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神的邀请 上
一缕初阳从东方升起，照射在一望无垠的草场上，微风打过露水，宣告人类迎来了新的黎明。这幅温馨的山林景象，就像刚刚从中国的古诗中走出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在人类出现之前，自然界便以它最优美的样子存在着，不需要被欣赏，不需要被称赞。
在两百年之前的21世纪，那时的人类总是幻想未来世界，认为城市里会遍是摩天大楼、认为天空中将穿梭着不计其数的私人飞船、认为大型的近地平台会将黑夜照耀成黎明、认为深海城市会无限扩展人类的足迹。但世界却并没有按照那种期望演变。在人口超过100亿的那一年，世界所有已勘探的石油田枯竭；在人口超过150亿的那一年，氧气被认定为稀缺资源。为了全人类不会因窒息灭亡，工厂被推到，城市一半转移到地下、一半迁移到了外太空的星环上，地球又一次变成原始状态，只剩下六座“理想城”保持与外太空舰队的联系。
清晨时刻，特勤军司令部收到了来自星际前线的讯息：与边界者文明的交流大获成功，太空军使者团三十架飞船顺利返航。
“真是好事情，看来联邦的扩张计划又前进了一步”
“这不光是太空军的功劳，我们后委不停的组织输送资源，我认为更加重要”
“李将军所言极是，这么大的事情，可不能被前线那些大老粗抢了功劳”
“那可不是！我可是听说，出使行动一开始就是咱们项司令的提议”
“真的吗，那项将军你要表个态呀！”
85岁的项云看着面前的捷报，应和着众人的称赞，脸上布满了笑容。
但他的心里却充斥着不安！
向异星文明派遣使者团的行动，自始至终都受到世界的高度关注，一度被秘密评定为BW级别的行动。
对于边界者文明，人类原本一无所知，只是因为他们出现在已知的星域边界，便称他们为边界者。20年前溶桥第一次被打通的时候，人类真正地踏入了另一个星系，但谁也没想到这充满时代意义的第一步却也是这么人类多年以来的最后一步：人类本想像发现者一般踏上未知的新大陆，但在溶桥那边的却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至少探测器被未知的力量摧毁前，真真实实地拍摄到了一艘未知的飞船。自那以后，人类用有限的资源维持着战争状态，并做好了抵抗全面入侵的准备。但过去了20年，不仅没有发现外星文明的入侵，甚至连探测器都未曾见过。直至最近几年，人类发现了关闭溶桥的方法，在对未知的恐惧下面，另一种情绪逐渐蔓延。
社会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认为边界者的科技水平已经远远高于人类，以致于其探测手段无法被发现；另一种则认为边界者文明其实并未领先人类多少，甚至还没有达到星际旅行的层面，可能仅仅能够向外太空发射飞行器。渐渐地，在自负与傲慢的帮助下，后一种观点成为社会的共识，更何况关闭溶桥的方式已将被人类掌握，即使真的出现入侵，人类直接关掉溶桥就好了。想要通过常规手段从比邻星跑到地球，那也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
于是才有了这次的星际的出使行动，目的是向异星展示一下地球的实力，同时送去代表和平的讯息。马上，使者团顺利返回的消息就会出现在新闻报道中，人类会再一次受到鼓舞；相信不就之后，对外星的胜利会成为文学、影视、音乐的主流……
只有最高司令部才知道，全员返回代表的不是曙光，而是地狱！！！
对于边界者衰弱不堪的言论，项云一向不以为然。作为一名在战场上驰骋了60年的老兵，他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因此在提出出使方案时，项云向其他两名最高司令递交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内容：
以出使的名义，向外星派遣先遣队。如果边界者真的如同社会所想的那样不堪，那就直接消灭它，抢占外星丰富的资源；如果发现边界者与人类科技水平相似，那就留在原地继续观察，寻找其破绽；如果其科技水平真的已经远超人类，那就立刻炸毁溶桥，先遣队则留在原地尽全力对其造成破坏。
“老项呀，你这会不会太激进了，前两项我们不反对，只是这最后一种，如果发现了边界者真的过于强大，那先把先遣队撤回来再关闭溶洞就好了嘛，为什么要牺牲我们的战士呢？”近空军司令独步茂对于这个提议很是不解。
