为right就是‘对的’。”这种文字游戏虽然简单幼稚,但事实证明,非常有效。

五秒钟后,又一枚炸弹也停止了倒计时。

郑初低声笑着:“只剩下铁门上方的炸弹了,真可惜啊,这一枚我解不了,因为我在制造它时就没想过让它停。”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方跃一眼,突然倒在操作台下。

“不可能!既然是你做的炸弹,你一定有办法让它停下来!让它停下来,听见没?”方跃冲上去拽起他的领子,怒喝道。

郑初吐出一口唾沫溅在他脸上:“别天真了,就算我死了炸弹也停不下来。”

方跃端起手枪朝着他的锁骨开了一枪!

剧烈的贯穿伤让郑初疼得在地上翻滚,却还是狞笑地说:“用不了多久,它就会爆炸了,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吧。”

方跃还想再开枪,却听见希声的声音传了过来。

“等等,我还有几个问题没问!”

“都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问他什么啊?”方跃心急如焚地喊道。

希声还在劝慰他:“……放心,我问他几个问题,再来想办法也不迟,我和沉夏的能力你还不信?”

方跃激动地说:“真的,你们有办法不早说?害得我差点以为要给你们收尸了,不过是什么办法啊,我要怎么做?”

“你只要搜集好郑初的犯罪证据,把他押上法庭,就足够了。我可不想回家之后还要帮你审讯他……”

方跃连忙表示:“放心,这些全都包在我身上了!”

“你记得以后好好照顾家悦,两个人少吵架。”希声忽然啰嗦起来,顿了顿又对郑初说,“你看我们都要死了,不好让我们死不瞑目对吧?我有几个疑问一直存在脑子里,不问就没机会了。”

郑初在心里暗笑方跃是个傻子,沈希声这分明是在交代后事,他居然都没听出来。

想着自己还能比他们多活几天,说道:“答不答看我心情,你问吧。”

“方丽和韩秀月的案子之后,你不仅插手了林子臣、林子涵的案子,还提供了一颗真炸弹,对不对?”

“没错,我们的组织经常物色新成员,那个老师很有潜质,所以我不介意帮他一把。”郑初狞笑着回答。

希声继续问:“那庄智霖的案子呢?你为什么选择了KINO?那个教导杀人方法的邪恶网站也是你的手笔对吧?”

“哦,那个网站啊,不过是突发奇想建的,好玩罢了,只是提供了一些新奇的想法。这案子可跟我没半点干系,我是无辜的,如果KINO本身没动杀心,我在网站上发布几千条杀人技巧也不会起作用的,不是吗?”郑初面露不屑,甚至毫无愧疚之心。

方跃蹭一下站起来,一脚踹上他腿部的伤口,骂道:“我叫你诱导人犯罪,我叫你妨碍社会和谐!”

“方跃,方跃!别激动……”希声喊道,“我还有话要问。”

郑初倒在地上,嘶嘶吸着冷气。

“上官半夏的液体炸弹是不是你们提供的?他也是你们的成员吗?还有DK为什么会知道我哥的资料?是不是也和你所在的组织有关?”

“呵……我说,沈大侦探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液体炸弹我的确会做,但我也得生活,光杀人不越货我的生活费从哪里来?我偶尔做点炸弹,只要对方给出的价格令我满意就卖。买家是谁我不知道,因为这买卖是有中间人的,而且中间不止转手一次,所以恕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郑初嬉笑着支起上半身,因为疼痛,说话已经不那么利索。

“中间人的名字!”方跃问。

郑初笑容不减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就不告诉你,你算哪根葱?现在我是在和沈希声说话。”

方跃凶狠地瞪他一眼,想到时间宝贵,还是让希声接着问。

“你认识DK对吧?”这两人做出的炸弹有很多相似之处,希声和沉夏曾经讨论过,他们认识的可能性很大。

郑初痛快地承认了:“对,我和他认识,就是在他隐姓埋名的那段时间,我亲自上门找过他,希望他出山做我的助手,可惜他当时意志消沉,没答应。他那个人思想狭隘,杀人只为了取悦自己,真没格调。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沉夏的资料,这很简单,国际刑警组织里有我们组织的人,曾从他手里购买过炸弹。”

希声大吃一惊。

他暗暗记下这一茬,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跟李荆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会提到这件案子?”郑初目光冷冽。

“李荆的父亲有家庭暴力,但却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据左邻右舍说,最初结婚那几年,他们夫妻感情还不错,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只要不高兴就会对老婆拳打脚踢。有一次他母亲忍无可忍离家出走,几天后又回来了,回来之后李荆的父亲打她打得更厉害了。李荆临近刑满却急着越狱,我们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最近才获悉他曾经就读的高中是你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于是联想到了你。再一查,发现李荆母亲也曾在这所高中工作过,她当时是一名美术老师。”

郑初沉默了。

希声说完,转头看向最后的那枚炸弹——还剩五分多钟。

乐鸣按照希声事先吩咐的,从刚才起一直在寻找铁片、木箱子、棍子这类东西,但走廊里很空旷,除了几根腐朽的木棍,其它的什么也找不到。没办法,他干脆回头去来时的那几间房里找,发现只有垮掉的几扇木门符合要求,便把木门搬到走廊上,拿起藏在身上的匕首,开始劈门,全部都劈成一块块的木板,每块木板的宽度大约是铁门的三分之一。

希声又把这个问题问了一遍,郑初依然沉默以对,他只好放弃,帮着乐鸣把剩下的木门给劈了。看着两人一声不吭地干起了木工活,方跃和郑初都十分费解。

这时,外面的同事传来好消息,拆弹专家已经到了厂房外,他们和厂房内的警员取得了联系,制定好计划,决定立即对里面的人实施营救。

方跃对希声说:“再坚持几分钟,救援马上就到!”

希声和乐鸣点了下头,还是继续拆木门。随后,希声拿起一片最薄的木板,试图插进铁门的底缝。

“白费力气,这铁门一旦落下是不会留下任何空隙的,而且它有三百多斤重,难不成你们还能撬开一个缝隙吗?”郑初鄙夷地笑出声。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希声真的把那块木板插进了缝隙,紧跟着把略微高些的木头楔子插进门缝两侧,与此同时,乐鸣快速拿起另一块木板,紧贴着这片木板往上塞。

“哈哈哈,希声你小子太牛了!”方跃兴奋地蹦了起来。

“这不可能!怎么办到的?”郑初不可置信地盯着监视屏幕,“沈希声,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办到的?”

希声勾起一抹嘲笑,说道:“你不是自诩聪明吗?怎么,想不到?”

郑初的眼睛似要瞪出血来,忽然在门缝处看见了两颗亮闪闪的东西,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尹沉夏你确实厉害,竟然进门前就做了这种准备,是我棋差一招!”

沉夏的声音蓦地响起:“过奖了。其实你也挺聪明的,但你实在是一个缺乏想象力的凶手。除了暗网有点意思,其余的都让我感觉无趣至极。你自己数数,光炸弹都用过几回了?我进厂房之前就预料到你会用炸弹,而且你自负又无能,所以肯定不会直接引爆,十有八九会选择先困住我们,再显摆一下你那单薄如纸的智商。这么一来,我自然要防备着点。在迈进这间屋子前我查看了门框,发现不是普通门框,便当机立断,把两颗袖扣扔在了门缝处。幸亏我学过魔术,这手法还算有用。也幸亏我戴着两颗钻石袖扣,所以没有被碾碎,让铁门留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缝隙。哪怕这个缝隙只有一毫米,也足以让我们利用起来。”

“精彩!不愧是我引以为傲的对手,明知道我要做什么还迎难而上。”郑初笑道。

“客气,不如我们还是聊聊你和李荆母亲的关系吧。”沉夏说。

郑初看着自己仍在流血的伤口,言语里略带苦涩:“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义了。李荆的母亲名叫郑晶,是我的亲姐姐,因为父母离异,当年我们不得已分开,我跟着爸爸离开,她跟着妈妈生活,十多年不曾见面。没想到多年后重聚,已经物是人非。我当时已经加入了组织,本来也想劝说她加入,但没想到相认没多久,她就被那个禽兽害死了。”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冰冷:“我当然会杀了他,却没想到李荆先动了手。李荆的犯罪天赋很高,甚至超过了我,所以我打算一等他出狱就介绍他加入组织。在他刑满之前,组织上给我布置了一项任务,我当时急于邀功,以便获得更大的权利,只能借助他的绘画天赋,所以我递进去消息,要他提前越狱!”

沉夏追问:“他到底帮你做了什么?”