“独步司令，你知道我参军60年，最重要的教训是什么吗”
“请您老指教”
项云指着左脸上的那道疤痕，用充满坚决的口吻说道：
“无论何时，切不可相信敌人的仁慈！”
……
因此，目前最好的情况是，在先遣进攻成功之后，大部分战士留下建设前哨站，小部门返回通报战况；其次的情况，是先遣队发现两方势均力敌，大部门战士留下监测，小部门返回汇报情况；最差的结果是溶桥被炸毁，这样人类就会意识到真相，重新开始备战。人类也许真的弱小，但弱小不是灭亡的理由，傲慢才是。
项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所谓的出使成功、全员返回，原因也很简单，先遣队的三十艘飞船内，装载的一半是武器、一半是观测器，除非边界者是普遍未开化的生命，否则傻子都会明白这次所谓的出使是什么目的。但无论如何，最终传回来的讯息都不会是“出使圆满成功”。
那是什么原因？会是因为先遣队员发现对方过于渺小，内心的仁慈与正义迫使他们放弃了杀戮吗？不太可能！虽然长久的和平带来了军心涣散，但先遣队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心理素质一般不会太差；那是边界者主动投降，送来了和平讯息？也不太可能，30年前能制造出太空飞行器的文明，其理论水平最低也是人类的信息时代，还不至于白白投降！想来想去，项云想到了最坏的那种可能性，他立即拨通了太空军的频道：
“赵司令吗，我是项云”
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熟悉：“不用你说，立刻击毁先遣队！”
项云抬起头看着天空，朝霞已经泛红。但谁又能知晓，明天是否会如期而至？
……
易牧也在看着窗边的朝霞，他的心情同样的沉重，不是源于未知，而是源于一种可怕的熟悉：这条道路、这片天空、身边的这些人。易牧看了一眼身边的雪莉，这位顶级富豪正在飞船无聊地吃着肉丸面。要不是这种特殊状况，自己连给雪莉这种人擦鞋都不配。但命运就是这么凑巧，偏偏用各种意外去连接不同的人生。
“雪莉董事长，我可以冒昧的请问您一个问题吗？”易牧想要缓和一下内心的不安。
“哈？你说吧”，雪莉依旧没有抬头。
“您之前有见过我吗？”
这是昨晚易牧问白山的问题，也是易牧最后的记忆，白山说可能是自己太困了，问完他问题就昏睡过去，但易牧不太相信这套说辞。今天这么近的观察这雪莉，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出现。
“我有见过你吗？我想想……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这个回答可以吗？”
“哦……哈？？那个不是……害！算了……”
易牧语无伦次的回应了几句，脸突然变红了，但至少心里的不安少了一些。他打开窗户，迎面吹来的凉风抚摸在脸上，也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
……
雪莉依旧低头吃着面，这艘飞船是她的专属座驾，里面有一名顶级财阀旅行时所需要的一切设备，包括办公屏幕、私人卫星电话、加密网络终端等等，但雪莉最喜欢的还是座椅上的这个可拆卸的小餐桌，搭载着智械集团最新的四轴悬浮工艺。即使飞船被突然撞翻，上面的面也不会撒。
当然，这艘号称近地军舰的座驾几乎不会被撞翻。智械的工艺一向以精密可靠著称，虽然只是私人飞船，但依旧装载了诸如离子护盾、亚空间平衡仪等军用设备，甚至可以媲美特勤军的探测飞船。但代价也很明显，这么复杂的系统一般人很难搞懂怎么操作。智械集团的长处是机械制造与材料调配，软件方面确实一般，诸如一个飞船开窗的操作就需要三四个按钮配合，还需要指纹对应解锁。想到这里，雪莉偷偷望向易牧……
易牧没有发现雪莉的注视，他只是在回忆昨天的会议，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那些尚不认识的人，还有荀老的死。这么多的信息就像无数的细线，在自己的大脑中不停的翻转穿梭，而线的中心，竟然是自己。
让自己处在线团中心的，除了这么多的冲击之外，还有萨沙的那句话。
会议结束时，萨沙拉住了自己，亲口说出了两句完全听不明白的话：“易牧，接下来的实验中，谁的话也不要相信，哪怕是白山、雪莉和我！”
易牧刚想问这是什么意思，萨沙紧接着又说出来第二句话：
“哪怕是你自己”。