郑初得意的一笑:“我偏不告诉你们。”

这句话后,他宛如一个锯了嘴的葫芦,再也不肯开口。

这时,希声已经用木板在铁门下顶出了一个二十多厘米的空间,他把手往里探了探,准确地抓住了沉夏的手,说:“哥,下次不要再用戒指勾我的手指了……真硌手。”

“幸亏小拇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啊,不然怎么和你传递信息!”沉夏笑道。

沉夏试着把脑袋伸出去发现勉强可以爬出去,又让希声多塞了两块木板,然后退回去把绿绿往下一摁,说道:“快点爬出去,回去了就减肥,再胖一点你就过不去了!”

“沉夏,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埋汰我了!”绿绿心慌地卷起裙子,在三个大男人的指示下,匍匐着一点点地往外爬。

眼见绿绿爬出了半个身子,乐鸣抓住她两只胳膊正准备往外拉,突然“轰轰”两声爆炸响起,吓得他们立刻扑倒在地,左右两侧惊起漫天的尘土!

“怎么回事?”方跃用枪指着郑初质问道,“这两颗炸弹你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对啊,我刚才是解除了。谁知道呢,也许是炸弹坏了?”郑初扬起一抹狞笑。

方跃抬起枪,直接朝他胳膊上又打了两下,随即把他扒了个干净,扔到了一边。这个混蛋,肯定还藏着另一个起爆器!幸运的是,这两枚炸弹威力都不大,只炸毁了走廊两侧的出入口,希声沉夏他们并未受伤。

但同时,铁门和它上方的炸弹都狠狠抖了抖,仿佛随时会往下坠落。希声和乐鸣赶忙扒住铁门的底部往上抬,不一会儿,铁门上面的滑轨松动起来,巨大的重量落在了他们身上……

“绿绿,快点爬,快啊!”沉夏焦急地喊道,用力在后面用手推她的脚。

绿绿拼命挪动身体,终于艰难地爬了出来,只差抽出一双脚。就在希声和乐鸣快要坚持不住时,沉夏伸手扣住铁门底部,支撑住铁门,绿绿终于抽出脚。三个人立即缓下劲,让铁门慢慢落在木板上。然而,木板在经过刚才地震动后,已经滑出去了几片,又因为铁门在下坠时的重力势能碾碎了几块,门下的空间也比刚刚小了一半。

绿绿红着眼扯住他们的袖子,泣声喊道:“快用同样的方法把沉夏救出来啊!你们动手啊!好,你们不做,我来做!”

说着她捡起木楔子就要往门缝里敲,可无论她多么小心,高度稍稍高出一点的楔子坚持不了一秒就被压碎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难道……”绿绿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内疚地看向门内,哽咽道,“都怪我,要是我能再快一点……”

铁门已经和滑轨脱离,它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木板上,除非有更坚固的东西做楔子顶在下面,否则……这些木板支撑不了多久又会往下陷,他们根本来不及往上塞。

即便如此,希声和乐鸣还是没有放弃,他们一起抬起铁门的底部,让绿绿趁着他们发力的一瞬间,试着把木板往上摞。可是,他俩的力量不够了,铁门纹丝不动,沉夏见状也加入进来……终于,绿绿成功地加上一块上去,木板却在一秒后又被压碎了。

希声抿着嘴,试着重新垫一摞木板,与原先的那摞木板形成两股对称的力,这样承重点多了一个。可这样一来,两摞木板中间的空间太小,沉夏还是钻出不来,他们又不得不把木板劈得更窄一些,折腾下来,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还剩两分钟,你们快啊!”方跃脖子上都急出了汗,对着手机喊,“老秋,你们进去了吗?怎么炸个门这么久?”

老秋没好气地回答:“我们已经进去了,但是……迷路了。”

“我靠,你们这帮龟孙子,关键时刻能不能靠谱点!”方跃回头瞥了郑初一眼,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这里的图纸呢?赶紧交出来!”

郑初的脸歪到一侧,舔了舔唇边的血丝,戏谑道:“没有图纸,他们触发了自动防御系统,走不出去了。走廊外还有两扇铁栅栏,就算是按照原先进来的路也走不进来,因为那里有铁门……呵呵,我这个秘密基地不错吧?要不是你们总坏我的事,我也犯不着暴露它。不过也好,今天物尽其用,能够和你们好好玩一把。”

方跃啐了一声:“那就停下这个狗屁的自动防御系统!”

郑初抽风似的笑:“停不下来啊,哈哈哈……”

这时,希声指挥四个人又试了一次,差一点就要成功,但乐鸣的胳膊已经在前几次的尝试中拉伤力量不够了。希声数了数剩下的木板,已经不够再尝试一次了,时间所剩无几,他转过头对乐鸣和绿绿微微一笑:“乐鸣,你带着绿绿先走吧。”

绿绿泪水涟涟,捂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她拉住希声的手,不肯走。

乐鸣知道希声是肯定是不会留下沉夏独自离开的,没准备劝,淡淡说了声:“谢谢。”便拉着绿绿的手往外跑。不是他自私,只是他明白,沉夏和希声并不需要别人为他们牺牲,而是希望能多一个人活下来,他不能辜负他们所做出的牺牲。

见他们扒开碎裂的石块钻了出去,希声靠着铁门滑下去,趴在地上,把手从门底伸了过去,握住了沉夏的手。

“哥,你戴尾戒挺好看的。就是可惜了……我不能看到你结婚的那天了。”希声低声说着,嘴角微微轻扬。

沉夏和他头对头趴在地上,从门缝里刚好能看到他一半的脸,笑着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说:“就我这样的工作狂,谁敢嫁?少替我操心,傻瓜,你留下来做什么呢?”

“因为……我们是兄弟。”希声斩钉截铁地说。

沉夏轻叹一声,怅然地说:“其实我曾经讨厌过你,那时候我们只是两条平行线,就该井水不犯河水地过一辈子。但你挺厉害的,硬生生把平行线拉拢在一块,让我们的人生有了交叉点……你说,它们下辈子还会变回平行线吗?”

希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沉夏,把沉夏的手牢牢扣住,轻声说道:“不会的,哥……只要我抓住你的手,不管什么时候,你和我都不再是平行线,而是一个头尾相接的圆,会一直一直循环往复下去,直到变成一个永恒的点。”

周遭的空气里仿佛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和心跳,以及滚烫的血液向彼此奔腾而去的声音。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骤然响起,整个世界地喧闹都不见了。

“相信光明者终得幸福,毗邻黑暗者终入深渊!没有人能在穿越云层的阳光下,永远掩藏自己内心的黑暗。如果所有人都能将沉寂于心底深处的黑暗永久地埋葬,那这世界上的罪行终将消亡。然而,人的欲望和贪婪是一种比罪行本身更令人恐惧的东西,它根植于人们的头脑,支配人的思想与行为,当人们无法掌控自己的欲望和信仰,罪恶终究暴露于阳光之下,承受暴晒和灼烧。”

郑初躺在病房的床上,问方跃:“这番话肯定不是你说的,谁告诉你的?”

方跃冷哼了一声,把判决书塞进他手里,说:“你明明猜得到就不要问我了。”

“噢,这么说他是承认我比他聪明了?”郑初嗤笑。

方跃挑了挑眉说:“承认你比他聪明根本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你一直都不相信会得到这种认可,不是吗?至于谁更聪明,那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得等千百年后让世人评说。”

“你现在说话的语气真像我小时候遇见的和尚。”郑初一脸怅惘,望着窗外悬挂着的一株金边吊兰。吊兰的边缘仿佛染上了淡淡的金光,却不刺眼,只是泛着柔和的光晕,静静地等待着每日清晨的阳光雨露。

怔了一会儿,方跃忽的勾起嘴角:“和尚怎么了,有时候和尚说的话挺有道理。唐汨罗不就是信佛么,自从进了监狱就每日诵经念佛,我看她比你聪慧多了,至少人家会说:‘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你呢?可能到死都不会明白这点吧?”

“这句话,是她让你对我说的?”郑初转过头问。

方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离开,留下一室清寂。

良久,郑初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临死前的愿望,她还是没有答应啊……”

看着方跃办走出来,宁家悦走上前去问道:“怎么样,知道唐汨罗不愿见他最后一面之后,他什么反应?是不是很激动、很沮丧或者很愤怒?”

“他没什么反应啊。”

宁家悦不信地瞪着他:“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我可是想了不少法子要折磨他的,可惜你们都不让!好不容易逮到他一个弱点,现在你告诉我他压根没反应?”

方跃轻轻搂着她说:“上次某人说过的话不记得了?他说:‘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经受过折磨的人到最后成了施害者。’你我都不是那种人,何必染上这种劣习呢?”

宁家悦总算释然地点头:“也对,正因为我们豁达而清醒,才能过得快乐幸福。郑初和唐汨罗也不是天生就坏,只不过他们选错了路。算了算了,我还是把精力用在别的事情上好,撒手,我去验尸了!”

“不是放假吗?还验尸?不如……跟我去看电影吧?”方跃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宁家悦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滚蛋,老娘要验尸!新鲜的二十八岁男尸,可比你有吸引力得多!”

与此同时,法国戴高乐机场。

在候机厅消磨时间的两位亚洲男子同时掏出了手机,打开后对视了一眼,摇头哄笑。

“方跃太可怜了,居然比不过一具男尸!”

“你说他都暗恋家悦多久了,还没表白?以后改名叫方怂算了,真给我们丢人!”

“说得好像你有女朋友似的!”

“哥,你好像也没有吧。”

“我的女友是我亲爱的读者们!”

“是啊,你的女读者都纷纷结婚生子了,你连结婚对象的影子都没看到呢,真惨……”

“你确定要聊这个?说起来,唐汨罗和郑初传递消息的方式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我一开始都没往那方面想,希声你怎么想到的?”沉夏生硬地转移话题。

希声扑哧一笑,配合地接话道:“这个方法还是你教过我的,你以前说过,任何一个惯犯犯案时都会形成一套固定的思维模式,只有思维模式改变时他的作案手法才会变,但是不管他如何变,总有脱离不了的相似点。郑初在犯罪顶峰时被我们盯上,注定没有什么机会来改变他的思维模式。从他喜欢诱导他人犯案,并使用炸弹这两点来看,他的思维比较迂回,有的罪犯杀人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或者弄把抢,把人杀死就算了……可他不,他非要做炸弹,要诱导别人,还给其他人提供炸弹和杀人技巧。因此我推断,他联系监狱里同伙的方式,必定也很迂回。”

“所以你着重寻找犯人与外界的间接联系,而不是直接联系!”沉夏打了个响指。

希声点头说:“我让狱警筛查极少有人探监的重刑犯,这人平时非常低调,乖顺听话,但有一些特殊习惯和行为。第一轮排查下来,我就注意到了唐汨罗,因为她是最不可能与外界发生联系的人。她从不接受外面的任何来信,也拒绝和任何亲戚联系。因为曾被丈夫用稀盐酸烧伤了喉咙,她无法说话,也正是因为长期被丈夫和婆婆虐待,她才起了杀心,在一夜之间用老鼠药谋杀了婆婆和丈夫,还分尸掩埋,可见憎恨到了一定的地步。但她却信佛,明明是小学文化却能看懂、听懂梵文,不奇怪吗?”

沉夏挑了挑眉:“所以你听说监狱附近有个地方每隔几天就播放佛经,就怀疑上她了。再后来,狱警在她牢房里搜到一本用梵文写的笔记本,你就更加怀疑了。”

“对啊,在这件事上我挺佩服郑初的。一般人听不懂梵文,根本不会仔细听,就算他改变梵文的顺序,外人听了也是一头雾水。唐汨罗却听得懂,由此就能知道郑初传递的消息。”希声慨然道,“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郑初创造这种联络方法的初衷只是为了告诉她自己的近况,并不是为了利用她给自己办事。”

“看来是人都有弱点。”沉夏道,“也幸亏方跃及时想到用唐汨罗来要挟他,说不解除炸弹就把唐汨罗视为他的共犯来处理,还要把他所犯下的罪行都告诉唐汨罗,否则郑初是不可能解除那颗真正有杀伤力的炸弹的。”

“是啊,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方跃。”希声笑容柔和地说,“郑初也的确可恶,明明炸弹都是可以解除的,非要骗我们说不能!最后那声爆炸,真是把所有人都吓得够呛。”

“他那是不甘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

“可惜,我们临死也没有痛哭流涕地哀求他,也没有表露出内心的恐惧,他大概非常失望。”沉夏嗤笑。

“不过,听到定点炸弹的响声时,哥你吓得昏过去了……”希声笑呵呵地揭短。

沉夏拒不承认:“有吗?我那是被震晕了好吧。再说了,谁知道他们动作那么粗鲁,就不知道先喊个话再炸?”

“是是,定点爆破的那几个家伙真是过分。”希声一本正经地评判。

沉夏略有点恼羞成怒,但为了稳住自己的人设,只能磨了磨牙。

“遗憾的是,郑初始终不肯交代那个神秘的组织。”

“没关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我们能将这个邪恶组织一网打尽!”

“好了哥,我们这回出来是旅游散心的,你就别想案子了。”

闭上嘴,两人相互依靠在一起,眼角眉梢带着清浅的笑意,慢慢沉入了梦乡。

——只要心里有光,就算濒临悬崖也能采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